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方晴若一看到这情景, 心中便是一急，差点从九楼的台阶上直接摔下去。
她不知道明明是最该顺利通关的六师弟，怎会在第五层被弄成这副样子？
但此刻也容不了她想太多, 佛塔内无法使用咒法瞬移, 她只能急急忙忙的往赶紧下楼。
刚到五楼, 就见沈星迟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腹部的碎星剑前后贯穿，刺的是毫不留情。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 而这家伙明明奄奄一息，脸上却还在流着泪水。
也不知到底是看见了什么, 才会如此伤心欲绝。
她匆忙来到对方身边, 衣襟和手上自然是沾满了鲜血。
“六师弟！醒醒！”方晴若先是呼喊了一声, 想让对方先从幻境之中走出来, 却见对方依然紧闭双眸，毫无反应。
扒开对方眼皮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对方眼中雾障还未散去, 这显然还困在幻境之中没有出来。
她实在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看到了什么，能陷的这么深，但这伤若再不治疗，就算是个修士，也得命丧于此。
方晴若看了眼插在六师弟腹部的碎星剑, 这剑因为刺了主人，此时还在低低哀鸣。
她一边不停的给对方输送灵力, 一边握上那柄剑, 闭眼心一横，将灵剑用力拔了出来。
剑身离体的瞬间，自然是有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 这般情形，连那灵剑都抖了抖，似乎分外心疼主人。
沈星迟还忍不住闷哼一声，看来还算知道疼的。
方晴若一边不遗余力的将自己的灵力向对方体内输入，一边闭眼探查其经脉和丹田，竟发现沈星迟的金丹竟然有了丝裂缝！
她莫名就生出一股火气来，忍不住对着昏迷着的人训斥了两句，“什么仇什么怨啊？对别人狠就算了，怎么还能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毒手！”一剑贯穿，还差点把金丹给弄裂了，这怎么下的去手啊？
可惜她就算此刻通过了自己的八苦幻境，也还是进不了别人的幻境里去，否则定要搞清楚让沈星迟这么发疯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第五层乃爱别离，莫不是这家伙在幻境之中痛失所爱，才会如此？
可就算是失恋，也不至于自杀吧？再痴情，也不该如此作践自己才是。
身为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的单身狗，方晴若实在不理解这些为了情爱要死要活的人，虽然小说她看，cp她磕，但轮到自己，总觉得不值，但沈星迟这人，就是有这么一个痴情属性，只能以后好好教育对方了。
她心中虽然生气，却依旧将刚得到的大量灵力，毫无保留的灌输给了自家师弟。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觉得自己灵力几乎消耗殆尽，大圆满境界都跌落了一些时，再探对方丹田，见那金丹上的裂纹此刻已无痕迹，才总算是放下了心。
她将沈星迟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来不及收拾自己一身的狼狈，扛着人就下了楼。
两人重新回到佛塔的第一层时，洪泽还安安静静的跪在原地，面色平静。
方晴若见沈星迟此刻脸色虽然好了一些，却依旧昏迷不醒，只想尽快离开此处。
她掏出自己刚得到的舍利，对洪泽说道，“我到了塔顶了，拿到这个，这次我们绝对可以出去了。我师弟好像被幻境迷了心智，得赶紧离开这里，走吧。”
她想要用空着的一只手去拉对方，谁知洪泽却摇了摇头，“我不打算离开这里了。”
他原本一直恭恭敬敬地跪着，此刻却双腿盘坐在地，整个人瞧着都放松了许多，似乎终于想通了一般。
可明明都等了几千年了，怎么临到要出去的时候，却又放弃了？
方晴若爬他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安慰对方，“同你相比，我虽然只是个活了几十年的小辈，但我却十分清楚，只要你不放弃，一切都还会有机会的，就算没办法再当佛修，只要离开此处，你以后要做什么都可以！”
