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馨兰父亲的绝活

    馨玉将所有人的信都拿了过来，她开始一封一封地给他们读起来。

    馨兰的父母就像得到了宝贝一样，他们坐在炕上全神贯注地听着，馨玉读着信里的每一个字，他们恨不得将这些都牢牢地刻在脑子里，因为这是女儿给他们带来的自豪，在他们的眼里，小孩子是最纯洁无瑕的，每一个字都饱含着真情。

    馨兰看到父母和妹妹比自己还要激动，便觉得自己选择了这份职业，更加值得了。她两条腿都伸到了炕被下，那温暖仍然在慢慢地向她传递着，此时的她越发感觉到在家里的幸福。

    当馨玉将这些信都一一读完之后，母亲连忙从炕上下来了，她从西屋找来了一个雕花的木盒子，对馨玉说道:“快点将这些宝贝给我装在这个盒子里，要让你姐姐好好留着，这可是无价之宝，听着她的学生写的信，我就感觉到就像一个个活泼的小孩子在眼前跳动一样。这辈子我最喜欢和最佩服的就是老师，没想到我大闺女当老师当的这么好。以后玉儿你得好好向姐姐学习，如果能考上师范大学，将来也当老师，让咱们家也变成书香门第。”

    “哈哈哈，妈妈我来给您解释一下什么叫书香门第，旧时是指上辈有读书人的家庭。泛指古时指富贵人家的宅第门楼，供有赶考状元类的服饰物地位的人家，一般称之为‘书香门第’。”馨玉边帮母亲装着书信，一边笑着解释着。

    馨兰也笑了，她在炕上补充道:“古人用芸香草防书蛀虫，因称其香为书香。后用来称世代读书的家风。门第是古代的家族等第。”

    “咱家的孩子没白读书，听听你俩闺女给解释的清清楚楚，这回又学习新的知识了吧？”馨兰的父亲在炕上拍了拍炕沿，看着馨兰母亲说道。

    “姐姐，今天咱们小学校的老校长来找你接任他的职务，我看你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很愿意，他讲了一个故事之后，我才看到你答应了他的要求。当时他讲的故事我并没有听完整，你能不能再给我讲一遍？”馨玉帮母亲收拾好之后，坐到了馨兰身边说道。

    馨兰往自己跟前拉了拉馨玉说道:“你呀，不关心事件，只关心其中的故事，好吧，我再给你重复一遍。其实老校长讲的这个故事，我在某一个杂志上也看到过，记不是特别清了，但是大概意思脑子里还是有一些。说的是林肯刚刚当选美国总统，他需要麦克莱伦将军出山帮他打赢内战，就到将军家拜访，男仆说将军不在，林肯说没关系，他就在客厅耐心等待。一段时间之后，比林肯小17岁的麦克莱伦回来了，没理会林肯直接上了楼。半小时后，男仆出来说将军今天很累，下次再谈。林肯的随行工作人员生气了，林肯却说：‘礼节和我个人的尊严不重要，只要能请到一位愿意为联邦作战的将军，我可以一直等下去。’故事讲完了，这回你听明白了吗？”

    馨玉也把自己的双脚伸到了炕被下，笑嘻嘻地说道:“我明白了，老校长的意思就是你要不答应的话，他会一直跟你做这个工作，直到你同意了为止。”

    “其实老校长不说这个故事，我一听到他妻子生病的消息也很同情他，做着思想斗争。”

    “其实姐姐要是我的话，我肯定一口就答应当校长，多好啊！哪有像你这样刚毕业时间不长就能当上校长的，简直是天上掉了个馅饼，砸到了你头上。虽然你一直都是我和馨宇的榜样，但是也还没有优秀到能当校长的地步吧！”馨玉对馨兰姐姐还是抱有怀疑的态度，因为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姐姐，总是不把她和馨宇放在眼里，当然他们也除了对姐姐的忌惮以外，并没有更多的了解。

    “你这孩子哪能馨宇馨宇地叫着，你要叫哥哥。兰儿，用这个木盒子放你的信件是不是很好？以后再有学生给你写信的时候都放在这里面，这个盒子是我出嫁的时候，你姥姥给我的陪嫁，古色古香的很有文化气息。”馨兰的母亲将那个雕花的木盒子放到了馨兰的身边，用手指点了点馨玉的脑门说道。

