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大医（十一）
“你又有什么条件！”大王奋身一棍，将身前丧尸砸的脑浆飞溅，挥洒在火中散发出一阵阵的焦臭。
“敬你大半辈子都花在救人上，我才叫你一声田佬”，大王以为田军又要提什么要求，不满的道，“别觉得一箱药就能让你为所欲为了。”
“呵呵…当然不是…”，田军扶了扶眼镜，手伸进怀中，摸出两包血袋，在手中晃了晃“这是两包血浆代用品，效果你知道的…拿好了，一定要用在紧要关头…”
大王错愕，对于田军突如其来的给予行为感到摸不到头脑，但还是催促道，“什么关头了，你就别浪费时间了，赶紧下去，让你学生和孙女接着…”
田军却自顾自地将血袋塞进了大王手中，随即固执地絮叨着，“药箱里还有葡萄糖和营养液，我们之前就是通过这些补给坚持下来的…”
“如果你们之后遇到什么困境，也能坚持一段时间…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把清清送出去！”
“闪开！”身后火墙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不少丧尸越过火墙便向窗前的二人扑来。
大王正要拨开田军挥棍，哪料田军老迈的身体却突然爆发出一股强横的力气，猛地便将他推在了窗台上。
“走啊！走啊！”，田军呼喊着，连丧尸抓在了他的后背都置若罔闻，只是一个劲地将大王向窗外推去。
大王急了，踩着窗台外沿，手中撬棍发疯般的挥舞而出。可丧尸却是毫不在意，张开血盆大口，腐朽腥臭的牙齿狠狠镶进了田军的后背。
生死关头，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爆发出的毅力不容小觑。他死死抓住窗台，顶住身后不断涌上的丧尸，苦苦支撑着。
“走啊！保护好清清！”田军伸出一只手，试图将大王推下楼去。身后丧尸马上便将他半个身子摁在了窗台上。
脸蹭在窗框上，鲜红的血液顺着脸颊落下，田军用另一只手抓住大王的脚腕，“走啊…走…”，语气已是近乎哀求。
手中撬棍被丧尸夺去，脱手而出。大王被眼前老人的行为震惊的无言以对，一低头，却看到田军白大褂下的手臂，一个已经结成血痂的咬痕。
脑中快速闪过方才楼梯间，田军将田清清护在怀中的画面，大王难以置信，“你…”
“别想太多，这只是个交易…从第一天当医生起，我就明白这个道理…”，田军脸上涌出一阵涨红，随即更多的血液从口中涌出。
据说人在死前，大脑会加速运转，濒死者眼前会快速闪过自己的一生。
死亡近在咫尺，田军面上却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容。那一刻，没有窗台上焦急呼喊的大王，没有身后啃咬撕挠的丧尸，他只是静静站在医院人工湖前，观察着水中的倒影。
以第三视角的身份，从接生婆手中嗷嗷待哺的婴儿，到山水间嬉戏的孩童；从高考恢复后的挑灯夜读，到医学院毕业时的合照；从第一次主刀手术后的紧张，到相亲时见到对象的拘谨；从第一次被老师请去学校领打架的孩子，到在产房前看着儿子怀中的孙女…
自己作为一个医生，无数次和死神较量角力，从它的镰刀下挽留了多少生命？
比起教堂，医院的墙角倾听过更多的祈祷，他同样也见证了不少生命的流逝。从最初的自怨自艾，到后来的日渐麻木，再到后来对生命的尊重与崇敬。
他被患者称赞过白衣天使，夸奖过医仙，他拥有一整面挂满锦旗的墙壁；他也被不理解的家属骂过庸医，被医闹打掉自己的眼镜。
在无数参杂的赞誉与骂名中，他有时也会怀疑，自己到底是怎样的身份。
“我们只是普通的人，没有什么肉死人生白骨的能力。我们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工作，守好作为医生的本分。”
他突然想到，一次听课，一名讲师在课间，与学生交谈时所讲过的话。
“或许作为医生，你会经历很多事情，但无论如何，要记住，我们只是普通的人。”
是吧，我只是普通的人，一个上了年纪懂些医术的老头子，没有他们那般和丧尸搏杀的能力。
可同样我也是个人啊！
无论如何，我都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
哪怕是死，我也要以人的身份死去！
心念及此，田军控制着被压在身下的手臂，缓缓向怀中摸去。
那里，有着最后一包血浆代用品。
拔下输血器插口，如同被吸引的食人鱼般，身旁围聚的丧尸顿时停止了撕咬。随即翻过田军的身子，干枯的利爪与尖锐的口器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
“啊…保护，好清清，我就这，一个要求…啊！！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疯狂的尸群下传来的最后遗言，随即便是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走廊。看着眼前分食田军的丧尸们，四溅的血液，纷飞的肉糜。大王只感到一阵发自心底的恐惧，整个人也再也不能支撑，腿一软，从窗台上掉了下去。
冷不丁摔在楼下，三层的高度，好在之前下过大雨，花坛泥土还算松软。绕是如此，大王还是摔了个半懵，一旁的老李老周赶忙将他扶起。
“我爷爷呢！”一把将老周扯开，田清清揪住大王的衣领，厉声质问道。显然方才的惨叫声，楼下几人都已经听到了，但田清清仍是不敢相信，奢望着能从大王口中听到奇迹。
“…”大王眼神飘忽，嗫嚅着嘴唇，却是说不出半个字，只是紧紧抓着怀中两包血浆代用品。
“你还我爷爷！”见大王如此，田清清顿时便哭嚎出声来，随即便撕扯着大王。老周见状一把将她拽开，扔给了一旁的常安。
“看好你的人！”老周怒道，随即便抡起铁锹，与扑来的丧尸战在一起。
“清清！你醒醒！我们得走了，再不走丧尸马上就要来了！”常安抓住田清清的肩膀，焦急地规劝道，可后者显然已经听不进话，只是徒劳地哭喊着。
“废什么话啊！”老李推开常安，一把便将田清清扛在肩上，一手拉着还在发懵的大王，便向着远处跑去。
同时还不忘招呼仍和丧尸纠缠的老周，“快走啊老周！再不走来不及了！”
老周一铁锹拍开丧尸，抄起地上的药箱便迈开步子，“那小子，把药箱带上！”随即便拉住常安，跟上了老李的脚步。
身后，愈来愈多的丧尸从楼后涌出，楼内的丧尸也如同纠缠抱团的蠕虫般，打碎走廊玻璃从楼上摔了下来，随即再次摇晃着爬起身子，向着不远处奔跑的身影冲去。
除了三层，走廊中的丧尸，丝毫不在意外面的嘈杂，皆是忘我的舔舐着地面。
仿佛，那里曾经有过什么顶级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