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5 章 撕裂
容染自然感受到了新河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件商品,新河的冰冷打量如同在衡量容染的价值，让容染不适之外又因为实力差距而稍稍有些惶惑。
但容染并未露怯，反而也观察起新河来。
他穿一身金白锦衣，上身仅以雪白色的菱形或六芒星暗纹点缀,腰间以金线绣成一条缠腰之蛇,下摆上却是红线织成的线条夸张的狰狞兽纹。但是,这般华服并不比他本人更惹眼,他有一双漂亮的杏眼，脸部五官端正标致，是放眼整个修真界也少见的美男子。
可惜相由心生，即使他有这般俊美面貌，容染却对他生不出一丁点儿的好感来。
逆羽撇了撇眉毛,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分不清是挑衅更多一点还是嘲讽更多一点：“你那焱天符捏得那么紧,倒来跟我说‘不该刀剑相向’这种话了。”
炎卿予自然还没忘记之前新河偷袭她和缇安,面无表情地观察着新河,缇安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新河右手的确攥着一张暗红色法符，听罢哈哈大笑。
“礼尚往来，彼此彼此。”
他笑得实在很假,神色很快就恢复那种让人不舒服的习惯式笑容，先以目光对南引示意,然后看似不急不忙地回身观察石台内部。
南引随即展开一副固守姿态，站在石台边缘，居高临下,手中引光那薄如蝉翼的剑刃似有冰白流光跃动,当真剑如其名。
逆羽对南引有些忌惮,因此紧紧盯着新河背影,却并未动手。
“果然被救走了。”新河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一句，回转身子，居高临下看着逆羽，“既然它已经被救走了，正合了你的意，不如就此收手吧。”
逆羽扫他一眼，嗤笑一声：“不如你们从此安分守己，少妄想不可能的事，那我自然可以考虑收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新河似笑非笑，表情难以形容的怪异，“看来我们无法达成共识。毕竟勉强算朋友一场，我也不想做得太难看，”他顿了顿，叹气似的，“真是好奇，肃铉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处处与我们作对？”
肃铉？容染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下意识看了逆羽一眼。
逆羽皱了眉头，脸色有一瞬间变得很是难看，随后化为讽笑：“朋友？新河，这个封印里面囚禁的，是你们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而这就是你们对待朋友的方式。你还是不要提这个词了，晦气。”
南引眉眼动了动，但迅速恢复正常，没有说话。
新河皱了眉头，俊美五官露出一种可称为难堪的表情，显然被逆羽这番话激怒——应当是说中了他的痛点，冷哼一声：“逆羽，你可真是不识抬举。罢了，你这么爱多管闲事与我们作对，这次却不得不多谢你帮我们解决了一个麻烦，成烈留下的那堆烂摊子里总算少了一桩麻烦事。“
成烈？烂摊子？新河提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容染下意识集中了注意力。
不过新河话音已落，不再多言。他之前手里捏着的暗红色法符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镂空的恰好能被他握在手掌中的方块，方块表面的镂空花纹如云雾般游动。
新河往方块中注入灵力，原本缓慢游动的云雾突然如同被风暴卷动般往四面八方荡开。大概是受到了召唤，石台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枚比方块稍小一些灿金明珠破土而出，迅速飞入新河手掌间，嵌入镂空方块里面，悠悠悬浮。
这是……？容染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但不知为何心中很是不妙。
逆羽脸色微变，握剑的手紧了紧，拔空而起，挥剑往新河劈去。
不知为何，逆羽出剑略有迟疑，十字剑斩下的剑气如千仞立壁，却空有磅礴之形，南引反手一剑，白光一闪，轻描淡写便将剑气切断。不仅如此，他手中引光顺势脱手，冰白利刃势如雷电，精准贯穿剑气，直击逆羽而去。
逆羽那里情势不佳，炎卿予一直有所提防，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炎卿予长刀白炎立时出鞘。刀不知从何而现，只听一声出鞘铮鸣，只见一道金红流火，火光从上空那明亮闪烁的星幕中划过，正似流星飞行。
不过刹那之间，冰白与金红相接，众人终于得见刀与剑的真身——因过于强大的灵力而呈现为璀璨得有些刺眼的冰白与金红光芒。
引光的来势被白炎阻碍，灵力的碰撞使空气在刹那间被点燃，随即金红火焰燃开一片。引光大概占了下风，因此偏离方向，冰光飞旋而归，留下月牙般的痕迹一闪而逝。
