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柴米油盐才是生活
生活,总是离不开美食。
而一道上好的美食,需要的不仅仅是简单的烹饪方式。
还需要的,比如,油。
其实唐朝是有油的。
把动物的油脂剥下来切成块,大火炼出油来放到陶罐里冷却储存。
平时煮菜是可以放点油一起煮,也算是有点荤腥了。
若是你家里富裕,还可以将油抹到食物上,用火烤熟了吃。
如果再富裕点,还可以直接用油来炸着吃。
倘若你嫌弃动物油油腻或者太贵,家里也能有另一种油,那就是芝麻油。
我国的榨油技术在汉朝就出现了,一开始的植物油是不能吃的,直到了张赛从大宛带回来芝麻。
于是便有了芝麻油。
迪夫的到来,使得大豆油提前问世了,当然了,此时的大豆叫做菽。
只是迪夫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古人连柰李芝麻都拿去榨油了,为何偏偏不去试一下大豆?
或许是由于天下战乱,百姓不得安宁,终日为了温饱裹腹发愁,哪里顾得上美味与否。
这也难怪了,油从发明开始,就不是为了享乐的,他是为了战争服务的。
嘶嘶
这口费了沈冶三天时间打造的铁锅里,油已经十分的滚烫了,牛排在嘶嘶地试图吸点冷气。
沼气那蓝白色的火焰在锅底跳动,对所有的一切都十分好奇,又似乎在期盼什么。
迪夫熟练地拿起锅铲将牛排轻轻地一铲,出锅放进了盘子里,还撒上点芝麻。
“八分熟了,王兄来尝尝。”
这些天来,迪夫的厨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虽然比起以前来还有些不足,但也恢复了七七八八。
毕竟用大铁锅来炒菜,与小炉小灶相比总会有点不适应,火候总是掌握不好。
但用来煎牛排却十分合适,这个锅足够的厚,烧的滚烫的,能锁住牛排的水分,烧出来的牛排外头酥脆,内里娇嫩,口感自然是极好的。
王安端过盘子,闻了一口香气,却不忙着吃,打笑着问道:“迪兄,这又是哪家的牛在走路时不小心摔死了?”
唐朝对耕牛的管控极其严格,不管牛是否是老弱病残,一律都禁止宰杀,杀牛者与杀人同罪,都会被判以死刑。
只有自然死亡的牛,才被允许开膛剥肚,拿来售卖或者自己食用,但仍旧需要官府先来确认牛的死因。
这点迪夫自然也是知道,但他的牛肉来历不明,都是地下庇护所里出产,也就随意找了个理由。
但天天的总是吃牛肉,虽然的确好吃,但却架不住心慌啊。
迪夫心里也是明白,但他这牛见不着光啊,太方正了,唯一的用处就是一斧子劈成了牛肉来填肚。
把手里的锅铲交给一旁来学习的厨师,笑着说道:“放心吧王兄,这还是之前的那头,只是都让我都给冻起来了慢慢拿出来吃而已。”
王安用筷子夹起牛排,咬了一口,闭着眼睛慢慢地咀嚼,一脸的享受。
迪夫也懒得管他,每次吃的时候王安都是这个样子,看得迪夫心里直嘀咕,这也太夸张了吧。
这只是练手之作而已,迪夫也不会把这个说出去的,有人吃掉总比浪费掉要强吧,迪夫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刚开始学煎牛排时那几片黑乎乎的东西。
“牛排是分熟度的,具体几分生几分熟可以根据客人口味来。如果想要生一点的,那么就加大火候,短时间内牛排就可以出锅。如果要熟一点的,那么就小火慢煎,加长一点时间。”
这班学员都是些经验老道,很有天赋的厨子,虽然仅仅接触过几次炒锅,却很快就能上手。
迪夫细心的教着,没有半点藏私。
王安终于将那块牛排吃完了,叹了一口气,说道:“迪兄啊,这牛肉鲜嫩多汁,还没有羊肉的腥臊,我以前一直都只是听说而已,几乎都没怎么吃过牛肉,没想到在迪兄这,却能一下子吃了个够。”
“哦?你堂堂一个王爷,就算是再不得宠,你也是家财万贯,还吃不起几片牛肉?”迪夫翻了翻白眼,对王安的话一点都不信。
王安只能苦笑道:“迪兄,你可不知我们的苦啊。说好听点我们虽然也是王爷,但和别的以军功封王的不一样,我们可是最好捏的软柿子啊。
虽然是富贵了,但也别想出头,御史们眼睛都盯着呢,平日里可不敢有半点马虎。这牛肉还没吃上几口,却要被人往陛下那参上一本,说是为口腹之欲故意杀害耕牛,那可就是大罪了,哪里比得上迪兄逍遥。”
迪夫这一下子更是不信了,流程都这么熟悉,怎么看都感觉像是个惯犯,当然更有可能的是他爹是惯犯。
但也不打算继续再深究下去,话题一转,说道:“王兄说的我可不信,这吃头自己摔死的牛,还能比无视禁令私自酿酒来得严重吗?”