    “妈，你想的真周到，我挺喜欢的。不过这是姥姥给你的陪嫁，很珍贵，你就这么装我的信件了，这里面是不是应该装一些首饰更符合它的身份？”馨兰用双手轻轻地抚摸着这个盒子上的雕花，对母亲笑着说道。

    “盛啥首饰？过去的日子哪有那么富有，你问问你爸给我买过什么首饰，到现在为止我连付金耳钉都没有，还首饰呢。”馨兰的母亲说着，眼睛望向了馨兰的父亲。

    “一天到晚在泥里土里滚的，还要啥首饰？要了首饰也都是变成土的了，干活还得在意着，就是给你买了，你也舍不得戴？你不像兰儿和玉儿，她们是拿笔杆子的，跟咱们可不一样。”馨兰父亲挠了挠头，笑着说道。

    馨兰母亲撇了撇嘴，看着两个女儿说道:“你们看看你爸有多犟，没钱就说没钱，还说没用的。我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他给我买首饰了，真是的，现在就让两个女儿来给我评评理。”

    “妈，我这半年在咱们小学教书拿了好几倍的工资，钱在卡上存了不少，要不明天您跟我爸还有馨玉，让静婷拉着你们去逛逛商场，我出钱您也买两件首饰戴戴。”馨兰拉起了母亲的手，笑着说道。

    “你将来出嫁的时候，我们不得出嫁妆啊！可是以我们现在的本事还要供馨玉上学，给不了你什么嫁妆，就得靠你自己挣的工资来筹备嫁妆了，现在如果再都给你花光了，我们将来不能把一个光杆的女儿嫁出去就行了，让外人看来多寒酸。”馨兰的父亲说着，下了炕，走出去了。

    “兰儿，别听妈说，我是闹着玩的。是给你爸说来听的，让他知道，我嫁给他的这一辈子并没有享到什么福，今后得老老实实听我指挥，因为我不嫌弃他就不错了。”馨兰母亲笑了，摸了摸馨兰的头说道。

    “我爸这辈子已经非常听您话了，他除了对二嘎能够发号施令以外，您看看他还能说得了谁，一辈子都是老老实实的，当您的助手。您让上东他不敢上西，您让喂狗不敢打鸡的，虽然日子过的并不是特别富有，但是从来都没看到过你们两个人吵架，每次都是您找茬数落完他，他闷头听着然后事情就平息了。”馨玉在这个家里是老小，所以她说起话来还是比较冲的，只有她敢这样批评自己的母亲。

    馨兰接着打起了比方:“人家都说吃柿子捡软的捏，我看妈这一辈子一直都喝的是粥。陆游《老学庵笔记》里讲到喝粥的好处：‘平旦粥后就枕，粥在腹中，暖而宜睡，天下第一乐也。’李端叔也有诗句：‘粥后复就枕，梦中还在家。’我爸爸就是您喝的那碗粥，您的幸福都在他的身上，他给了您最温馨的家。”

    “你说到粥这个事儿，我在一篇文章里看到这样一个故事:宋真宗时期一个官员叫张齐贤，以吏部尚书的身份，去青州做了知府。《茶香室丛钞》说，他上任没多久，就有人提出意见，说他办事效率低。张齐贤想不通，跟身边人发牢骚：‘你看，我在朝廷中宰相的活儿都做过，也没出过什么错，到地方上了，怎么反而招来一堆意见？这真好比，当了三十年御厨总监，老了老了，连碗粥都煮不像样儿了。’您现在一定要知足，我父亲这碗粥你已经熬得火候很足了，可不能像张齐贤这样，要好好接受我们的意见。还有该提意见的应该是父亲，他已经顺从了您几十年，就不要对他再有什么不满了。”馨玉虽然是现学现卖，但是她也将母亲给绕了进去。

    两个女儿的轮番文化作战，馨兰的母亲败下阵来，连连说，自己很知足，村里面所有的人都在羡慕他们两口子，从结婚开始就从未红过脸，总是这么和和美美的，是一对模范夫妻。每当看到别人的丈夫在训斥自己的妻子或者是夫妻吵架时，自己都会觉得嫁给了这个老实的男人，是自己一辈子的福气。

