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两个校长的对话
“怎么了，去游学了吗？”桑梓没等馨兰开口，先提出了问题。
“没去成，上级来通知了，说担心孩子们的安全问题，将游学活动一律都取消了，所以只能在家里面做一些其他的活动了。”馨兰回答完桑梓的话，赶紧说出自己的心事，“你现在忙不忙？如果不忙的话，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让你帮忙我拿主意。”
电话那头传来了哈哈地大笑声，桑梓前仰后合地笑着说:“是不是在开玩笑，您平时可是我们的领导，都是您拿主意让我们来执行的，现在怎么变成了找手下商量？”
馨兰一听桑梓在笑话自己，也觉得有点脸红，因为以往的那个叱咤风云的女中豪杰已经不见了，变成了一个犹豫不定的小女子。她在电话中沉默了许久，等桑梓的笑声彻底停止了，才开始慢慢地说出来:“可别笑话我了，现在真的遇到了一件非常难的事情，是从来没有想到的，既是意外的惊喜，也是意外的惊吓，关键是现在吓得我都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桑梓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好吧，现在你说出来，我试着帮你拿拿主意，不过话说回来了，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你自己手里，我的意见只能让你作为一个参考。”
“那我开始说了啊！不过在说之前我还是想问问你，在家乡的学校混的怎么样了？在是不是还顺利？另外，你打算在家乡的学校待几年离开？”馨兰突然想起了要问桑梓在家乡待的时间，她也好作为自己的一个参考，所以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不是要说自己的事情吗？怎么又转到我身上来了，我来家乡教书，你不是也一直持反对意见吗？虽然你也跟我一样，回到了自己家乡，上次碰到你的时候，轻描淡写地那么一说，从你的神态和语气中，我看出来你并不是特别的愿意去的。而且我也知道你的志向，是留在大城市里面，做一个风风光光的城里人。”
听到桑梓的话，馨兰觉得自己的内心都被他看了个透彻，原来上次在车站一面和在学校的见面，桑梓早已对自己了如指掌了。不过，留在大城市里面，当个风风光光的城里人，这也是她原来在学校的时候，经常挂在嘴边的，能让桑梓这么透彻分析出来，也是因为原来的朝夕相处，彼此间太了解了。桑梓的话说到这儿了，那么她不说也不行了，看来桑梓不会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只能先说出心事了。
“这不是刚毕业半年嘛，我们校长就说了，等到下学期他就退休了，要把校长的职位让给我，然后自己安享晚年。你说我才毕业一年，能接校长这个重担吗？再说了，无论资历还是年龄亦或是其他，我都是没法胜任这个工作的。”
桑梓听完馨兰说的话，又笑了，他知道馨兰如果知道自己早就当了校长的话，估计也不会打电话商量了，笑着说道:“你是我的领导，而且一直对我指挥来指挥去的。四年啊，不是短短的一天两天，你都能那么叱咤风云的，现在当个校长都把你难住了吗？另外，再告诉你一个吃惊的消息，连我这样的都已经当上校长快半年了，你不是比我更出色，更有能力做校长吗？”
馨兰简直惊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桑梓早已在她之前就当上了校长，这个小子竟然如此厉害。说实话，在学校的时候，他都是自己的小跟班，是被自己指挥来指挥去的人物，没想到，在家乡也是大展宏图了，所以赶紧夸赞几句:“我的天呐，你是真够可以呀，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瞒着，而且像放到真空里面一样，没有半点传输的迹象。赶紧说说你当校长的感受，是不是很有派头？”
“看来这句话你是忘掉了，听说过为人民服务吧！当上领导的目的是干什么？是为人民服务，而咱们作为校长的，就是为老师和学生服务的，为我们的教育而服务。能谈什么派头不派头？我现在是以校为家，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我的心里只有学校，其他的一概都被挤到了一边。”桑梓说着，又想到了父母的情况，一会儿跟馨兰通完电话，要赶紧跟父母聊聊天，问问他们今天的一些状况。
“怎么马上就会拿官腔了？还说的这么高大上。你还没帮我拿主意呢，我到底是干还是不干？”馨兰从话语中听出了桑梓对这个校长工作是非常乐此不疲的，他很热爱这个工作，所以更想让他帮自己拿一个主意。
桑梓一听馨兰的话，他当然要从自己的立场出发，争取要让馨兰当上校长。因为只有她当上了校长，他俩之间的共同语言才会更多，消失了半年的心有灵犀，这回让上天重新给安排好了，再次变成同一个战壕的战友。既然让自己拿主意，那么得赶紧给馨兰吃个定心丸儿，所以非常坚定地说道:“既然领导那么看重你，就是对你的信任，把这个重担交给你，也是因为你有这个能力，所以不要辜负了上级对你的器重。另外当上这个校长也是为你们的家乡效力，何乐而不为呢？只有当上了校长，你才会发现自己的价值会更能得到体现，也不白让国家培养一回。能够为自己的家乡父老奉献出自己的所学，将自己的爱心洒向这片土地，同样也是一场潜心修行。”
馨兰不知道桑梓心中所想的，听到他这么肯定的回答，有了一定的主意，但是另外一半的忧虑，她并没有跟桑梓说出来。想了许久，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的情况跟你不一样。我，我是从城里——”