王安一脸轻松,眼睛瞄着锅里的牛排,笑嘻嘻地说:“嘿嘿,迪兄有所不知啊,这酒的提纯之法我是拿了去,却不是我自己要酿酒。我拿了去让内库酿造,陛下做主分了迪兄两成利,而我却是一分都拿不到,单纯就是给迪兄跑腿的。”
“内库?怎么跟陛下扯上关系了?”
迪夫虽然这么问,却也知道这是肯定会扯上关系的,但也只以为是看上了其中的利润,可自己只是出了一个点子,居然还能分两成利。
这有点让迪夫始料未及,他虽然知道这方法肯定是个能挣钱,只是太简单了,简单到一看就会,而自己又根本不可能用此来酿酒去卖的。
对于这么一个东西,迪夫也就没那么在意了,只当是结个善缘般就告诉了王安。
王安大大咧咧的,丝毫也不估计旁边的人,直接就说了:“不仅扯上了内库,国库也在其中占了五成利,酒水官营。估计是酒利太大了,而国库紧张,于是陛下想将酿酒权收回国有。不过若是能成了,到时候你的分成也剩不了多少了。”
迪夫有些无语,王安的神经也是大条,当这么多人面说这些。不过迪夫也明白,这些厨师都是王安的奴仆,而奴仆若是去状告主家,衙门不但不受理,还会将他一顿打。
这会的那几个厨子,两眼紧盯着铁锅里的牛排,仿佛迪夫和王安根本就不存在,也听不到什么别的声音一般。
而对于分成多少,迪夫也没那么在意的。因为他经历过一个山寨横行的时代,早就习惯了被人白票。
稍微有点创意的产品一经问世,用不了几天就盗版横行,然后用不了多久正版就被直接干死。
而这个提前买票的做法,已经是有点出乎迪夫的意外了。
“没多少就没多少吧,你帮我跟陛下说一下,以后真要是收回来了话,分成也不用算我的了。”
看着几个如同鹌鹑一般傻站在一旁,不敢有一丝动作的厨子,闻着牛肉已经开始散发出来得焦香,迪夫有些无奈,没好气地喊道:
“把牛肉翻面啊,都要焦了不知道么?”
“哦。”厨子匆忙的应和,手里有些慌乱地挥动铲子。
制止了想要说话的王安,迪夫走出了厨房,厨房根本不是说话的地方。
王安跟着走了出来,坐在二楼的一张八仙桌旁的凳子上,看着忙着侍弄茶叶的迪夫,想了想还是问道:“迪兄,是不是不赞成陛下收回酿酒权?”
迪夫翻了翻白眼,自己赞成不赞成有什么用,但嘴上还是说道:“我不了解情况,也没有什么发言权,没收回来还好,顶多算是跟陛下私人生意,收回来了之后,我掺乎在一群皇亲国戚中,分多分少都不合适,还会招人恨,还不如不要。”
“这倒也是。”王安表示赞同,又说道:“不过前几天有御史上疏,状告迪兄宅院逾制,陛下给批了特许营造不曾逾制八个字,迪兄想要不招人恨怕是不行了。”
迪夫慢慢地往杯里添着茶,一说起这事就有些无奈,要是当初的高墙不拆的话还不知会被人说成什么样,当然了,迪夫也不会在意就是了。
现在在庄子周边游荡的外人很多,各式各样的心思的都有,也不怕那风大天冷。
庄子里警觉到了极点,温室大棚那有人二十四小时值守,生怕会有人来破坏。
“那管得了他们,我过我的小日子,他们恨他们的,只要不来招惹我,那就各不相干。”说着,迪夫吹开了杯里的水皱,抿上一口。
“迪兄还真是洒脱。”王安发自内心的恭维了一句。
迪夫却不理会,紧了紧衣服,问道:“煤都买回来了么?还有找陛下买个煤场的事怎么样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这茶才倒出来没一会就凉了,让原本一年只过两季的他越发的感到有点不适应,虽然第一次看到雪时确实十分的新奇。
王安放下了茶杯,带着几分好奇地回道:“迪兄要的有点多,已经派人去购买了,那石炭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烧起来的时候有毒,很少有人用,迪兄要来做什么?”
