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飞鸟与鱼不同路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林柒，她不是拖累。
之前云梦泽被灭族，只有她活了下来，谢无忧把她带去扶苍教导，表面看起来百般宠爱。
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地给她摘来一样。
这种宠爱，对于一个被灭族的小姑娘来说，实际上还是很惶恐的。
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她当时也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这么做。
所以她只能拼命修炼，去换来扶苍那些人欣慰的眼神，还有欣喜的肯定。
林柒害怕极了，害怕自己配不上他们的好，更害怕自己成为谢无忧的拖累，堕了一代神君的威名。
她想象不到，高洁的神明沾染了泥土，被人们拉下神坛的样子。
这是林柒内心深处的想法，也是她掩埋在心底的隐秘。
上辈子她如此诚心诚意，最后换来的是被夺丹，被推下魔域，被随意抹杀的结局
现在，苏南岸诚恳地对她说，“你的事情，对我来说，不是拖累。”
林柒第一反应就是逃避。
她挣开了苏南岸的手，转头看向远处飞翔的海鸥。
她又一次害怕了起来。
林柒动了动唇，轻轻地说，“我不值得你这么关心。”
她这一生，注定是要在复仇的道路上摸索，为她自己，为云梦泽族人。
这条路泥泞不堪，漆黑无比，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深渊万丈。
而苏南岸在她眼中，是闪闪发光的星辰，是温暖瞩目的太阳，是踽踽独行的寒夜里的火光。
她不能把苏南岸牵扯进来。
“或许我这辈子的确没有投错胎，我就是一条鱼，被困在一方水潭里的鱼。”
她注定要被困在复仇的泥沼里翻腾。
“而你是飞鸟，天涯海角，你想去哪里都应该要去，自由自在，不受束缚。”
“飞鸟与鱼不同路。”
“什么鸟和鱼的，小爷听不懂。”苏南岸昂头看向远处，小爷只想跟着你。
林柒无奈地回过头看他，“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他下颌紧绷，棱角分明的侧脸是老天爷的偏爱。
苏南岸咬了咬后牙槽，努力压下想要抱抱她的冲动。
再一次摆正林柒的身体，直视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你又要去向何方，但是现在你有困难的时候，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害怕自己给林柒带来的压力太大，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别忘了，我是你的朋友啊。”
没有花言巧语，没有海誓山盟，苏南岸的这句话，还是像一道春风，吹进了林柒心里。
林柒眼皮轻轻抖动起来，鼻头瞬间变红，眼睛微微润湿，有了泪意。
苏南岸更是看不得她这副脆弱的模样，他转过头去，看向翻涌的海面，嘴唇上下开合，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说，“你永远不会知道，为了找到你，我做了多少努力。”
苏南岸真挚的情感，像一束光，霸道地照亮了黑暗中的林柒。
她看向光源，分辨不出是友情，还是参杂了其他情感。
可无论是哪种，都太过热烈了，她现在没办法接受，也没办法回应。
血海深仇，灭族之恨统统压在她身上，实在太过沉重了。
她不能想，也不敢想。
作为剑修，林柒从来没有后退过，即便被打得头破血流。
这一次，她选择了暂退。
林柒沉默了下来，没有说话。
过了一小会儿，苏南岸也重新压下了自己喷涌而出的情感，长腿跨了出去，走在林柒前面，一边倒着走，一边贱兮兮地回头调侃她。
“别哭鼻子啦，这张脸哭起来真的好丑哦。”
林柒本来要流出来的眼泪，瞬间回笼，可恶啊，这人果然安分不过一个时辰。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内心的悸动之后，追了上去，扯住苏南岸的耳朵，威胁道，“你说谁丑呢？”
“疼疼疼疼，我丑我丑。”苏南岸吃痛道地求饶了。
林柒满意地松手，还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手，“哼，这还差不多。”
苏南岸担忧地问她，“以后这张脸能不能换回去呀？”
虽然知道她在扶苍是已死之人，行走江湖还是用另外的脸方便一些。
但实在太平凡了，跟他这种绝世美男走在一起，怕她自卑。
林柒的恶趣味上来，想要逗逗他，于是撅了撅嘴，失落地说，“换不回去了，我用来改变容貌的法器，已经找不到了。”
“啊，那你不会要一直顶着这张脸了？”苏南岸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林柒故意小心翼翼地看他，“你不会嫌弃我吧？苏大少爷？”
苏南岸皱了皱眉，停下了脚步，在自己的空间戒里翻来翻去。
看着他的动作，林柒有些疑惑不解，“你在干嘛？”
“我找找有没有天阶驻颜丹，没有的话我回去给你炼。”
林柒:你是丹师，你清高，你了不起。
她任性地哼了一声，“我就喜欢这张脸，我不想改变。”
苏南岸的手一停，万分纠结地看着她，“我是无所谓，就怕你跟我走在一块儿，听到别人的非议，你受不了。”
“毕竟小爷如此美貌。”
林柒皮笑肉不笑地，抽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呵呵，这哥们确实长得还可以。
但他担心这些，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苏南岸脑子转的快，一下就想到了解决办法，他又低头开始翻自己的空间戒。
“算了吧，小爷委屈点，变丑一些，刚和你相配吧。”
林柒捂住嘴，笑声还是漏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你要笑死我。”
最终她还是握住了他的手臂，制止了他，“先别忙活了，你看我。”
苏南岸的手臂被她握住，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和她直接相触。
她的手被风吹得有些微凉，苏南岸的心跳却开始加速，他感觉自己脸有点热了。
顺着这条不算纤细，却很有力量感的手臂看上去，是一张瓷白小脸，杏眼微微弯起，像春天的森林，生意盎然。
这是林柒原本的脸。
苏南岸心“怦怦”直跳，周围的声音他都听不到了，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了他和林柒。
这条傻鱼，还是把她的秘密告诉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