她虽不知道这些年对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但怎么样都比孤身一人呆在此处要强，若是觉得无颜再入禅宗，改投道宗，或者当个真正的凡人也行。
洪泽听完她这话后，却没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而是开口让方晴若把金莲拿出来。
她依言将那万宝金莲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递给对方。
洪泽抚了抚那朵金莲，开口说道，“此物乃是我师兄当年送我的灵宝，里面有他留下的佛语和箴言，当年我未曾悟出，如今自然更无法悟出，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兄已经离去，此物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处了。”
他只是抬了抬眼，方晴若右手就被迫抬起，自她手上飞出一滴鲜血，滴在那金莲之上，一阵华光闪过，洪泽道，“从今以后，这金莲我就彻底送给你……这怎么不是你的血？”
“嗯，是我师弟的……”她刚才给人疗伤，一直按着对方流血的丹田处输送灵力，自然是弄得满手都是血，加上她失去灵力过多，衣襟上也染了血，沈星迟腹部伤口已经复原，看起来受伤的反倒像是她一样。
果然宝物注定与炮灰女配是无缘的，始终还是金手指们的，不过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毕竟这秘境，若没有六师弟触发，她也进不来。说到底，他们进来，怕就是要给沈星迟送宝的，就是她没想到到头来，会是洪泽送的万宝金莲。
她虽觉得果然如此，洪泽却多少有些纠结，虽然他这会儿脾气已经收敛了许多，可还是觉得把自己法宝送错了人，心中不舒服，不过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安慰自己，“算了，反正这小子对你一片真心，给他……就给他吧。”
方晴若听他这话只觉得十分奇怪，“一片真心？”
“他不是喜欢你么？”
“当然不是啊，我师弟有喜欢的人，不是我，是我未来的小师妹。”方晴若说的斩钉截铁。
洪泽一听这个就不愿意了，“那我得把金莲拿回来，省的他把这宝物浪费在别人身上。”
“不行，师弟他金丹都差点裂开，我刚修补好。若是此时入他识海斩断其与万宝金莲的关系，那他定然会伤上加伤。你若要拿回去，可否再等几日，待他伤再好一些。”
方晴若知道这要求听起来有些强人所难，她对金莲无意，六师弟应该也不会垂涎此宝，原本听到此物乃是洪泽师兄所给，她也不想夺人所好，可此时强行拿出也绝对不行。
反正如今已在这佛塔之中，何时出去，应该都没什么影响。
洪泽却是听了她这话后，叹了口气，说了句“算了，也是天意，就留给他吧”，只是好一会儿，又十分别扭地劝了句，“这小子既有眼无珠，你也别陷得太深。我看你悟性颇高，比他能成大道。”
有眼无珠？陷得太深？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方晴若只觉他这话槽多无口，不知道该从何解释才好。转念一想，如今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倒是洪泽执意要留在此处，让她有些不忍。
“要不，你还是同我一起离开吧？你一人留在此处，若有一天你后悔了，又该如何出去？”
“放心，我不会有后悔的那一天。”
“你……”见洪泽一脸的决绝，似乎心意已定，方晴若知道自己无法再劝解他。
这人也许只是想守着这尊佛像，了此余生，能不能参悟佛法，重归禅宗，于他来说，可能已经不再重要了，至少他心中执念应该已经得以消减了。
无论如何，旁人的选择应该尊重，再纠缠劝解下去，反倒像是质疑了，实属不该。
“师姐……”
耳畔忽然响起一声呢喃，方晴若闻声转头，只见沈星迟微微睁开双眼，似乎是清醒了一些，冲她笑了笑后，说了一句“太好了……”后，便又昏了过去。
这模样，瞧着的确不能再于此久留了。
她看着重新闭上眼后，开始入定的洪泽，低声说了句，“你要保重。”
对方嗯了一声后就不再说话。
方晴若掏出那颗舍利握在手中，感觉到手心处渐渐生出的热意，她又急忙冲着洪泽说了句，“答应你的事情，我定会做到，金莲里的魂魄和元婴也会完好无损的送回禅宗，交给宗元方丈，你放心！”
她说完此话，身形就开始变得透明，眼前佛塔内的景象也开始渐渐模糊，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到了一声“谢谢”，也不知道是不是洪泽说的。
