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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你不知道大山里的教师有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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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梦鸭蛋儿”的问话,艾华说:“没有呢。”

    他继续讲下去:

    “眼看夜色降临,病情还未见好转。这时候母亲才急急赶过来了,问:‘傅大夫,我这宝宝得的是啥病呀’?

    ‘从现在的情况看,他出现惊风,还不能确定是啥原因引起。’傅医生道:

    ‘或外感时邪、内蕴痰热、暴受惊恐。

    或从热化火,热极生风。

    或饮食不节,食滞痰郁,化火动风。

    或暴受惊恐,气机逆乱,而发惊厥’。

    听到这里,兰花花不高兴了,说:

    “你讲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词,不明白说的啥。”

    艾华说:“至于当时医生说的是什么,是听我母亲后来讲的,总之是邪呀,热呀,火呀,风呀什么的。

    长大后,我自学一点中医理论,才知道医书里是以上描述的,可能不准确,诵出来个大概给你们听。”

    兰花花说:“这么说,我明白些了。那你接着讲吧。”

    “母亲听不懂老中医说的是什么,只听那医生继续道:

    ‘若热、痰、风、惊四证,病变部位在心、在肝。

    若脾肾亏虚,化源不足;若肝肾阴虚,虚风内动。

    其病变部位在脾、肾、肝三脏’。”

    琼花急了,说:“看看,你又来了,不懂,不懂!”

    艾华说:“医生的大意是我有五脏六腑热痰风惊方面的可能。总之,是分析病因。”

    小荷说:“你平时什么书都读,自学过中医,我们都知道,还看到你给‘张倔头’扎过银针治脚扭伤的呢。

    但在咱这社里,你再别弄这些难懂的词了,让人迷糊。”

    “灯笼花”说:“我曾看到你的日记本的扉页上,写有一句不知道是谁的名言;

    ‘不学无术,对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会带来利益的。’是吧?”

    艾华说:“你真是个有心人,不简单呐。

    基本是那些话,但顺序好像错了一处,‘对任何人’在‘任何时候’几个字的后面,而且还漏掉了‘都无所帮助’这几个字。”

    听了艾华的夸奖,又听了他的纠正,“灯笼花”向艾华投来闪亮的目光。

    艾华解释道:“那句话是我在没插队来这里之前,就抄写上去的,为马克思的经典名言。

    但我说的不见得准确,只是个大概,回头我找出来对一下,看看错不错。

    如果“灯笼花”是对的,我道歉!”

    “好了,好了,我不让你道什么歉,接着讲吧。”“灯笼花”说。

    “傅医生真不愧是祖传中医,说起来口若悬河,头头是道。

    我母亲哪懂得这些,只是一个劲的看着怀中的我,心急如焚。

    傅医生对我母亲说:‘你这时候才来。

    要早过来,将孩子送到乡里,那里药全些,比我这儿强’。

    母亲说:‘你也知道,学校的老师一人一个坑。

    今天我好不容易把课赶着教完,去一个几天没上学的孩子家去了解情况。

    然后,又拐到扫盲班给大人们上课,半路听说孩子有病才跑过来。’

    傅医生说:‘天这么黑,山路又远,就怕路上孩子再出现什么。

    这样吧,在我这里儿继续看。已用了药,刚又熬点中药,再喂些进去,观察观察吧’。

    母亲说:‘谢谢了傅大夫’。

    ‘这里的条件就这样,我尽力而为吧。’傅医生说:

    ‘但愿这孩子命大’!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每停了几十秒钟,我便抽搐一阵子,母亲和奶奶的心情随着我的病情起伏着。

    昏暗灯光下,母亲抱着与生命抗争的我,毫无睡意。

    奶奶靠墙斜着半躺,也没睡着。

    鸡叫了好几遍。

    室外,天色微明。室内,母亲看着宝宝,好像平静了许多,抽搐得次数明显减少,脸色也变得稍好些。

    ‘我的艾华有救了?’母亲叫了起来。

    听见母亲的话,奶奶高兴起来。

    傅医生从内室打着哈欠走了出来,扒开包裹里的我看了看,兴奋地说:

    ‘真的,这孩子是好多了。我再给他打一针,喂点药’。

    作为医生,最大的快乐莫过于自己的病号病情好转,特别是这种十分危重、又处在襁褓中的孩子。

    他给我屁股上注射了药水后,对母亲说:

    ‘我该用的药都用过,娃儿也好些了。

    再给你开几味中药,你回去煎了,每天喂两遍。

    有啥情况再抱过来好吗’?

