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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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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往愿望的道路不一定是自己喜欢的?你是觉得我不喜欢左将军这个职位吗?”橘虞山问道。

    “如果我说错了请你见谅。”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有点惊讶,第一次有人问我这样的问题。”橘虞山似乎开始回忆,“我的战场基本上都在平安京的边缘,所以宫中的人大多只是知道我的职务,不清楚具体是怎么样的。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我十八岁,武艺在同龄人中只能算中上,那时候的我因为终于能够真正地上阵杀敌而激动地夜不能寐。但在与妖魔第一次交手时,我数十年的挥刀所练就的信心,就此粉碎。明明我一直坚信着自己死也要死在战场上,可那时候我心中却充满了恐慌,因为那样死在战场上,毫无意义,也没有任何人会记得我。”

    泷若叶静静地听橘虞山继续说下去,“这不是我第一次濒临死亡,在击退妖魔的一次次战役中,我曾数次陷于不利的局面,但是我足够幸运,和我一同的人都死了,但我活了下来。就算是依靠运气,但总有一天它也不会眷顾于我。所有人都说平安京需要我,但我明白,其实没有我平安京也会好好存在,我并没有这么重要,重要到一个人能守住一座城的地步。”

    “说不定我马上就会死于下一次的战役中,到时候就算你想要求救,我也无法救你了。这是仅此一次的机会,你真的放弃吗?”橘虞山轻笑了一声,“我可不是开玩笑,可能真就我比你早死哦。”

    “……我一直都想问,你为何要数次救我?别和我说什么只是你的仁至义尽,投桃报李,明明你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的。”

    “我只是做出了无愧于心的选择。”

    “……就算……就算我没有高贵的身份,美丽的容貌,你也会那么做吗?”

    “对。”

    撒谎,撒谎,撒谎,这个人是撒谎精。泷若叶脑海里不断闪现着那个夜晚橘虞山蔑视的眼神与冷酷的语气。

    可是,他说的居然都是真话。

    泷若叶学习的东西愈多,她就能感受到她能运用的力量就愈多。那时掉落的星星是如此地闪耀,她所借用的不过是千分之一的光芒。

    刚开始是看向星空时,泷若叶发现自己能准确地说出每颗星星的名字,指明它的方位,连它们将来移动的轨迹都印在心间一般清楚。到现在,她能感受到对方所说话语的真或者假,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好像五感多了一感,在听别人说话时就顺便把信息处理掉了一般。

    “抱歉,我还是想坚持我自己的选择。就算真死了,那就算是我提前为自己选了一个死掉的地方吧。”泷若叶低垂眼眸,再次拒绝了橘虞山。

    “哈哈哈。”橘虞山这次居然是笑了出来,“我也是这么觉得,比起老死或者病死躺在床榻上,我更希望死在战场上。这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再劝你了。”

    “我可以再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

    “我从进入明间御前的宅邸时,就一直思考这个问题,最后我得出了一个不靠谱的答案。”泷若叶将双手交叠在膝盖上,语气非常得冷静,“我是明间御前为静内亲王准备的替死鬼,对吗?”

    “……这种事情明间御前可不会告诉你。”

    “我想了很多种可能,最后觉得这种最靠谱了。明间御前曾向我许诺我会平安回来,因为伊势神宫的诅咒只针对斋宫。但后来我看清楚了明间御前始终也只是把我当做奴婢看待,怎么会有奴婢侍奉的主子死了,奴婢却还活着的道理呢?我又有什么值得她放弃那么多优秀的人选,又承蒙她悉心关照呢?”

    “看来我的提醒似乎是多余了,你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伊势神宫的诅咒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曾经去伊势神宫参拜过,但那里看起来和其他的神社没有什么不同。或许就和流言一样,那是不能让人们知道的东西。”

    真话。

    橘虞山左将军是镇压妖魔的一把好手,如果正仁天皇没有宣召过橘虞山参与伊势神宫一事,说明伊势神宫的诅咒与妖魔无关,或者说那妖魔无需用武力镇压。

    “我知道了,此次一别,我碍于明间御前的指示,不得不疏远你,如有冒犯,我在此先向你道歉。”

    “没关系,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就算是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那也是又冷又甜。”

    橘虞山甚至还开了一个玩笑,如果没有那个晚上的记忆,泷若叶会认为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两份割裂的记忆,拼接在一起。

    “为什么你一直侧背着我呢?”