等方晴若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漫天的飞雪，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果然还是在穆阳山上。
六师弟躺在一旁，还未清醒，想到答应了洪泽的那些事儿，她便起身半扛着自家师弟，朝着山顶走去。
不过就是一万多的台阶再走一遍罢了，要是以后有能力，她再也不想爬任何楼梯了，上山一定御剑，远行一定坐灵舟……
三个时辰之后，待她终于再次爬到了山顶时，沈星迟也在此时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
对方一看到她，就激动的扑过来，差点把她掼倒在地。他们俩这会儿都坐在登山阶的最后一个台阶上，这要是摔倒了，那可又得再滚一次了，从头再来，一万八千级台阶啊！
“别走，你不能死！”
沈星迟把她勒的死紧，还一句句的叫着别走，看起来似乎还没恢复神志。
她本想一脚把人踹开，听着对方那痛彻心扉的呼声，一时竟又有些心软，“没走没走，师弟，你看看清楚，我是你大师姐啊！”不是小师妹！
谁知对方充耳不闻，把她勒的更紧了几分，直到玄明从禅宗大门里走出来，到他们二人身旁念了一段般若心经，才让对方渐渐从迷障之中醒了过来。
稍微清醒一点的沈星迟，终于放开了她，脸色又白又红，估计是想起自己刚才做得那些事儿，知道自己认错了人，觉得丢人吧。
方晴若倒是没放在心上，她问了玄明宋秋岚人在何处，却没想到，玄明回了一句，离开了。
“不是吧，只是几天时间他居然也不等一下？”觉得痛失“顺风车”可蹭的方晴若，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失落的，毕竟御剑回去，真的还是有点累的，但其实也不算什么。
玄明却摇摇头，“宋施主已经在此处等候了九个月，前几日听说东武秘境将要召开，他无法，只能先回去了。”
“九个月？我们明明只进去了一两日啊……”不对，佛塔里的时间流速似乎的确与外面不一样。如此算来，应该还不到两月，东武秘境就要开启了，她和六师弟的确要赶快回去才是。
方晴若又想到洪泽拖她做得事儿，连忙拉着一旁的沈星迟，对玄明说到，“我受人之托，要将一些重要之物交还给禅宗。所以能不能见见宗元长老？”
“师父的确已经出关了，我带你们去见他，只是不知是何物竟是要还给禅宗？”玄明见二人刚从秘境之中出来，还未曾休息一番，就说要还给禅宗重要之物，这让他难得的多了几分好奇。
一旁的沈星迟此刻早已发现自己识海之中多出的那朵金莲，他一伸手，那万宝金莲便凭空落在了他手中，不同于在秘境之中，此物一拿出来，就震地整个穆阳山都颤动了几下。
周围飘飞的雪花也凝滞在半空中，那位一直在门口扫地的老僧，感受到一阵恢弘的佛意，抬起头来，双手合十，规规矩矩的朝着沈星迟的方向行了一礼，而在他们脚边竟然接连生出了数百朵摇曳生姿的白色莲华。
方晴若都被这动静弄得也是一愣，看来这万宝金莲果然名副其实，是件宝物。
可纵然这动静这般大，沈星迟竟也没有想要将此物据为己有的想法，他将那金莲递还给大师姐，虽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认他为主，但一开始洪泽就有意要将此物给自家师姐的，想来，这东西能在他身上，定然也是师姐给的。
对方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而他却在幻境之中，一次次的杀了师姐不止一次，想到这些他都觉得痛苦万分，恨不得再次杀了自己。
眼前的金莲忽然发出淡淡的佛光，让他大脑瞬间清醒许多，也将那些在幻境中看到过无数次的场景压在了心底深处。
方晴若接过他手中金莲，对着此时正朝着她恭敬行礼的佛子解释道，“这里面有禅宗数千年前失踪的诸多前辈的元婴和残魂，我受洪泽大师的委托，将其带了回来，希望宗元方丈可以见上一面。”
玄明似乎对他口中的洪泽大师十分陌生，似乎也有些疑问，只是还不等他问出口，方晴若就见正觉禅宗的大门口，忽然走出来一人。
这人身着黄色僧袍，外罩一件红色袈裟，眉目清隽，神态平和，可那五官却是让她吃了一惊，即便对方样貌是个青年，可那眉眼却与秘境之中尚是孩童模样的洪泽有七八分相似。
她听到玄明对此人乖乖的叫了声师父，才知道这人居然就是方丈宗元，乖乖，这徒孙怎么和他们太师叔祖辈的长得这般相像？
难道禅宗是有什么特殊的收徒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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