第14章 成安郡

    “唉!如果你是为了这一点，我倒要说。我对住在青山郡的年轻人的印象可是糟透了，而且他们的那些住在成安郡的好朋友们，也可能不见得比他们强多少。”林语冰重重叹了口气，才又继续说。

    “我讨厌他们所有的人。谢天谢地!明天我就要到一个地方去，我将要在那里见到一个人，他浑身没有一点儿叫人喜欢的地方，他既没有风度也没有见解值得人称道。说到底，只有那些愚蠢的男人才值得让人去结识。”语冰自暴自弃的说。

    “你这是怎么了，语冰。竟说出这么消沉的话来。”舅妈有些好奇道。

    在戏还没有结束她们俩还在一起的时候，林语冰出乎预料之外地受到了她的舅舅和舅母的邀请，让她在今年夏天的时候陪他们做一次愉快的旅行。

    “我们还没有最后定下来这一次旅行到底走多远，&34;徐夫人说，“也许要到湖区，也许是风景优美的旅游之地。”

    再没有什么旅游的计划会比这符合林语冰的心意了，她对这一邀请的接受充满了欢喜和感激的心情。“谢谢，我最好的舅妈大人。”

    她无比高兴地喊着，“这是多大的快乐!多大的幸福!你给了我新的生命和活力。再见吧，那些失望和烦恼的情绪。跟崖石大山比起来，那些恼人事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噢!我们将会度过多么快乐销魂的时光!当我们旅行回来的时候，我们可不会像有的游人那样，对什么新鲜的事也说不出个短长来。我们一定会记住我们去过的地方，记住我们所看到的一切。”

    “湖泊，山峰，河流，将清晰地留在我们的脑海之中。在我们要描述一处具体的风景时，我们也不会一开始便为它所在的相关位置争论不休。希望我们回来后的感情抒发，也不会像一些游客们的泛泛而论那样令人生厌。”

    对于林语冰来说，次日旅程中的一切景物都是新鲜有趣的。她的精神又快活起来，能欣赏眼见到的一切事物了。

    因为她看到姐姐的气色已经那么好，不必再为姐姐的健康担心而且她跟舅妈已说好的今年夏天的北部之行，更是叫她一想起来就打心眼里高兴。

    当他们离开大道走上通往成安郡的小路时，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都在寻找那个教书先生的住宅。每过一个拐弯处，他们都觉得这个房子就要出现了。

    林语冰此时想起了外界对这家住宅里的人的种种传闻，不由得笑了。最后，那住宅总算映入了眼帘。高出路面的小院子，绿色的栅栏和桂树篱笆，这一切都在宣布他们就要到了。

    李现成和赵晓慧出现在了门口，马车停在了一道小门跟前，从这里穿过一条不长的鹅卵石铺道能抵达正屋，客人们在主家这方的招手和微笑中下了车子。

    宾主相见，格外喜悦，李夫人是那么兴高采烈地欢迎她的朋友的到来，而林语冰见自己受到这么热情的欢迎，便也越发满意这次的作客了。

    不过林语冰很快就发现，她堂兄的举止并没有因为结婚而有所改变。他的过分客气古板的礼节还像从前那样，这使得她在大门口耽搁了好几分钟，倾听和回答他对她全家人的问候和挂念。

    在这以后，客人们只是在他夸赞门口的整洁时稍事耽搁了一下，便被带进了屋子。待客人们到了客厅里时，他又二次非常客气地欢迎他们，说他们光临寒舍，使他荣幸之至，并且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夫人端上来的点心及时地分给大家。

    林语冰对会看到他这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早有思想准备，她不由地想象道，在他夸示其房屋的宽敞和式样以及一切家具陈设的时候，他尤其是在说给她听的，好像是存是一个多么大的损失。

    但是，尽管这里的样样东西都似乎显得整洁舒适，她却感受不到半点的后悔懊恼来叫他得意。她倒是用不解的眼光常常打量着她的朋友，奇怪她找了这么一个男人做伴侣还能有这么欢悦的神情。

    在李现成夫子说了一些让他的妻子会感到难为情的话儿时 ，而且这种场合还无疑还不少，林语冰便情不自禁用眼睛去看赵晓慧。有一两次她察觉出对方微微红了脸 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赵晓慧总是很聪明地装着她什么也没有听到。