“天冷了,做个暖炉子。”茶已经冷了,迪夫越来越怀念暖气空调的时代,哪怕有个无烟的炉子也好,最起码还能泡一泡茶来喝。
这一下子,王安却有些疑惑了,问道:“石炭烧起来是有毒的,迪兄不会不知道吧,再说陛下不是派人给迪兄送来了好些木炭的么?那可比我的多多了。”
“咱是有木炭了,可寻常百姓连件衣服都缺,哪里烧得起木炭来御寒。煤虽然不充分燃烧会产生有毒气体,但让它充分燃烧不就行了?再说木炭烧起来有烟,拿来烧水喝茶太不适合了。”
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碳的问题是难不倒迪夫的,不然就枉为工科狗了。
迪夫是打算做蜂窝煤的,煤,泥土,水那么一搅和,放到模具里成形后晒干。
虽然不知道具体比例,但这能难得倒迪夫吗?
试一下不就完了。
只需要比较一下样品燃烧之后的气体体积,就能很轻易地得出混合比例。
当然,这些说出来王安也不会懂。
王安对迪夫经常冒出的不明含义的字词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倒是立马抓到了重点,问道:“迪兄,那石炭烧起来没有烟?”
上好的木炭确实烟很少,但是依旧还是会有,若是有无烟无毒的石炭,这立马就会被勋贵人家趋之若鹜,迎来第二次的购买狂潮。
迪夫却不敢做保证,因为他自己也仅仅是在图片上见过蜂窝煤而已,从来都没用过,于是说道:“等做好了试一试便知,哪怕有烟,对于平民而言也比烧不起木炭要好。”
“确实啊,迪兄大善。还好今年冬天比往年稍稍暖和了一些,否则会更难熬。”王安跟着感叹道。
“今年比往年暖和些?”迪夫一愣,声音大了些。
王安看见迪夫反应有点奇怪,仔细想了想没觉得哪里不妥,问道:“今年十月中才下的第一场雪,往年九月初就开始下了,莫非有哪里不妥?”
迪夫的脑子有点嗡嗡的,都说瑞雪兆丰年,百姓都盼着天越冷些好,好杀死田地里的虫卵,来年庄稼少些虫害,也就能有个好收成。
寒潮是一波一波的,寒潮的到来通常伴都随着雨雪,而来的晚了,就意味着这个冬天不会太冷了。
莫非,蝗灾要提前了?
迪夫想起来当初自己信誓旦旦地跟李二说,贞观二年会有大蝗灾,心里阴晴不定,难道第一次预言就失败了?
王安看着迪夫久久不说话,还稍稍变了脸色,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迪兄,莫非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迪夫虽然有了些猜测,却又不敢肯定,他的这类生活经验太少了,于是问道:“王兄,像这种反常的天气,朝廷中会有人去探究其前因后果的吧。”
王安哈哈一笑,说道:“自然是有专人负责的,说起来,那个被迪兄一道题难倒了的李淳风也是其中一人呢。迪兄放心,太史令禀报了,说是今年降雪不足,来年有多地或许会出现蝗灾。”
“哦?怎么有蝗灾了王兄还能笑得这般开心。”迪夫心里一悸,脸上却一副悠然的样子打趣道。
王安一愣,苦笑道:“迪兄,我哪里是开心啊,我还盼着庄子里的收成来养家糊口呢。”
说完,又正色道:“虽然或许有蝗灾,不过迪兄也不用太过担心,这些年年年有蝗灾,朝中也有灭蝗应对之法。有以篝火为引的诱杀之法,也有壕堑掩埋之法,虽然的确会损失些粮食,但这是天灾并非人祸,实在是无解。”
迪夫黯然,突然觉得自己非常的幸运,还能在这里悠闲喝茶,而别的,却要与天争斗,去抢那点充饥的口粮。
生活,对每个人定义都不一样,有的人只为活着,柴米油盐。
而对于有的人,则是那酱醋茶。
迪夫觉得自己应该去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