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最后的路
光线终究倔强地亮了起来，宁舟吐出嘴里发苦的血水，裸露的伤口受到盐碱水的刺激，疼痛密密麻麻摞了一层又一层，与脑海中抽搐的感觉遥相呼应。
她接过沈默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脸，又侧过头轻轻拭过阿朵发白的脸庞。一股又一股的冷意从头顶直往脚底钻。
“我们走小路，大路目标太明显。”沈默快速擦拭着枪支，他示意乔云赶紧处理伤口。
“还要多久？”宁舟拧着衣角的水滴，一片黑色的飞虫扑了满满一层。
自己就像这件衣服，宁舟使劲憋回去眼角又要淌出的泪。
“快了，上午之前如果能安全走出这一片，我就能去找人弄辆车。”沈默看着乔云，到底压下了心中想说的话。
“换我背着吧！”他走过来，瘦弱的身子被满身的湿衣裹着，有些茕茕孑立的感觉。
“不了，我撑不住的时候换你，你照顾好阿川。”宁舟别过脸，只觉得额头一片滚烫。
沈默沉默看着她，似乎过了良久，深吸一口气，将擦干的枪支扛上肩，他扶起乔云，三人相互搀扶拖拽着往既定的方向走去，身后的小路上印出三串深浅不一的足记。
“再坚持一小会儿，过了这个外围我们可以换条路走！”沈默的语气里第一次出现了情绪的起伏。
从这片乱石林立的荒芜小道往回望，远处的矿山隐隐可见。宁舟似乎又听见了矿井内嘈杂的声音，她推开了递过来的口粮。
“得吃一点。”乔云走过来接过沈默手中的干粮，强硬放进宁舟的手心。
“这是第几架了？”宁舟机械地往嘴里塞着，看着上空再次飞过的飞行器，不再是应急艇的样子，大了一些，不变的是通体漆黑上映着的白色标志。
“第三架。放心，他们应该不会注意我们，不过我们得赶紧走！”沈默这一次不由分说接过了宁舟怀里的阿朵，宁舟将枪再次上肩，沉甸甸地让她轻飘飘的身子一震。
“你们在前，我殿后！”
此时他们不知矿区内某处已经乱成一片，监控处的工作人员紧急排查着各种数据。
“妈的！派几个人跟上，方向东北的豁口。先别上报，那边派人过来验货，别节骨眼上再出乱子，我这也不好交代。”
一辆小型运输车载着装备齐全的三个人从矿区的一角悄悄出发，顺着另一条路绕行盐碱湖。
光线随着日出彻底明亮起来，沈默的脸上出现了焦急的神色，他顾不得再掩饰，拉着乔云半跑起来。
宁舟跟在后面，她保持着半侧着的身形，注意着动静，换过子弹的枪始终稳稳托着，她牢牢记着零一的话:任何时候都不要丢掉你的武器！
路虽然越来越宽，却越来越难走，每一次提步如同针扎侵入肺部，她扭头看了一眼前方的两个身影，再次快速跟了过去。
宁舟的心提的紧紧的，心上八落地回响成一片。突然她的脚步顿了一下，远处隐约的引擎声让心脏一阵狂跳。
“快走！找好地方隐蔽！”她朝着前面低喊一声，迅速伏在一块石头的后面，开镜上膛一气呵成。
倍镜内一辆运输车缓缓驾驶而来，宁舟望着漆黑的挡风玻璃，心往下沉。
“稳住，别晃！”枪口下移，对准了轮胎。
等车子完全进入目标范围，一颗破甲弹从枪膛裹着哨音飞驰而去。
她迅速换了方向，在枪声响起的时候已经换弹上膛，远远的车子一动不动，有两个人已经下车，胡乱扫射着，砰溅起的火花带着身边的一块小石头滚落到一边。
“可惜不是燃烧弹，不然把这辆车给炸了！”宁舟伏着一动不动，不错开一眼紧紧盯着没有戴帽子的那位，手指静静等待着。
在另一个人转身的时候，她的手指扣了下去。再一次的翻滚，却被突如其来的枪响打乱了节奏，沈默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
“你不要命了！”宁舟只觉得心口一阵胀痛，血气上涌。
“你不要命了，我也解决了一个。”沈默趴在她旁边，“大不了死一块。”他轻笑了一声，爆弹枪却牢牢握着。
“这个距离我来也可以！”
两人盯着车的方向，远处没有任何动静。
“去瞧瞧？”宁舟轻声问道。
“我过去吧，你给我掩护。”沈默没有看向宁舟，又问了一句，“还疼吗？”
“不疼了，别干扰我，快去！”
变故就在一瞬间，在沈默来不及说小心，还没顾得上拽走宁舟的时候，一颗子弹夹着气流呼啸而来，宁舟的手同时也扣了下去。
两声闷哼同步响起。
车里的人脑袋砸在了车窗的地方，宁舟捂着肩膀直抽气。
沈默已经第一时间窜到车的位置，折回时手里带着七零八落一堆的东西。
“没人了，我们快走！估计很快会有人追来！”沈默快速给宁舟上药包扎，手抖得不成样子。
他半托半抱起宁舟，背着乱七八糟的行李踉踉跄跄往前走。
宁舟咬着牙，靠着沈默的重心，配合着前行。不能停下，不能当累赘，宁舟只觉得呼吸越来越急促，她似乎听到又有引擎从头顶飞过的声音，抬头却是一场错觉。
后面的路宁舟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恍惚，眼前一片又一片的昏花，嘴里被人灌了一片药，沈默的声音忽远忽近。
当外围的边界越来越近时，宁舟无力推了推沈默。
“你们走吧，替我照顾好乔云，把阿朵给我。”断断续续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身上一股又一股热浪卷过，心却越来越冷。
“对不起，小崽子。”宁舟的手无力搭在心口，“我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