    “我爸体力充沛，我记得您在怀着弟弟妹妹时，总是他给咱们做饭菜，特别有意思的。他用的菜，必须自己园子里种出来的。每次去园子里，我就跟他后边提个菜筐，在菜架里，钻来钻去的。”馨兰从窗户里看到父亲在院子里正在打扫，又想到了小时候的情景，“摘完了黄瓜，摘豆角，我以嫌弃藤蔓叶子总是剌我的手为借口，就跑到一边偷偷摘个红彤彤的西红柿啃起来。我爸则是不紧不慢地一边摘菜，一边说做什么菜。什么黄瓜拌粉丝，什么干煸豆角，什么坛子焖肉，说的我西红柿啃不下去了，流着口水又跟在他屁股后边。回到家里，他什么都不让您干，洗菜，切菜，炒菜，他都一个人包了还笑呵呵地说，成天在土地里摸爬滚打的人，如今，站在了灶台前，可真是享受。”

    馨兰的母亲目不转睛的盯着馨兰的嘴，等馨兰刚一停下，她立刻也按捺不住，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你一说这个，我想起来，咱家那时候做菜待客，都是你爸，他做菜还看客人的身份。当时所有农村人的日子大多是有些清苦的，所以如果来的是农村的亲戚，他就会买上几斤猪肉，把家里的鸡杀一只，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便是主要的招待客人的菜了。吃完了，还要给他们带上，所以一些亲戚里道的经常到咱们家来改善伙食。如果是城里的亲戚来了，你爸在家里做几个菜招待他们，就反复强调要别致一点。他就会做一些城里面吃不到的东西，自家的柴鸡蛋要炸上一盘，还有从树上采摘的香椿芽，要做一盘炸香椿鱼，还要做上酸菜猪肉的饺子，再拌上一些野菜。有一回来的是一个年轻人从来没有吃过这些菜的，因为这些菜在当时城里不易吃到。她吃得非常惬意，最后居然将你爸爸做每一道菜的工序都用笔记了下来，而且还要按照这个时令来这里拿食材，然后回城去学着做。其实不是这菜如何稀罕，是你爸故意让她们记住家乡的味道。”

    馨兰自己的兴奋劲儿还在，没有说够，又和母亲抢着说:“这个人我还记得，小时候她来咱们家最多了。我记着一直管她叫小姨，前几年她来，还指名要我爸给她做一回饭。我爸又给她做了几个菜:一个是凉拌马齿苋，一个炸花椒芽，一个是小鸡炖蘑菇，蘑菇是我爸爸从山里捡来自己晾晒的。您还给她做了雪里红馅儿的玉米面饽饽，这次跟以往一样，还是吃着拿着一些材料回城。对了，当时咱家园子里小萝卜长得最足最嫩的时候，她拔起来一个洗洗就吃，边吃边说，味道独特，脆甜爽口！她还拔了一些小嫩葱，蘸着您做的豆瓣酱，吃了一大把，把剩下的豆瓣酱和小葱，用两个塑料袋包起，说带回城里去吃。”

    馨玉在旁边愣愣地听着，因为母亲和姐姐所聊的事，她听着都不熟悉，没有记忆，因为其中有很多事是她出生前发生的。

    这时，馨兰的父亲从外边走了进来，馨兰故意笑着逗父亲说:“爸，我妈正在夸您，在馨宇和馨玉出生之前，您给她做的美味呢。现在您再给我们传授一下经验呗，说实在话，虽然我妈做的饭菜也很好吃，但是在我的记忆深处，您做菜的味道反而印象更深。觉得以前的那一切都是非常美好的回忆，您有多少年没给我们露一手了？”

    经馨兰这么一提醒，馨兰的父亲仿佛重生了一般，对于前面的记忆似乎都已经忘却了，只记得自己属于土地，劳作是自己的本分。

    “做菜也要靠练习，就像学习一样，你学的再好不巩固，也没法提高啊！要多琢磨，多吃，多看，多做。一个菜得做上几回，才能掌握咸淡火候。坛子焖肉、柴锅炖鱼，何时酥软入味，得不停实践。”馨兰父亲说完又出去了。

    母女三人惊得目瞪口呆，一向不善言辞的他，居然能说的如此的绝妙，从这一刻起，她们对这个老实的男人真是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