    ‘好的,傅医生,谢谢你啊,让你忙乎了一夜,救了我宝宝一命。’

    天明了,一夜没睡觉的母亲又开始她一天的教学,包括扫盲。

    也许是老天保佑,后来我真的痊愈了。”

    “梦鸭蛋儿”松了一口气,说:

    “你命真大,最后也没弄清得什么病吗?”

    艾华说:“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什么病呢。

    逃过此劫的我,没想到三个月后又遇一疾。

    那几天突然白天夜晚一直哭闹不已,大人怎么也找不到原因。

    过了几天,一动我的左胳膊,我就哭,奶奶焦急起来。

    ‘是不是胳肢里长什么东西?’奶奶想。

    她抬起我胳膊一看,原来右腋窝里红红的,上方边缘有一个凸起的大包包,硬硬的,食指那么大了,有点红,一按我就大哭起来。

    ‘艾华胳膊长疮了?’奶奶想。

    此时,正值假期,父母都去村里扫盲,只奶奶一人在家。

    她只好又抱着我去找那位傅村医。

    傅医生一边挤出发炎脓包,用疮毒中药膏外敷,一边告诉奶奶:

    ‘从中医讲,这个是血毒疮。我这药提脓生肌,去腐消炎,敛疮消肿。’

    他特别提醒说:‘不能让小孩的胳膊放下来,以免挤压脓肿,引起全身感染’。

    让一个幼小的孩子不动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小荷听到这里,感叹道:

    “哎!山里的老师可真不容易,你奶奶也不容易。”

    艾华继续说:

    “从村医那儿回来后,我被奶奶举着胳膊,每天哭闹不止。

    没办法,奶奶只好去请方大娘帮忙。

    奶奶和方大娘按医生的叮嘱,用小毛巾热敷一下,再用医生配制的中药膏涂上,一天一换药。

    半个多月过去了,我的疮慢慢地已不那么红肿,浓消生疤,减少了疼痛,只是在胳肢窝里留下了永久的疤痕。

    父母回来后,听奶奶说起这些事,愧疚不已。

    父亲对母亲说:“这里实在太偏僻,医疗落后。

    县里几年前就让咱们调到城里中学去,说缺乏像咱们这样的高学历老师,在乡下教学有点浪费人才。

    你不同意,说与这里的群众和孩子们感情深,离不开这里,也就没走。

    现如今,孩子出了这么多的危险事,我看,咱们还是到城里吧。”

    母亲沉默了,许久没说话,只是眼圈红红的。

    父亲忙拿毛巾给母亲擦把脸。

    面对两难选择,母亲跟父亲说:

    ‘我看还是留在这里吧,农村孩子更需要老师啊!’

    父亲了解母亲,又一次同意了。”

    艾华从痛苦的回忆中走出来,告诉她们说:

    “这些,都是后来听奶奶、妈妈,以及那位老傅村医和知情的邻居们告诉我的。”

    这时,艾华突然动了感情,道:

    “是我奶奶的抚育,我才长大。现在我才觉得,也是奶奶,间接地服务着山里群众的孩子们。

    可这些,奶奶自己并不知道。她只知道儿子和媳妇教学忙,帮助带孩子是应该的。

    也只知道山里的孩子上学难,帮助他们热一热带来学校的午饭、喝些开水、补补挂破露屁股蛋的裤子等,也是应该的。”

    但此时,艾华已不愿意再讲了。

    他对小荷、“灯笼花”、兰翠娥、琼花和 “梦鸭蛋儿”说:

    “我还有一个无比痛心的事,今天有点晚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小荷问:“还有比这更难的事吗?”

    艾华说:“有啊,在那个年代,生活在大山里,父母又白天黑夜地忙,条件又差。

    我一个二哥哥,竟然,竟然,小小年纪就,就——。”

    他双手捂着脸,声音哽咽说:“你不知道,乡村老师有多难?”

    “什么,你说的是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众人都惊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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