    从头到尾,橘虞山一直都是侧躺着,背对着泷若叶说话。

    “不必在意,我怕会吓到你。”

    他话音才落,就听见背后衣裳划过榻榻米的声音,泷若叶却是起身走到了他面前,看到了他胸前为了祛除诅咒而刺入的拔咒钉,和从四肢面部延续汇集到胸口的妖气裂缝,以及那布满妖气裂缝狰狞的面目。

    “啊,真是的,我可不想这个样子被女孩子看见啊,很恐怖吧?”橘虞山发出自嘲的声音,“这是阴阳寮为了祛除伤口深处的诅咒而种下的拔咒钉,会将深入四肢的妖力驱赶到拔咒钉上,虽然我现在的样子很恐怖,但是没有这一步,可才真是会生不如死了。”

    “……中了诅咒的伤口,就会变成这样吗?你到底受过多少伤?”泷若叶看到后没有躲开视线,而是饱含着复杂的情绪。

    “嗯?”

    “你不要在我前面先死了。”

    “如果我先死了?”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年年会在你的墓前清理杂草,献酒一杯。”

    “那样也不错啊。”

    泷若叶离去时,橘虞山忽然对她喊了一句:“泷若叶,你可真是一个心如磐石的女人。”

    泷若叶没有应答他,只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最近府里来了一位新的医师,我很希望他能够将家主的病治好。

    我是服侍家主时间最长的侍女,常常被称赞“无论什么时候你的言行都是最妥当的呢”,与我一同服侍家主的贴身侍女已经换了好几个,最后的一位侍女若叶离开后,家主并未补上新的贴身侍女。

    我知道的,她是家主心中最特别的人。

    我希望医师能够治好家主的病是因为,如果剥夺了家主活下去的希望,就算剥夺了我们活下去的希望。

    我曾教过若叶习字,这也是一件让我开心的事情,若叶是一个办事稳妥的孩子,总是让我很安心,除了对家主有着让人无法理解的仰慕。

    因为知道家主的本性,所以我坚信没有人会爱家主,这就是他的报应,但若叶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

    更离奇的是若叶居然是明间御前的远亲,因为她的怜悯重新获得了贵族的身份,这是什么梦里会出现的情节呀?

    不过这样的话,若叶变成了泷若叶,离开了这件宅邸,离开了家主。

    对不起,看到家主吃瘪的样子,我真的——真的非常开心,当然面上是掩盖得很好的。

    家主变了。

    他变得宽容多了,甚至最近没有再杀过人。

    是因为泷若叶吗?我猜是的,因为家主贫瘠的精神世界里我找不到其他值得他这样做的东西了。

    真可怜啊,鬼舞辻无惨。

    作为屈居人下的侍女的我,也只能在心里感叹一下了,然后开始循规蹈矩的劳作。

    而那位被家主请入了宅邸的医师,最近在平安京声名鹊起。

    据他人的评价,只要是能救回来的,这位医师就会竭尽全力,甚至不惜以身犯险。这从他知道家主的坏名声却仍然愿意为他看病就能看出来了,这位医师说不定是那种天真地想要济世救人的类型。

    他给家主诊断后确实给出了与其他医师不一样的回答,但是他也只说是尝试,无论家主怎样要求胁迫他他都说只能是尝试,不敢保证能够百分百治好家主。

    家主呀,这种事情不是你逼迫他,他说能治好就真能治好的,又不是言出法随。

    反正我觉得,能将这样病弱的身体治愈,那绝对不是正常的力量,如果那位医师成功了,才让人担心。

    但如果家主身体好了,那么他的心情就会好,我们也不用担心无缘无故地被责罚了,所以我还是希望家主的身体好起来的。

    或者快点马上死掉,那也行。

    接受了那位医师制定的治疗方案,家主的身体反而更差了。

    换以前他早就拿斧头劈死那位医师了,但他居然忍耐住了,难道他真的不随便杀人了吗?

    能够一直忍受这样的痛苦的家主,说实话确实在这方面确实挺了不起的。

    这样的治疗方案持续了两年,家主的身体居然真的慢慢好转了,难道这样的人也会有上天保佑吗?

    我有些害怕,不,是很害怕。

    前天伊势神宫的斋宫死了,任期也没有超过五年,这就意味着泷若叶要动身了,明天就是她跟随静内亲王前往伊势神宫的日子。

    家主现在已经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行动了,按理来说他肯定会去送泷若叶。

    可是可是

    为什么家主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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