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一次的两难
确枝的脸色平静得可怕，比平日里狂风怒吼时的怒意更让人透不过气。
零一默默断掉了连接，不让自己的波动干扰宁舟。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张业看着宁舟泛白的脸，轻微地朝着确枝使了个眼色。
“我回去就写检查，我应该第一时间报告，不应该一时好奇冲动忘了纪律，更不应该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宁舟拧着衣角，麻花状的布料缠着手指有些发疼。
“检查就不必写了，宁舟你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以后知道怎么处理就好，别多想。这次的课外报告将能做的做好，还有你最近训练有些过度，要注意身体。”
张业用眼神制止了确枝开口的动作，极其轻地摇了摇头。
“张教员，我，”
宁舟的内心有些撕扯，看向张业望向她期待的眼神，又想起了零一，话风陡然一转。
“我能知道那个装置是干什么用的吗？”
到底是选择了隐瞒，宁舟控制着自己痛苦的想法，试探性地“询问”。她从零一那里早已知道了答案。
“舟舟啊，按理说你提交了材料，应该有一定的权利知晓这个事情，但有些事情不是你目前应该接触的。好了，别想了，明天周末，回去好好歇一歇，你今天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将心态缓一缓。”
张业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宁舟的肩，示意宁舟门口的方向。
宁舟一声不吭，走向门口，临出门她没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确队，和张教员一样，确枝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的变化。
“那我走了，确队。”
宁舟咕囔出含糊的句子，缓缓将门带上。
“这孩子心思深，别追问那么多，我瞧着也不像撒谎的样子。况且宁舟在敌方一瞬间开启装置的同时开了枪，和能量逸散的缺口对得上。话说回来，目前还没有任何有效的手段能检测出该装置的能量波动。”
张业叹了口气，随着与贺兰诚时断时续的联系，以及最近动荡的局势和内部消息，他大概知道自己的战友在做什么了，毕竟自己已经去厉战刚那里帮忙做了一份数据分析。
确枝没有说话。
半晌，他起身望向窗外，宁舟磨蹭的身影有些垂头丧气，远远的还能瞧着头一直低着。
“我只是有些头疼，怎么宁舟身上就这么多事。”
他的手无意识抚过桌面的文件。
“没开能量防护罩，你信吗？我可是一直盯着屏幕没离开。”
“真的一时慌了也是极有可能，你回头要不要给宁舟做一次心理疏导，别忘了这也是她第一次击毙敌人，处理得还算果决。”
张业并未将这些细节放在心上，他知道宁舟不会在大事上作伪，况且收集的装置也并非这一个，但是完整度极高的却是第一个，说起来那孩子倒是立了功。
“我把这事给忘了，还真是。我现在过去瞅瞅。”
确枝一拍脑门，转身就要往外走。
“别去了，明天再说吧，让她自己将情绪消化一下，我瞧着那孩子倒是被你吓得不轻。”
张业忍不住又笑了，宁舟的状态没有明显的心理症状，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但想起贺兰诚曾经的描述，又有些释然。
“我有那么可怕吗？”
确枝的脸沉了沉，随即眉毛小幅度扬起，“那个装置干什么用的？”
张业摇了摇头。
“真不能说。”
确枝点头，没有再问，再次看向窗外，低头丧气的影子已经消失了。
从小卖部偷偷摸摸出来，宁舟一路避开熟识的人群，她已经给梅莎发了信息，晚些回去。
周五，明明是最好的一天，唯一没有紧急集合的一天，上午休息，下午课外考察，之后是周末。
宁舟想着因为自己，大家匆忙集合折返，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跟你没关系，换另一个人也会这么处理。”
零一已经恢复了平静，宁舟隐隐觉得他还在抽鼻子。
“往右去，那里肖左他们刚离开，而且是个死角。”
零一将校园地图打开，层层叠加督察们日常的路线，执勤时间，算着方向。今天宁舟为了他担惊受怕，他不介意动用一次作弊手段，而且他感知到宁舟的心很乱。
窝在训练场一棵大树后面，宁舟擦着了一根烟。
自从来到军校，她已经戒烟了。
她仰望着天空淡淡的云朵，和蓝星可真像啊，猛然的头晕让她有些不大适应。
“舟舟，对不起。”
零一低声，他没办法回答。
“所有的人都可以和我说对不起，唯独你不用，零一。你和我本就是一体，而且我们一路来互相依靠互相扶持，你教会了我很多，我们之间不要说什么欠不欠的。我只是很为难。”
“舟舟。”
零一想狠心说出自己内心的答案，核心部位最高指示准则掐断了所有能模糊的回应。
“以后我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呢，小崽子？”
宁舟瞅着眼前淡淡的烟雾，如同自己未知的问题，第一次陷入了两难，看不清楚。
零一没有出声。
“我不可能做个逃兵，零一教官。你知道的，不仅仅是军校里我遇到的人，我在这里受到的教育，更重要的是，我来自蓝星，我自小骨子里接受的做人根基。就像是校长说的，入了这个列，就要扛起肩上的责任。可是如果，如果，你怎么办？”
宁舟将烟头掐灭，用脚尖撮出一个坑，慢慢盖上。她的手不由自主又摸向下一根。
“舟舟。”
零一想说回家比什么都重要，核心深处猛然一阵滚烫，他是万能指挥系统，他不能违背最高原则，一个作为战士的最基本原则。
“我甚至不会做出今天那个萨特人，是萨特人对吧，我很可能不会做出他的举动，要么我就和我的战友一起死在战场，要么我就不参加这次任务。当然他可能有他的理由，我不是说当什么英雄的话，而是穿上了这身衣服，就不能当孬种，更不能当孙子。”
宁舟模糊不清的话语随着烟雾飘着，实在不行，走一步看一步吧。她默默地想，第一次她如同一个人被拉扯开两半，两种势均力敌的力量在角斗。
零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时被打断了。
“什么不能当孙子，什么时候又抽上了？”
一声低沉的话伴随着手指的动作，烟被人抽走掐掉了。
“也不怕督察过来查？”
宁舟猛得一惊，整个脊椎骨一颤，所有的愁绪一念间被“督察”两字带走。
“影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