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主星
贺兰诚在宁舟情绪恢复前悄悄松开臂弯，此时腕处的通讯也响了起来。
“马上到达目的地，贺上校请您做好准备。”
“好。”
他用手不易觉察抚过宁舟的发丝，轻声道:“马上就到主星了，我去一下前舱。你稍微休息一下，一会儿我带你去住的地方看一看。”
宁舟仰起头，想说些什么，又为自己之前的失态有些羞赧。
“会不会太麻烦您？”
贺兰诚心中一酸，平静地说道:“不会”，随即转身离开了休息舱。
宁舟坐下来平复思绪，零一依旧怏怏沉闷，从这次的太空旅行开始他就翻来覆去翻着贺兰诚的话。再加上阿朵和光脑的事件，他突然想起了曾经的阿尔法星，或许智脑不该去学习模拟太多人类的智慧和情感，这只会让自己的模块不断叠加，冗余。
“小崽子，我是不是太情绪化了。”宁舟瞅着眼前的手帕发呆，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零一默默咽回“触景生情”四个字，他闷闷道:“人类无法处理过载的背景信息，会大脑回路短暂关闭从而造成生理性唤醒水平的升高，类似高峰体验。哭一哭挺好的，调节情绪。而且你的精神力这一次得到极大的恢复，感知更加敏锐，再加上你第一次领略太过冲击的景象，是正常现象。”
一人一系统正各自想着心事，突然一阵轻微颠簸，舷窗外的视线逐渐变得发亮，宁舟站起身，没有想象中失重的感觉。当她想凑上前去时，舷窗已自动关闭。
不多会，舱门打开了。
“走吧。”贺兰诚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满脸严肃的李蔚来。
坐在车子里，宁舟忘记了糟糕的情绪，只是兴致勃勃扒着窗户向外望，前方的贺兰诚嘴角轻轻弯起一个弧度，随即贴心地放下车窗，嘱咐道:“车速很快，不要探头，我并不想回来就吃罚单。”
蓝若星的街上一片繁华，高楼林立，人行道上人影匆匆，各种商铺漂浮着琳琅满目的logo。如果忽略不时在空中穿梭而过的飞行器和对面无人驾驶的车辆，以及自己所乘的车子不断与道路的信号交互对接，一瞬间宁舟以为自己回到了曾经的地球。
当然不是z城，更像是去过的s市最漂亮的地段，她瞬间爱上了这个地方。
“马上快开学了，你确定选择兵器类专业？”
“嗯。我的精神力不能让我选择机甲专业，只能退而求次，不过我不知道应该选择武器系统工程还是机甲工程。”
宁舟回过神来，理了理吹乱的发丝，车窗缓缓无声关闭。
“选前者吧，后者专业性更强，走的是纯粹技术路线。前者虽然接触的比较杂，但更全面，前者也包括了后者的一些理论，而且你也有更多的训练时间。”
贺兰诚扭过头看着宁舟被风吹得通红的脸，想起了她曾说的要做一个指挥官的话。
“而且等你的能力得到提升，再换专业也更方便。”
“好。”
“学校不允许外宿，我们去的地方也不过是你暂时的居住点，寒暑假如果休息可以回来。当然你也可以自行安排，不过这学期，每个月的最后一周周末你需要定点去医院复查一下身体，可能会占用你的外出机会。”
“好。”宁舟还有话想说，车子已经稳稳停了下来，真快！她默默想道。
是一处不大的公寓，布置的极其整齐，宁舟微微张开嘴，第一次忽视了身后搁下行李的贺兰诚。
屋内的感应灯随着新主人的归来亮了，温暖的光线下各种金属物品散发着极其简洁的流线光泽，一股超现实主义扑面而来。
“因为不知道你的习惯，所以没有配备机器管家，所有的操作都在主控制屏，包括了日常衣食住行所有的自助服务。一会儿你可以将光脑进行信息对接，更方便一些。”
宁舟盯着门口墙面的显示屏，手指蠢蠢欲动。
“等会儿你可以自行研究，衣物如果不够可以再买几件。”贺兰诚停顿了一下，到底走进了卧室，蓝和白是室内唯一的色调，显得极其冷清。
宁舟并没有任何失望的神色，她快步走到窗台的位置，一朵黄色的小花安静地开着，似乎迎接着主人的到来。
“这是？”宁舟的手指轻轻触碰着纤细的花瓣，脸上第一次流露出欢喜的笑容。
“谢谢您，贺上校。”她仰起头，脸上的笑灿烂如初雪过后的晨阳。
贺兰诚默默收回所有的解释，静静看着那朵有星，又看向宁舟。
“我该走了，如果有任何的需要可以直接联系我，我最近不是很忙。”他伸出手，宁舟轻轻将手握过，一股熟悉的温暖涌现心头。
玄关处的灯又亮了，宁舟突然叫住了即将离开的身影。