“是从城里到乡村支教的，对吧？那又怎么样？难道你现在还在想着离开这个学校，回到城里去吗？如果能打定主意的话，直接把关系调回来就可以了，在山里扎根呗，为家乡做一份贡献。”桑梓打断了馨兰的话，继续说，“古人贱尺璧而重寸阴，惧乎时之过已。而人多不强力，贫贱则慑于饥寒，富贵则流于逸乐，遂营目前之务，而遗千载之功。日月逝于上，体貌衰于下，忽然与万物迁化，斯志士之大痛也！这话的意思就是:古人看轻一尺长的玉璧而看重一寸长的光阴, 正是害怕时光从自己身旁流逝过去。 而一般人却大多不努力, 贫贱的就害怕饥寒, 富贵的则纵情享乐, 于是就只管经营眼前的事务, 而遗漏了这千载不朽的著书立说之功业。 日光逝去, 年老体衰, 忽然与万物一起死去, 这就是志士的最大悲哀。”
“我又不是志士，也不想著书立说。”馨兰虽然嘴里这样说着，但却没有底气。自己的确不是想著书立说，但在教育上还是想做出一番事业来。城里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生活是她所向往的，但是真正从内心的深处所想的话，还是觉得时间宝贵，想在有限的生命里做出一番光辉的事业来。
“你是在那个山村长大的，是那里的山山水水养育了你。即使它现在穷困落后，那也永远是你的家。听说过这句话吗？‘家有弊帚，享之千金。’意思是自家的破扫帚被认为价值千金。比喻自己的东西即使不好也倍觉珍贵。何况家乡是我们的根，我们的魂，它的兴盛要靠我们这些后辈来完成。”
馨兰在桑梓说完这段话之后，已经变得无言以对，如果不当这个校长的话，那么这个小学也就从此消失了。
桑梓说完这段话之后，发现馨兰那边没有声音了，他知道可能是触动了其内心，让她有了波动。借着这个机会，他继续说着:“史铁生在《病隙碎笔》中写到:‘生病的经验就是一步步懂得满足。发烧了，才知道不发烧的日子多么清爽；咳嗽了，才明白不咳嗽的嗓子多么舒服。刚坐上轮椅时，我总想，不能直立行走岂不把人的特点搞丢了，便觉天昏地暗；等又生出褥疮，才明白端坐的日子多么晴朗；后来又患尿毒症，经常昏昏然不能思想，就更加怀念起往日的时光。后来我终于明白，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任何灾难前面都有可能加上一个“更”字。’我想你听完这段话，应该更加明白，人只有在失去了才懂得它的珍贵，何况你遇到的是好事。现在让你当校长，就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如果现在错过了，等有一天你想当校长了，却做不得的时候，就知道在这个位置上，你可以为更多的人服务，还可以将所学的知识，所有的能力尽情的发挥为你的家乡献计献力。这该有多么宝贵呀，不要再犹犹豫豫了啊，下定决心吧！”
“你真的觉得当上校长很好吗？谈谈你当校长的感受。”馨兰终于说话了。
桑梓发现，馨兰的心有点动了，赶紧趁热打铁说:“当校长如果从个人的角度出发的话，那么肯定是事物繁琐，劳心费力的。但是如果从学校的整体发展上来说，我觉得自己所有的创新想法都在这里得到了实现，为我们的学校的发展贡献了自己的力量。你是得到了领导和老师的认可，任命你当校长。而我却不是，是毛遂自荐得来的，如果要说起来不如你的光荣吧，但是一点不觉得脸红，因为只要为学校好，为学生好，为整个家乡做出贡献，毛遂自荐又怎样？依然是光荣的和自豪的。艾青说过：‘蚕在吐丝的时候，没想到会吐出一条丝绸之路。’”
这次轮到了馨兰笑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平时都是受别人指挥的桑梓，这次居然能够主动出击，一扫往日的忧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大声地说着:“哈哈哈，你也太有意思了，校长居然是自己要来的，不得不说，你非常有本事，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对你还是蛮佩服的！”
“别笑，蒲松龄曾说：‘性痴则其志凝，故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世之落拓而无成者，皆自谓不痴者也。’性格执着则他的意志坚定,所以爱看书的人写文章字迹一定非常工整，对技艺痴迷爱好的人,他的技术一定会很好,世上事事无成的人,大都是因为没有什么执着的意志和追求。咱们两个不一样，咱们可是都有执着追求的人，我们一起在这个领域里做出一番事业来，也不枉为家乡的骄傲的儿女。”桑梓听到了馨兰的笑声，就感觉轻松多了，这次仍然是轮到自己继续给馨兰摆事实讲道理，想一想也是非常有意思的，以前在学校的时候都是馨兰指挥的，他找不着北，现在却在重大的事情上，自己反而成了馨兰的主心骨。
“你也不要把自己说的多么高大上，没听说过这句话吗？‘常人贵远贱近，向声背实，又患暗于自见，谓己为贤。’ 意思是一般人看重古人，轻视今人，崇尚名声，不重实际，又有看不清自己的弊病，总以为自己贤能。难道你真的不是为了校长这个名声？或者是为了让家乡的人都说你好，落下一个好人的名声？这里把自己夸的有多么的好，多么的贤德，这也就是在我面前说说算了，千万不要跟别人说，会让人笑掉大牙的，真的会有人收你的吹牛税。”馨兰的一番话，像一瓢凉水给桑梓灌了过去，“不过你也别生气，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我们做的都是好事。是不要把自己夸的太过了就行，我们尽心尽力地去做就可以了。”
桑梓听到馨兰的话，也有一些吃惊，因为馨兰向来不喜欢引经据典的，只有自己爱卖弄积累的那点文章。
正当他们谈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桑梓的手机上显示有新的电话进来了，他一看是父亲的，父亲平时是很少打给自己打电话的，这次能打电话进来说明肯定有重要的事情，所以他赶紧跟馨兰说道:“你这点事儿，咱们两个已经磨叽半天了，不用考虑了啊，直接答应校长。过半年以后就走马上任，我这里来电话了，就不陪你了，有功夫咱俩再聊，以后在咱们的名字后面都加一个校长，这回咱们俩也变成同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