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两口子教师拼上了
看着母亲迷茫的眼神,父亲说: “县里传达了中央的要求,说毛主席讲了:‘在80的人口中扫除文盲,是新中国的一项重要工作’。”
“农民也到学校来上课?”
“不是他们到学校来,因为还要生产,来得成吗?”
“那怎么教?”
“我们要到村里去,给农民办夜校。”
“老师都去吗?”母亲担心的问。
“都有任务,都得去。”父亲说。
母亲为难了,说:“我去了,咱家的几个小孩子怎么办?”
父亲说:“这是全党的大事,农村教师这么缺,每个人都得服从国家大局。你是初小校长,又是完小干部家属,还要请你带个头呢。”
母亲说:“响应国家号召,我也不愿落后,但确实不好兼顾啊?”
父亲说:“不仅不能落后,还要做得比别的老师好。咱们想想如何兼顾,总有办法嘛。”
母亲仍忧虑,说。“我已经既是校长又兼教四年级的课了,再去教夜校,忙不过来呀!”
父亲说:“困难多也得克服。要不,把孩子他奶奶接过来,帮助看孩子,照顾家。”
母亲说:“现在孩子白天放在蔡四奶奶家,晚上我照护。咱家奶奶来这儿行是行,不过,老人家年龄大了,不知道愿意离开家到大山里来么。。”
父亲说:“老奶奶来这儿是要受很多罪,但没其他办法呀?跟老人家说说看。她若不来的话,我们再怎么玩命干,也不可能完成既教学生、又教大人,还顾自己家的极其繁重任务的。”
母亲说:“是啊,咱们的几个孩子都小,顾了教学就顾不了他们。老人家来咱这儿,只是苦了老奶奶了。”
父亲说:“现今,新中国刚刚成立,全国人民都积极搞建设,我们只有拼上了,让老奶奶也为国家做点贡献。明天我就要赶回完小,布置扫盲工作,已通知过所有初小的校长们参加,很快就要行动了。今天先回来跟你说一下,好让你有个思想准备。”
第二天,杨树镇完小的办公室里,由完小教导主任以上干部和二十多名初小校长参加的会议上,父亲宣读县上的文件,传达会议精神:
“第一次全国教育工作会议最近在北京召开了,确定新中国的教育是新民主主义的教育,主要任务是提高人民文化水平,培养国家建设人才,肃清封建的、买办的、法西斯主义的思想,树立为人民服务的思想。”
他顿了顿,接着说:“当前农村教育的又一项重要任务,是扫除文盲。”
父亲向各位与会作动员:“扫盲人人有责,教农民识字是一项光荣任务。作为人民教师,我们要积极踊跃地投入到这项光荣的工作中去。”
接着他对扫盲进行了具体布置分工。
校长们接受了任务后,回校立即将会议精神传达下去,又与所在村的党支部进行沟通。老师们白天照常上课,夜晚全部下到所包的村子里办夜校,青壮年男女农民就近识字。
父亲在忙于检查各学校办夜校落实情况的同时,自己也包了一个三里外的杜河村。
在这有着200多人口的杜河,父亲挨家挨户宣传识字好处,动员社员参加学习。他还在村头选块墙壁,写上“推行识字教育,逐步减少文盲”大标语 。
小队干部腾出三间民房做教室,找来一盏汽油灯,加油,装纱罩,打气,点燃起来照明。
夜校买煤油的钱由小队里出。有时队里拿不出钱,就由学员凑。实在没钱,父亲自己掏钱买。
一个月过去了,为推动扫盲工作更好发展,父亲召开了杨树镇完小扫盲工作阶段会,总结前段工作,听取完小和各初小校长的扫盲工作汇报,动员大家集思广益,出谋划策。
父亲在会上说:“咱们这里教育基础薄弱,青壮年文盲半文盲占90%以上,社员不会记帐,不会看报,进城里分不清男女厕所。”
接着,父亲说:“我们的扫盲任务很重,为了按期完成上级下达的每个社员达到1500字的识字目标,大家讲一下自己的经验和做法,互相借鉴借鉴。”
校长们先后发言。
大庙畈学校的校长梅传龙说:“我们那的农民,白天干活搞生产都已筋疲力尽,晚上再读夜校,有些不愿参加了。我跑破鞋,磨破嘴,一个个做说服动员,解决工学矛盾。”
清水塘学校的女校长杜惠敏说:“我们搞“见物识字”,字贴在门窗、家具、锅灶、菜刀上。有的农家还挂起自己制作的小白板。”
野狼谷的校长韩朝宏说:“我们搞‘按工识字’,今天干什么活就学什么字,如插秧就写‘插秧’,种红薯就写‘红薯’。”
麻栗树坦的校长夏金明说:“我们提出“教师条件很平常,识字就能教文盲”口号,‘以民教民,能者为师’。
仙石岩的校长冯长河说:“我们提倡 ‘十字先生’、‘百字先生’,把小学生发动起来,让学生包教父母识字。”
沙河学校的校长吕会民说:“我们在村里提倡‘亲教亲,邻教邻,夫妻识字,爱人教爱人,儿子教父亲’。”
母亲发言说:“我们那儿,在村口设红领巾岗哨,要过路人认个字。认得的放行,不认得的教他认得才让走。”
父亲听了,十分高兴地总结道:“很好,你们都根据各自条件,创造性地开展扫盲工作。今天,我们的阶段总结会开得很成功,下一步,大家谈的办法,要推广到各学校和各位老师那儿去。我们相互之间开展比赛,看哪个学校做得最好!”
会后,老师们的劲头更大了。
母亲在教农民识字时,点不起汽油灯,就点墨水瓶煤油灯。亮度不够,母亲就在灯上加个白纸板糊的罩子,让光照到黑板和课桌上。
除办夜校扫盲外,父亲还带着母亲,在寒暑假里,跑东奔西,走村入户,办起了“妇女中午班”、“地头学习小组”。
一时间,山乡里,读书声声响,处处是课堂,互教又互学,师生大家当。不少农民从“扫盲班”毕业,升到了“业余学校”里。
女学生陈小九的父亲陈二勇,就是那晚保护女老师的骨干民兵。
他头脑活络,家里喂养了三十几只鸭子,搞起了副业生产。晚上进夜晚,他最积极,不仅带着《农民识字课本》,还拎来一墨水瓶的油,将汽油灯加满。
与他同来的,有一条狗,名叫“虎子”。他上课,虎子蹲在他脚下。
“今天,我们把前一段学习的字连起来,组成一句话”。母亲拿根棍子指着黑板上的字:
“大家看黑板,跟我念:”
“建-设—”。
下面的男男女女一齐念:
“建-设—”
“新-中—国。”
“美-好—。”
“生-活—”
窗外,明月挂在树稍。夜校下课了,“虎子”跟着陈二勇身后。
回家的路上,孩子们唱起歌来:
“戴花要戴大红花,
骑马要骑千里马。
唱歌要唱跃进歌,
听话要听党的话。”
歌声汇进了秋风中,飘荡在荡谷山的夜空。
可是,人生的道路不可能一帆风顺,难免会有意想不到的事突然摆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