“贺上校，您能不能告诉我星河的联系方式？”她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似乎自己提出了一个很过分的要求，低着头不敢看向贺兰诚。
贺兰诚闭上了眼，努力忽略心底的酸涩。他快步走至客厅的一角，从咖啡几的下方抽出纸和笔，苍劲有力的字体仿佛透纸而出。
“你可以写信到这个地址，我会转交给他。通讯号我实在无法给你，不过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和我联系。”贺兰诚缓缓将纸条折起，搁在几面上。
“谢谢。”宁舟垂着头小声说道，视线却时不时盯向桌上的字条。
当贺兰诚即将出门时，他迟疑着，转身，轻咳了一声:“星河的信件我到时也会转交给你，不过你不用一直贺上校这么称呼我，毕竟我和星河很熟，你如果愿意可以喊我一声诚哥。”
零一的视线从那朵有星转向桌面的字条，发出一道无声的讽笑。
宁舟感觉自己的双颊一片滚烫，她咬了咬嘴唇，突然放松下来，大方地笑着伸出手，“诚哥，谢谢你！”
夜晚的光线落了下来，宁舟拉开窗帘，户外一片灯火辉煌，影影绰绰的夜空中时不时有飞行器呼啸而过，远处模糊不清的高楼亮起的灯光如同光点映照着上空的点点星辉。
“零一，别难过。虽然你无法和这里的光脑对接，但我就是你最贵重的限量版，我会努力向前，再说你依旧陪着我，不是吗？我可以多看看书，让你多吸收知识。”
宁舟难得温柔的语气让零一破了防，“我就是难受，刚到这个星球的时候我还可以黑进这里的系统，可为什么真的连接了这个身体，怎么就无法与这里的数据对接。”
脑海中响起拟人化的哭声，宁舟又压抑又心酸。尽管她知道零一只是一个系统，但一路走来他已经与自己融为一体，密不可分，是自己最重要的伙伴。
“不哭了，我会好好努力，成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官！”
“你，你要是不好好干，我就，我就，”零一的声音卡壳了半秒，“不许给我丢脸！”
“我尽量！”宁舟轻轻笑出了声。
“我哭是因为这里明明与阿尔法星系的三合星如此相似，为什么偏偏在这里属于什么仙女星系。”零一抽抽噎噎的声音不停，“我只是想起了以前。”
“我答应你，小崽子，我一定会让你回家。别哭了，过两天开学了还需要你努力监督我。”
“那你要多看书，多学习，多实操。还有不许喜欢这个贺兰诚。”
宁舟一口答应着，听到最后一句楞在那里，脸上火烧火燎的不自在。
“我哪有时间！”宁舟摇摇头，尽量忽略心头怪异的感觉。“再说身份摆在这里，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你不要乱讲话。”
“不过我们终于步入了正轨，再也不是垃圾星，不是，不是以前的日子，你有了新的合法身份，新的生活，新的开始，我真的很高兴。”
零一低低说道，宁舟体内的精神丝比以往浑厚流畅了不少，甚至超越她曾经巅峰的时期，但这些零一打死也不会告诉她。
“嗯。”宁舟拉开了窗户，略带浑浊而清新的空气在身边流动起来，她突然觉得从内到外，从头到尾一阵轻松。
还有几天就要开始新的起点，新的征程，如同扬帆起航，征服远方的星辰大海。
此时的精神力不自知的流转，心在一瞬间越来越轻盈，如同一种灵态的自在随着晚风翩翩起舞。
宁舟不由自主打了一个悠长的呼哨，清脆的笑声过后，风带走一支古怪的小调。那么流里流气的，那么自由自在的。
“老船长，喝下一杯朗姆酒
哟吼吼，拌蒜走向绞盘处凿开的木桶
那帮混账再偷懒，走甲班，拖龙骨
哟吼吼，干三天，饿九顿
吊在桅杆处吓走鸦群
大海啊，我就出发
满是咸味的海风，撑开焦油味道的风帆
带着对她的向往
我去寻找那渺茫的宝藏。”
床边的一角，一本珍贵的《星史纪年》被主人胡乱打开，随着风翻动着书页，漏出一角写了几行的书信。
信的下方几行字随着风若隐若现:
时间是一条大河，它流淌过仙女星系古老历史的河床，见证着我们诞生以来三万年的奇迹，携裹着星际新文明时代的气息，以不可阻挡的洪流之势奔涌向前。河流可以改变方向，而时间改变我们的生活，并不断迸溅出时代的浪花，引领我们跨进新的未知。
星际元年，人类进入新的篇章，星际1416年，我们将继续推开文明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