逆羽收势落地，南引也敛神收剑，往炎卿予看过去:“呵，‘灼天凤火’，名不虚传，可惜了。”
炎卿予并不理他，人已到逆羽身边，收刀，扫了逆羽一眼：“怎么了？你竟然走神了。”
亓腾见炎卿予出手，思及那六位黑衣人并未动手，周身灵力运转起来，金龙缠身，若隐若现，将容染等人护在身后。
逆羽深吸一口气：“让他们捡便宜了，出去我再解释。”
他们交手不过几个刹那，容染注意力主要在新河身上，此时也终于想起来——
“退后！”容染突然出声。
镂空方块中的灿金明珠突然光芒大绽，这个空间，或者说阵法，异常明显的颤抖起来。灿金明珠中生出无数光芒，迅速归入四面八方，隐入地面或上空。
上空那些原本就恢复了明亮的星星点点愈加耀眼，方才逆羽解除封印后落入地面阴阳鱼中的灵力禁锢又从地面脱出。灵力禁锢移动缓慢，强大的灵压却在顷刻间迅速向上、向外爆发。
亓腾早有防备，挥手间狂龙飞舞，将容染她们一众人护得妥当。逆羽和炎卿予被灵压逼退数步，护身灵气不自觉卷动，倒也安全无虞。
封印重新形成，空间大阵恢复如初。
封印再度将石台内与外分隔，容染所见又变成了石台的虚景，但石台中央与之前相比多了一道通天的白色光柱。
容染正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新河那一行人从封印中飞身出来，落在稍远的地方。新河身后一位黑衣人向远离容染一行人的方向抛出几枚玉符，玉符在半空中爆炸，在激烈灵力撕扯中生成一个空间传送阵法。
新河笑吟吟道，“阵法周期将尽，这座塔马上就会消失在裂缝中，你们还是想办法离开吧，可别被空间裂缝撕碎。”他直勾勾盯着逆羽，“逆羽，我知道这难不住你。”
他说完便走，跟在黑衣人后面飞入传送阵法之中。南引殿后，走前看了他们一眼。随着南引消失，空间传送阵法也关闭了。
新河并不是在恐吓他们。大阵恢复如初，空间却仍隐约颤抖，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虚化。
容染能感觉得到周围的灵气与灵力都在弥散，如果不是没有破坏力，甚至有些像失控暴走。除了中央那封印一切如常之外，环境带来的压迫感愈发强烈，竟然让容染觉得呼吸不畅。
此地不宜久留。
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并不能找到这座塔的出口，出口可能在石台里——虽然有新河一行人偏要从封印里出来用空间传送阵法离开这个举动在前，但无论塔的出口是不是在封印里，现在这样空间混乱的情况，让逆羽解开封印实在后果难料，有些危险。
容染可以布置空间传送阵法，但是此刻情况危急，容染担心以自己现在的能力会来不及。
“逆羽前辈，按那个新河的说法，你知道如何离开这里？”容染向逆羽确认。
逆羽少见的以双手持握浩劫大剑，并不犹疑：“交给我就好。”
他双手像被黑雾包裹，灵力以浩劫为媒介不断凝聚，压迫感极强，甚至带给人将被绞入的错觉。
容染暂时放下心来，又忽然觉得呼吸不再困难，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有水属性灵力将她温柔笼罩，原来是慕苏来到了她身边。
“阿染，好些了么？”慕苏问她。
慕苏眼中满是关切与担忧，声音比保护容染的灵力来得更温柔。大概她发觉了环境让容染难受，所以立即来帮助容染。
容染因不期然的对视微微一怔，随即便没来由地觉得心头有些难言的酸涩，点头：“好多了，多谢师尊。”
自己不是第一次这样莫名难过了。容染心想。是因为什么呢？真奇怪。
慕苏大概没有察觉她的不自然，轻轻一笑，捉了她右手。容染没有预料到慕苏突然的动作，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慕苏将一柄无刃钝剑放到她手中。
“阿染，离开空间阵法我们可能会失散，不工剑交予你，待安全后再还我。”慕苏一边说，一边点了点剑身，数条墨色游龙从剑中游出。
容染本想说什么，但一见慕苏的表情，容染便知慕苏已经打定主意。她不再多说，只是点头，道：“好。”
她想补充一句“师尊也要小心”，话还没说出口，便听逆羽高声提醒：“各位小心了！”
逆羽整个人都被灵气形成的黑雾包裹，这还是众人第一次见逆羽灵力外放到这个程度。但即使到这个程度，仍然没有多少修魔者魔气本应有的侵略感。
浩劫本就是深黑色，逆羽那磅礴外溢的漆黑灵力沿着剑刃向外生长，两者完全混为一体，形成一柄有十丈长的看似实体一般的巨大黑剑，以开天辟地之势劈下。
容染本以为这一劈会将塔破坏，毕竟逆羽曾将山劈开，但实际并非如此。
浩劫只是劈向虚空，但分明劈向虚空，却又好似劈入冰面。黑剑边缘的漆黑灵力似张牙舞爪，随着黑剑的下落迅速溢散，所过之处竟然凭空产生了冰碎般的裂纹。溢散的漆黑灵力填入裂纹中，随着裂纹蔓延而在虚空中生长成漆黑的树。漆黑灵力形成的黑剑化为黑色的波涛，争先恐后地涌入树中，蛮横地撕裂出一道口子。
灵力罡风从中涌出，涌过容染的那一瞬间她险些因为毫无准备而失力，幸好罡风先被墨色游龙卸去部分，而她也被反应过来的慕苏扶住了身子。
这是空间裂缝……逆羽竟然生生劈出一道空间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