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死婴
玉京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陈淳很是高兴，对她照料得更是无微不至。可玉京的眉头却始终没能舒展开来。
旁人以为玉京是紧张，担心头胎不能一举得男，便劝他们夫妻俩去村口的土地庙拜一拜。
原本玉京推说自己身子沉重不想去。没想到陈淳听说土地庙灵验后便打算自己前往，玉京放心不下，终是和陈淳一起同往。
头顶艳阳高照，陈淳贴心地为玉京举了把纸伞遮阳。
玉京知道，自从自己有了身子后，陈淳欢喜无比，眼中明显多了更多的期待，但她一直担心这个腹中的孩子会为两人的生活带来麻烦。她在心里暗暗祈祷，这个土地祠倘若真如旁人所说那么灵验的话，那就求他赐自己一个正常的孩子，让他出生便与旁人无异吧。
两人来到了土地庙门前。陈淳小心地扶着玉京往前走，突然一个晴空霹雳落在了玉京脚下。
陈淳忙护着玉京往后退了两步，此刻的玉京也是脸色煞白，这个响雷似乎在昭示自己是在痴人说梦。
陈淳抬头看着晴朗的日空，“娘子，今日好端端地砸了个响雷下来，恐怕不是个好兆头，我们还是改日再来吧。”
玉京白着脸摇了摇头，“既然都走到了这里，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进去拜拜，祈祷我们的孩子平安出生。”
陈淳收了手中的伞，双手扶住玉京双肩，夫妻二人才勉强稳住步子进了土地庙。
竹箐村的土地庙并无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还很破败。陈淳拍了拍蒲团上的灰，搀着玉京跪在了上面，之后自己才跪在了一旁。
他祝祷道：“陈淳一生别无所求，只愿吾妻平安诞下鳞儿，一生顺遂，康健喜乐。”说完便虔诚地拜了三拜，磕了三个响头。
玉京双手合十，“信女在此跪拜，唯愿我夫长命百岁，余生无虞。”说完，扶着沉重的身子跟着拜了三拜。
陈淳扶她起身，笑道：“我们来此是为孩子祈福的，你怎么还为我祈起福来了。”
玉京抚了抚陈淳的脸，柔声道：“只要夫君安好，我和孩子便安好。”
玉京生产之日比预料中提前了几日，陈淳急着去找个老嫂子为她接生，没想到却被玉京一把拦住。
她痛苦地躺在榻上，额上噙满了汗珠，她用力扯着陈淳的袖袍，“别去！淳郎，别去！留在这里陪着我就好。”
陈淳回身握住她的双手，“玉京，我去给你找产婆，不然你一个人生产很危险。”
她是蛇，没办法流泪，只能咬着唇强忍着让自己不要呼痛，她向陈淳摇了摇头。
她身边不需要产婆，只需要他。
陈淳红了眼眶，道：“好，我不去。我就去烧盆水来，马上回来，你等我。”说完忙向门外奔去。
玉京看着他的手从自己手中滑出，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竟昏死了过去。
玉京是被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给惊醒的。等她恍恍惚惚虚弱地扯断脐带，将孩子抱在怀里时，怀中的孩子早已没了呼吸。
玉京盯着孩子的模样脸色煞白。
陈淳也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他端着手中的铜盆忙进了屋，急着接过孩子，没想到却被玉京用被子掩着死死抱着不松手。
都听说孩子刚出生时小脸皱巴巴的，看起来很丑。
毕竟玉京是头次做母亲，陈淳料想到是这个原因，宽慰道：“孩子刚出生都是这样的，等多长长就好看了。也不知道到时候是像你还是像我多一些，如果是个女孩儿我希望她长得像你。”
玉京扯着被角裹着孩子，就是不肯让陈淳多看一眼。
陈淳想上前掀开被子抱出孩子，玉京颤抖着苍白的唇嗫嚅道：“不用看了，他、他已经死了。”
犹如五雷轰顶，陈淳不敢置信地看着玉京。
他安抚玉京道：“无论如何，都让我看他一眼。毕竟这是我们的骨肉。”
玉京抬眼望着陈淳，痛苦中夹杂着期待，“可以吗？真的可以看吗？不管他是什么样子，你都愿意接受他是你的孩子吗？”
陈淳点了点头，坚定道：“不管他是死是活，什么模样，都是我们的骨肉。玉京，我答应你，绝对不会嫌弃他。”
玉京这才掀开被子，露出了孩子皱巴巴的脑袋，用一张生产前便准备好的襁褓将孩子包好递给了陈淳。
陈淳小心地接过孩子，只见他双眼紧闭小嘴微张一副熟睡了的模样，陈淳试着探了探孩子鼻息，果然已无生气。
他压住心头的悲痛，正打算打开襁褓，玉京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声音，“别看！”
可襁褓已滑落，此刻映入陈淳眼帘的死婴，脖子以下全被黑色鳞片包裹，而本应该是双腿的地方却是一条黑色尾巴，准确地说，是一条冰凉湿滑的蛇尾。
陈淳甚至没来得及尖叫出声，或是抬头满脸诧异地质问玉京，一个后仰便抱着怀中婴儿栽倒在地。
“淳郎！”
玉京扑到陈淳身边，看着血色一点点从他脸上褪去。她指尖凝聚出些微妖力缓缓注入陈淳身体，大约一炷□□夫后，玉京早已力不能继，扑倒在陈淳身上。
此刻她感觉不到陈淳的呼吸、脉动，他瞳孔微张，已经是个真真切切的死人。
玉京的脸逐渐扭曲变形，最后化作一条大蟒的形态，无声地仰头长啸，蛇尾一扫，将桌上东西纷纷扫落于地。那盆滚烫的热水翻倒浇在她身上，却是毫无感觉。
她猛地扑到陈淳身上将他怀中的死婴一口吞入腹中，最后用蛇尾卷起陈淳去到一个隐蔽的山洞。
天姝认出这便是之前他们去的那个山洞。