    客人们坐了下来开始夸赞起屋里的每一件家具，从座椅到摆件，样样物什都点到了。

    跟着他们又谈起了这次的旅行和在京城逗留期间发生的事儿，在这样聊了不小的功夫以后，李现成请他们去花园里散步逛逛。

    花园很大，布置得也很好，这里的植物树木都是他自己亲手栽种的。料理他的花园是他的一大乐趣，林语冰真是很佩服赵晓慧的镇定自若，她谈起这些劳作有益于健康、是她尽可能地鼓励他如此去做的话儿时脸上毫无难色。

    他领着客人们走遍了花园里的曲径小道，一面滔滔不绝地解说，几乎容不得客人们插进去一句。他想要听的赞美话，每一处景观都为他那繁琐的解释给减色不少。他能说得出花园的每一面各有多少块地，连最远的树丛里有多少棵树他也讲得出来。

    不过，他花园的这些景观，或者说这整个郡县乃至全国的可以值得称道的景观，都不能和瑶台园林的景色相比。

    瑶台园林差不多就在他住宅的正对面，它门前面有一片很开阔的地势，种满了树。树前面便是园林，在这里的一片高地上耸立着一幢漂亮的木质古代建筑。

    在花园这里，李现成本来还要带他们到他的两个草坪那里走走，可是姑娘们却由于脚上的鞋子不堪踩那清晨残留下的霜露而踅了回去。

    在赵老爷陪他前往的当儿，赵晓慧陪着她的妹妹和朋友回到了屋里，也许是因为没有丈夫的掺和能让她自己有机会来夸示一下她自己的屋子，赵晓慧这时特别的高兴。

    房间很小，但结构精巧，使用也很方便。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样样都布置得很得当，林语冰夸赞这都是赵晓慧的功劳。

    当李现成能被她们忘掉了的时候，这儿便真正有了一种非常舒适的气氛，看到赵晓慧此时的欢悦神情，语诗心里想他在妻子的心目中一定并不占据什么位置。

    林语冰已经得知钟夫人还在郡中城里的侯府。当这件事在晚饭桌上又被提起的时候，李现成插进来说:

    “哦，语冰小姐，等过几天你就有幸在学舍里见到侯爵夫人啦！毫无疑问，你一定会喜欢上她的。她对人极其和蔼，不摆架子，我相信那天我开学上过课之后，你会荣幸地受到她的一些注意的。”

    他又开始得意的说。

    “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在你们于这儿逗留期间，只要她请我们去做客，她总会同时也请上你和我的小姨子赵晓莉的。她对待我的夫人晓慧真是太好了。我们每隔个七八天去侯府吃两次饭，她没有一次让我们走着回来过。府里的马车总是预先准备好在那里要送我们的。我应该说，是侯府的某一辆马车，因为他们府上有好几辆车子呢。”

    “钟夫人的确是一位非常值得人尊重而又非常通情达理的夫人，”赵晓慧补充说，“而且，是一位对人极为关照的主人家。”

    “的确是这样，夫人，这正是我要说的话。她是那种人们对她怎么尊敬也不可能做得过分的高贵夫人。”李现成赞同妻子说道。

    这一晚上宾主们主要是谈论成安郡这里的情况，也把以前信上写过的话儿重提了一提。

    大家散了以后，林语冰回到她的房里不禁为赵晓慧到底对其婚姻满意到何种程度的问题独自思忖起来，她能理解晓慧有所掩饰的谈吐，理解她在容忍丈夫的那些可笑行为时表现出的镇静，同时她也不得不承认赵晓慧的这一切都做得很高明。

    她也不由得预想到她的这次拜访将会如何度过，她们像往常那样的平静谈话和闲聊，李现成总惹人讨厌的插进来搅和，以及跟侯府的那种热闹的应酬往来。她的生动的想象力一下子便把这次做客的情景概括无遗了。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她正要走出自己的房间到外面散步，门下突然传来的一阵嘈杂声似乎把整幢房子都搅扰了。在她细细听了一会儿后，她听到有人急急地跑过来并且大声地喊着她的名字。她打开了房门，在门口看见了赵晓莉，只见她激动得气喘嘘嘘的，嘴里还嚷着：

