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我不放过我自己 (一更)
海野市总局。
正值换班时期,大厅里的群众不多,个别民警也换上了日常私服走出大厅。
与下班民警擦肩而过,着急闯进大厅的闵又煦垫着脚尖,她昂扬着脖颈,不停左顾右盼着。
不远处,刚做完笔录的唐沁走向小圆桌,闵又煦的目光跟随着唐沁的脚步,找到了自己的身体。
桑驰远坐在小圆桌前,桌上是一大盅海带炖罐。
为了不让他人注意到被铐在一起的双手,桑驰远匍匐着上半身,脑袋也埋进了拿汤匙的臂弯,不能自如使用汤匙的他动作生硬,手臂被迫重叠在一起,才能顺利喝到热汤。
小口喝汤实在憋屈,失去耐心的桑驰远索性将汤匙丢回桌面,用紧贴在一起的双手捧起砂瓷罐。
见到自身毫无形象地模样,还小喘着的闵又煦紧蹙着眉头,迈出桑驰远的大长腿,快步向小圆桌。
背脊莫名一阵发凉,桑驰远似乎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他直勾勾盯着出现在面前的闵又煦,捧汤罐的双手凝滞在半空,嘴上还挂着一条海带。
“咕嘟。”
含在嘴里的汤汁不自觉地被咽下。
闵又煦冷哼一声,没好气地侧歪下脑袋,双手叉腰道:“好吃吗?把事情闹地这么大,不吃一顿好的再上刑场吗?”
“嗦溜~”
慌张的桑驰远赶忙把海带吸入嘴里,放下汤罐后,他将双手转移到桌面下,一边咀嚼着嘴里的海带,一边故作轻松的逞强道:“总局附近的炖罐味道很好,分量也足。”
“我看你无药可救了!”声音不受控制地提高,意识到在公众场合,愤怒的闵又煦长呼出一口气,虽然声音略微柔和了些,但胸腔还是起伏明显,“是故意在整我吗?想让我的身体也浑身都是伤疤吗?竟然对健身房的年会员挥拳头,你忘了自己现在是女人了吗?”
桑驰远耷拉着眼帘,丝毫没有把闵又煦的教训当作一回事。
耐着性子等闵又煦说完后,桑驰远抬起脖颈,他直视着闵又煦,不以为然道:“那种情况下,如果是你”
不给桑驰远辩解的机会,闵又煦及时打断:“我会先报警,调取监控查明情况,然后起诉!”
听了闵又煦解决方案,桑驰远才发觉自己的行为有多鲁莽,感到羞愧的他瘪着嘴,瞥开了目光。
桑驰远那不肯主动认错的态度让闵又煦极其不满,升腾的怒火缠绕着无限失望,闵又煦冷眼对着桑驰远,语气低沉:“你没有改变,从穿着连麻袋都不如的外套出现在我面前到现在”
说到这里,感觉到眼眶酸涩的闵又煦顿了顿,桑驰远也有些动容。
在桑驰远再次看向自己的同时,闵又煦侧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她强忍着哽咽,平静道:“还是那样,没为我着想过一分钟。”
话音刚落,空中响起一声闷雷,夕阳却变得异常明亮。
像是旁若无人那般,桑驰远和闵又煦互相对望着,格外绚烂的光芒跳跃在彼此的脸庞。
“哗啦啦!”
室外飘扬起雨水,窗台溅起的水花化成无数露珠,在玻璃窗上流淌出一道泪痕。
“别指望用我的钱保释自己,想要解开手铐,就自己出钱。”闵又煦的语气冰冷无温,寒栗的眸光遮不住泛红的眼底,她吸了吸鼻子,“来的路上越想越生气,所以通知律师不必来了。你就老实待在这里吧,尝尝社会险恶。”
说完,闵又煦转身面向大厅门口,想要离开。
“那什么,”沉默许久的桑驰远终于开口,“我错了!”
闵又煦收回踏出的步伐,她侧过身体,冷脸回眸。
“你别忘了,身体是你的,闵又煦。”桑驰远轻声提醒着。
站在一旁的唐沁疑惑地看向坐在圆桌前的“社长”,不明所以。
不惧威胁的闵又煦眯起眼睛,轻咬着前牙。
二话不说,她走到坐在案件受理台前的大肚男身后,碰了碰大肚男的后背,“这位被爆锤的受害者。”
被打成猪头的大肚男扭过上身,鼻青眼肿的他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面貌,塞在鼻孔的两坨医用棉花已经被血液染红。
“真狠啊”闵又煦不由自主地放大了瞳孔,轻声感叹后,她弯起手臂,用大拇指指着圆桌前那副属于自己的身体,“千万别和那个地痞流氓和解,他吃几顿牢饭才会用脑子思考!”
正当大肚男疑惑期间,闵又煦郑重其事的搭上大肚男的肩膀,认真道:“别像恶势力低头,加油!”
在众人惊疑地目光下,闵又煦扬起阴谋的笑意,毫无留恋地迈开大步。
“喂!你不能就这么走掉!”桑驰远悲戚的呐喊回荡在整个大厅。
走到门口,雨势依旧,与之共存的夕阳为低压的乌云增添了一时神秘的色彩。
屋檐演奏起“滴滴答答”的乐曲,来往的过路行人低着脑袋,脚步匆匆。
闵又煦烦恼地皱了皱眉,悄然后退着,她眺望向远处,西边的天际架起一道彩虹桥。
蓦然,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
心脏开始紧缩,眼皮酸痛又沉重,闵又煦无力地闭上眼睛,呼吸越来越急促
狂风侵袭,肆虐着道路两侧的香樟,落地的枝叶被再次卷起。
闵又煦觉得体温在慢慢流失,像是被狂风击中一般,她猛地一个踉跄,扶上墙壁。
短暂地漆黑后,唐沁据理力争的声音传到耳畔。
闵又煦缓缓张开眼睛,还泛有光圈的视线依稀能辨认出人们身上的警服,她快速地扑闪了几下眼睫,发现自己正坐在总局大厅的小圆桌前,桌面上的陶罐还散发着丝丝余温。
那阵狂风跟着灵魂钻进室内,掀起满桌的文件。
一时之间,漫天飘着稿纸。
还恍惚的闵又煦下意识翘了翘塑料凳脚,她睁着大眼睛,向后倒去
与对方律师争论的唐沁停止了喋喋不休,她快速地半蹲下身体,及时将撑拖住了快要摔倒的闵又煦,“社长,您没事吧?”
依靠在唐沁怀里的闵又煦举起双手,银晃晃的手铐映入眼帘,她摸了摸脸蛋,是久违的弹润触感。
像个孩子一般,闵又煦灿烂的笑容有些犯傻,“哈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