两人看到巨蟒放下陈淳，张开大口吐出一颗泛着黑色光芒的莹润珠子。
萧寒玉解释道：“这是玉京体内妖丹。”
妖丹是妖怪修炼上百年乃至千年才会在体内凝结之物，只有借助体内妖丹力量，修行才能不断精进突破。此刻她把妖丹给了陈淳，最后也只能勉强维持着半人半蛇身的形态，再难变成完整的人身现世。
纵使服下妖丹，陈淳却依旧毫无生色。
玉京料想定是自己修为不够，她还需要精元来提升妖丹的力量来复活陈淳。
她抚着陈淳苍白的面容，语声哽咽，“淳郎，你放心，我一定会复活你的。有了这颗妖丹，你的身体便不腐不坏，等我再为你找来更多的精元，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又可以在一起了。”
在后来的日子里，玉京时常在林中蹿行掳走进山的人，一旦摄取了他们的精元，便将他们吞吃入腹。
陈淳体内的妖丹力量渐强，面色由苍白逐转青白，却丝毫没有起死回生的迹象。
天姝看着一心一意为复活陈淳，正在为他灌输精元的玉京，问道：“少宫主你说，玉京娘子这样取人精元，白白牺牲十数条性命真的就能换陈淳活过来？”
萧寒玉道：“她强行这样做不过是将陈淳变作不化骨，以后也不过是一具游尸。之前在洞中石床上看陈淳面相，只要玉京再为他输入三个人的精元，陈淳便会尸变，到那时不及时阻止的话整个村子都会被他屠戮。”
天姝心中五味杂陈，“人妖相恋，纵使两人你侬我侬，果然最后也只能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吗？”
萧寒玉没应声，天姝想到他这样的名门正派之士，对这样的人妖恋铁定是嗤之以鼻，必然觉得是离经叛道、天理不容之事。
良久，萧寒玉才应声道：“其实最终玉京死在我的剑下，落得如此下场，是她造下的杀孽太多，不容于世。”
天姝在这场浮生梦中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一个身着短褐的男子哭喊着求饶，“女妖大人饶命，我家中还有七十多的瞎眼老母，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玉京脸上现着可怖的妖纹，对耳畔的求饶声无动于衷。她抬起右手五指大开，虚虚地放在男子头上，用妖力将其精元吸出。
男子的脸痛苦抽搐，最后圆睁着一双大眼倒在了地上。
天姝猛地睁开眼睛，手中托着的小泡泡像被针扎破般“啪嗒”一声碎了。
她回过神来，竟看到萧寒玉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还未及询问。
萧寒玉已将扶在肩头的手拿开，淡淡解释道：“冒犯了，只有和你触碰，我才能同你一起看到你手中浮生梦的景象。”
天姝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对了，少宫主，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姓卫，你可以叫我天姝。”
萧寒玉颔首，“我知道你是大魏排行第九的舜华帝姬，魏天姝。”
天姝咬了咬舌。算了，姓什么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系统开局给的回心丹真管用，竟没被大名鼎鼎的修真世家发现魅女身份，否则他也不会在玉京口中救下自己。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之后只要跟着他完成攻略就好了。
萧寒玉已往前走了几步，回首道：“魏姑娘，走吧。”
天姝回神，忙跟了上去。
在出竹箐村的山门口时，天姝取出阿婆交代的那双布鞋，端放在了一块石头上，默默道：“不要担心阿婆，她会好好活下去，你也好好投生去吧。”
对于她奇怪的举动，萧寒玉并未多问。
待天姝起身后，他道：“竹箐村杀孽过重，我为他们念个往生咒助他们散除怨气。”
天姝闻言，如同小鸡啄米般频频点头赞成。
只见萧寒玉闭眼，掐手念咒。
天姝虽听不清萧寒玉口中所念，此刻却偷眼打量起他来。只见他长身玉立、宽肩窄腰、剑眉薄唇，一张脸棱角分明，生得这么好看想必他的爹娘也都是颜霸。他着淡蓝色长裳，右衽用银丝绣着流云纹图案，外罩白色外袍，头发用一条流云纹浅蓝色发带半束，莫名增加几分超然物外的仙气。
这样的清冷装扮，怪不得即便是身处修罗地狱般尸横遍野的战场，也让人恍若谪仙。
萧寒玉念完咒，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天姝在偷看他。只道：“魏姑娘，你既安然出了村子，若没有什么事那我们就就此别过。”
天姝急道：“有事有事，我还找少宫主有事。”
琢磨了半晌才道：“我虽长在深宫，可从小的梦想便是扶正祛邪，斩妖除魔，如今好不容易能见到出自云隐宫的高人，就想求少宫主稍稍多带我几日，也让我这个亡国帝姬在碰到妖魔鬼怪时也能学两招自保。”
她说得情真意切，让人看不出半分不对。
天姝正楚楚可怜地望着萧寒玉，准备再展开一轮“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卖惨攻击时，身后却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寒玉哥哥，原来你在这儿，让我一通好找。”
叫得如此亲昵，天姝心中一咯噔：完了，这不会是系统安排的情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