    “噢，语冰小姐！请赶紧到酒楼那儿去，有个了不起的场面值得看呢！我不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快一点儿，现在就赶快来。”

    林语冰想问个清楚也是白搭，赵晓莉多一句也不愿意吐露，她们俩跑到了那间临着街巷的酒楼里，去看个究竟。原来是两位夫人小姐乘着一辆华丽的四轮马车，停在了花园门口。

    “就是这么回事吗？”林语冰大声地问，“我还以为是有猪儿跑进花园里来了呢，可这儿却只有钟夫人和她的女儿钟小姐！”

    “瞧你，语冰小姐。”赵晓莉听她说错了，吃惊地说，“那不是钟夫人。那位老的是姜夫人，她跟她们住在一起，另外的那一位是钟小姐。你瞧瞧她那副模样，她长得那么娇小，谁能想到她的身体竟会这么单薄、这么瘦弱呢！”

    “在这样的大风天气里，她叫晓慧一直待在门外，可未免有点太失礼貌了。她为什么不能进来呢？”

    “哦，大姐姐说，她很少进来过。如果钟小姐要是进家来，那可就是极大的恩宠了。”赵晓莉回答说。

    “我喜欢她有这样一副模样儿，”此时的林语冰突然想到了别的什么上面，不禁这样说道，“她看上去病恹恹的，脾性也火爆。——呃，她要是嫁给他（指达谢思达公子。），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她做他的妻子太合适了。”

    李现成堂兄和赵晓慧站在门口跟那两位夫人小姐说着话儿，叫林语冰更感到有趣的是，赵老爷立在门廊里、聚精会神地端详着他面前的这些大人物的那付模样，只要钟小姐一朝这边看，他便不住地鞠躬示意。

    等话说完了以后，两位夫人小姐乘车而去，别的人也都回到了房里。李现成一见到两位小姐，便向她们祝贺她俩的好运，赵晓慧上来向她俩解释说，侯爵府的主人明天要请他们全体去吃饭了。

    李现成从这一饭局邀请中所感受到的得意心情真是溢于言表。将他的庇护人的雍容华贵展示给好奇的客人们看，叫客人们亲眼目睹老夫人对待他们夫妻俩的那种亲切和关怀，这正是他早已企盼的事。

    这样一个露脸儿的机会竟会这么快就给予了他，这不能不说是钟夫人体恤下情的又一范例，对此他真不知如何表达他的敬仰才是。

    “我承认，”他说，“如果是钟夫人请我休沐日过去吃点茶点并在那儿消磨一个傍晚，那我是一点儿也不会感到意外的。从我所了解的她那待人和蔼的性情看，我倒觉得事情会是这样的。可是谁能料想到，在你们刚刚到来之际，我们大家就会接到去那儿吃饭的邀请呢？”

    “对这件事情，我倒不觉得怎么惊奇，”赵老爷接上话茬儿说，“因为我的地位和身份使我有机会了解到，大人物们的为人处世往往是如此。在宫廷官宦中间，这样好客倜傥的事儿屡见不鲜。”

    这一天和第二天的上午，他们谈的几乎都是去侯爵府拜访的事儿。李现成仔细地向他们讲述，他们去到那儿后将会看到的东西，免得到时见到那样华贵的屋子，那么多的仆人侍女，那么丰盛的美味佳肴而感到不知所措起来。

    在小姐们正要各自梳妆打扮的时候，堂兄李现成跟林语冰说：

    “语冰堂妹，你不必为你的衣着而感到不安。钟夫人并不要求我们穿衣服要像她自己和她的女儿那样高雅。我想告诉你的就是，你只要拣你现在最好的衣服穿上就是了，别的就用不着什么啦。钟夫人不会因为你装束朴素而认为你不好的，她喜欢让人的地位等级得以保留。”

    在小姐夫人们穿衣整装的时候，他又到各个人的房门口去了两三次，敦促他们行动快一点儿，因为钟夫人请人吃饭时最反对的就是客人们迟到。

    这些关于钟夫人本人和她的生活方式的非同一般的讲述，可吓坏了赵晓慧。她平时就不惯于应酬交际，这一下她对被引见到成安侯府的主人那儿去，便更是感到忐忑不安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