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可别犯错误啊!
听了艾华的这句话,小荷仔细琢磨,也认为公公写的这联,用词虽然浅显,但切实道出了这位退休老教师,对夕阳生活发自内心的感受,说:
“从他编的对联内容上,可以看出来,老人家很满足。”
艾华说:“是的,处在太平盛世,爸爸很高兴。
他每年创作的春联,虽都不一样,但总离不开对社会稳定、不愁衣食的感怀。
同时,也展示出他对家庭成员相互关心、团结和谐的赞誉和喜悦,还有对心态平和、合理饮食,以及勤于锻炼这些有利健康的内容。”
小荷说:“老人家这样的日子,多幸福。”
这时,艾华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小荷,跑进屋里,从父亲的书柜里,拿出一个小本本递给她,说:
“你看,这是爸爸他们编撰的艾氏家谱。”
父亲边写春联,边说:“哎!小荷呐,别笑话哈,《家谱》编的简陋啊。”
小荷说:“能有个家谱算不错了,我们家族还没有呢。”
正如诗哲纪伯伦所说:一片树叶,也带着那个时代的烙印。
艾华给小荷讲起爸爸他们几个族人,当初编家谱的事来。
那是十年前,经过拨乱反正,全国经济文化有了迅速发展,兴起编修史志之风。
在这种背景下,家谱的修撰也在民间悄然进行。
艾华母亲说:“我们艾氏家族也应续编一下家谱为好。”
父亲一听,犹豫说:“国家正在编志修史是不错,但家族是不是可以编呢?可别犯错误啊。
再说,因战乱动乱等原因,家谱也数十年未续编过,中间至少中断了四代人之久,难度很大呀!”
见父亲担心,母亲说“你要是怕,我去找艾家人,动员动员。
这事也不犯啥法。给后代留个历史资料,也对国家史书是个补充,应该是充许的,我不怕。”
这一次,与上次艾华上大学推荐不一样,母亲与父亲的思想没保持一致。
母亲找到家族里艾淮玉、艾淮斌和艾淮河,分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没想到,母亲的想法正是他们这些族人的想法,热情很高。
说干就干。这年初春,八个艾氏代表,首次聚集到龙王庙,酝酿具体事宜。
大家一讨论,这才发现摆在面前的困难确实很大:
没有先辈留下的宗谱和宗族的历史资料,无从下手。
最后定下来三个办法:
成立修谱组织,把热心参与、甘愿奉献的族人,作为成员。
筹集些经费。
发动族人寻裔志,看祖牌,找依据。
各位成员开始行动。
那几年,父亲他们跑遍贤城的荒山野岭,村村寨寨。
每当听说何处有石碑,他们前往查看,追根问底。
结果,收获不小。
三块散落在某村庄的祖上石碑,包括一块已被村民用作压制千张豆腐的石碑,父亲拿钱赎了,找人运回,重新立于祖墓前。
有一块石碑的中间位置,竖排镌刻着几个繁体大字:
“皇清勒旌表孝张老孺人”。
左边竖排落款:“道光十五年岁次乙未年艾门张老儒人 碑”。
另一块墓碑上,镌刻的文字是:
“于万斯年,皇清显考艾公讳仲和,号致斋大人之墓”。
落款是:“男:汝光、汝祥、汝邦。孙:心阔敬立。”
另一块墓碑镌刻着:
“春露秋霜,大清道光二十故考妣艾公讳廷硕大人、母周老孺人”。
从碑的左右两边并排写的小字上,可以看出,这是合葬墓。
落款是:“男:鹤春,孙 ”,因磨损,那些字迹已辨别不清。
他们又分别在宗族年长的家庭去探访,看谁保存着资料。
果然,七爷艾心喜和三爹艾淮月分别珍藏着《裔志》和不少祖宗牌位。
续谱小组成员们欣喜万分。
有了这些书面文字和碑刻实物相互佐证,就有了艾氏家族的根源,修编家谱就容易了。
成员们分头登记各家成员名字,理顺脉络。
同时,在原有二十字派基础上,续上新的二十个字派。
历经三年,成员们吃尽苦头,续修的《艾氏家谱》初稿,终于完成了初稿。
然后,艾国哥先后三次,用腊纸刻版印出来,送到散居在各地的艾姓家里,校对家庭成员名字及关系。
反复修改后,才最后定稿,油印成册,分发给各户。
听了艾华关于艾氏家谱从无到有的介绍,小荷赞叹道:
“爸爸他们踏遍村野和山岗,吃苦受罪,不惜自费,收集资料,编成了家谱,确属不易。赤子之心,日月可鉴啊。”
艾华说:“另外,保存《裔志》和祖牌的七爷和三爹真了不起,为家族立了功。”
小荷说:“是呀,这些珍贵的家族资料,能够流传下来,真不容易。”
艾华说:“听说七爷当年用油纸将《裔志》包着,藏在老屋的夹墙里,一直不敢告诉任何人。
其实,七爷并不识字,但他知道这本本早晚有用。”
“还有呢。”艾华继续说:
“在编家谱的同时,父母亲还在长辈艾心秋的提议下,带动族人,把已中断四十多年的龙王庙艾氏清明祭祖的活动给恢复起来了。
此后年年祭祀,从不间断。”
小荷说:“看起来,咱们艾氏家族还是很重视文化延续的呀。”
听到儿子给儿媳妇讲修家谱的事,在厨房正炸鱼丸子的母亲插话说:
“前些年,你爸爸还是《贤城地区民水县志》编辑部成员。
你到书柜把《县志》找出来,那上面有他的名字。”
艾华对小荷说:“是的,爸爸参与了《县志》编辑。”
“还有呢,他的国画,参加了地区里的教育系统绘画征集评选,得了三等奖。”
小荷道:“老人家可真是个多面手。”
母亲说:“你爸爸是个闲不住的人,地区和县教育局经常请他去献余热。”
艾华心想,当年我下放回家时,讲的松树沟生产小队劳动四季景请爸爸画,他都不画。
现在倒有兴致了?
他知道,这位老教育工作者的思想观念,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但他没说出来,怕父亲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