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园游
李政馨吓得一激灵，假笑道：“哥哥，怎么样，给皇姐的礼物都清点出来了吗？她一会儿就要来了。”
“都清点好了。多谢妹妹如此有心，还安排了这般好的住处。”他微微颔首表示感谢，可说出来的话一板一眼、一字一句的，实在不太亲切。
混似个军官在同首长说话。
李政馨也被他带的语气肃穆，“哪里哪里，哥哥何必这么客气，若是清点好了，不如随我下楼去，今儿来的可都是你的发小呢！”
姬聆恩点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
一转过身，李政馨就皱眉了，不是说海边的居民都天性热情如浪潮么？怎么姬聆恩这厮好似被人塞进修道院里长大的一般？
军营这么厉害么？专门生产机器人？
此时整个郡主府一层好不热闹，广阔的中式园林里人人皆在攀谈说笑，内室里是李政馨请来的各种高级点心师、美甲师、化妆师，等在那里给客人服务。各种小礼物——披帛，团扇，发簪，手花，应有尽有。
她和姬聆恩下楼来，就听到仆人高声道：“陛下驾到——”
于是众人纷纷跪地，高呼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问熙扶着谢青山的手臂，踩着花瓣铺成的路，仪态万千走了进来，矜傲端庄地抬手道：“平身。今日是为了玩乐，大家不必拘泥于礼节。”
她今日穿着白色轻纱的家常广袖衫，发髻上只一根白玉簪子，手上也只腕上荡着一只白玉环，很是素雅，颇有嫦娥之态。
身为女王，她早已经不需要一些身外之物来彰显身份了，参加这样的宴会，她也是以大方舒适为主，才能叫别人不觉得她太过高高在上。
众人一起身，李政馨就活络了起来：“皇姐，快来，你肯定认不出表哥了，他大变样了。”
而紧随李问熙身后的谢青山，环顾四周，却一看看到艾怜也在园中，登时心里一惊，翻江倒海。
艾怜怎么会在这里？
她这样的花容月貌，若是被哪个贵族男子追求，那时她还怎么做自己的棋子？
趁着李问熙走开、人们又在热烈地攀谈，谢青山瞅准了一个空档，赶紧走到艾怜身边，厉声道，“小怜，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上次吵架后，两人就没有再说过话。艾怜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当下满心尴尬，不由就后退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青山哥哥……是、是郡主请我来的。”
谢青山很心痛，“小怜，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无忧郡主荒淫无度，就是把你请来做乐子的，跟我走，我让人送你回去！”说着，他就要上前拉她的手。
艾怜却一躲，“青山哥哥，这里人多，别叫陛下看到了，误会了你我。”
“误会？你我之间有什么可误会的？！你不过是我照顾的妹妹。”
艾怜再度被他的话刺痛了，忍着心酸说道，“青山哥哥，我知道你心中磊落，但是若有心人用此做文章，对你不好，我已经想好了，我找到了新的住处，我马上就要搬出去了。以后……青山哥哥，就当我们从来没认识过吧！”
谢青山感觉到一阵难以遏制的怒气，低吼道：“你什么意思？你要和我划清界限？还是说，你这是以退为进么，你以为这样就能引起我的注意，我就会对你有别的感情么？！”
艾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小怜，我自认待你不薄，可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把我对你的关心和爱护都踩在脚下！”
“不！不是的。正是因为我感激你，所以我才这样决定的。”
“你如果感激我，就该听我的话，而不是这样与我顶嘴，这样愚弄我！”
艾怜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满腹的话最后只变成了一句苍白的辩解：“任何人，包括我的父母，都不可以打着对我好的旗号去泯灭我的独立意识！”
“所以，你还想发生上次的事对么？上次女王在，救了你，下次呢？下下次呢？你每次都能这么好运气么？你这么不知深浅四处乱钻，迟早还会惹出大篓子来！”
艾怜很崩溃，“只是无忧郡主邀请我来这里玩儿而已，大家对我都很好，而且今天女王也在，我很安心。何况……”她突然尖锐地说道，“上次救了我的人，就是女王和郡主，我给你打了电话，你也没有接。”
谢青山震惊了，“你什么意思，你知道我有多忙，难道你在怪我没有接到你的电话么？”
“不……我是说，只要女王和郡主在，我就是安全的。”
“所以在你眼里，外人都对你好，只有我想害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
怎么回事，她为何觉得与谢青山对话如此艰难呢？说是鸡同鸭讲也不为过。
以前也是这样的么？
谢青山软下语调，“小怜，和我离开好不好？这种场合，不适合你的。我还能害了你么？我拿你当我的亲妹妹一样看待。你不记得逊德女帝和秦婉儿了么？”
艾怜低着头，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逊德女帝与秦婉儿的事儿她当然知道：
逊德女帝性格强势残忍，荒淫无度，最好美色，男妃竟有百余人。她还尤其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服侍左右，自称西王母转世，四处广寻“仙女”。她大寿时，官家女秦婉儿因为容貌倾国倾城，便被她封为女官，要日日看着，一刻也不许她离开！
那秦婉儿本来才和青梅竹马的心上人结了婚，却一直熬到四十出头——逊德女帝驾崩——才被允许出宫。夫妻二人拜堂时尚且是少年，再见面却生了华发，一辈子无有子女。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谢青山焦急地催促她。
终于，她抬起头，坚定地说道：“青山哥哥，你说得对，你对我很好，但你若是不想和我成为男女朋友，不想和我在一起，就请不要再对我好了。确实，这个世界有我应对不了的局面，也有我处理不了的人，但我应当学会去应对，而不是做那个等待别人来拯救的人。我不能因为畏惧，就不去社交，就龟缩在某人的羽翼之下。我信任郡主，因为她救我的时候，我能看到她眼睛里正义的光芒。我也相信陛下的英明，因为她将我保护得很好，她绝不是逊德女帝那样的君王。
我想明白了，青山哥哥，我不能在继续接受你的庇护了，因为我要去寻找新的值得爱的人，我要有我自己的生活，而你是不可能无时无刻守在我身边的！所以，”她很艰难地说道，“希望你不要再管我了。”
她每说一句，谢青山的脸色就难堪一分，到后面已经黑比锅盔了！
“艾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他，一国之师，权倾朝野，如此屈尊纡贵照看这样一个小丫头，到头来，她反而要去追求什么自己的生活，要和他划清界限？！
比起计划落空，他更感受到了一阵奇耻大辱。
如果可以，他真想当场掐死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于是他眯起眼睛，冷冷道：“艾怜，我没有想到你这般自甘下贱！给这些权男贵女做玩物，就这么令你开心么？你简直是你父亲的耻辱，我真寒心自己瞎了眼，会对你这样的东西颇多照拂！我更没有想到，你是这样把别人对你的关怀，视作理所当然的自私之人！”
艾怜从未听过如此重话，浑身颤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谢青山会说出来的！电话里斥责与当面斥责毕竟不一样，艾怜从小就立志做最优秀的女性，周遭鲜少有人对她如此疾言厉色，怎么能吃得住如此重话！
她在这一瞬间动摇了，难道真的是她不知好歹、不知廉耻么？
“青山哥哥，你别这样说……我真的不是……”她恐惧之下，几乎要妥协了，“你，你别生气，我……我走就是了，我本来就是想要当面谢过陛下和郡主就走的……”
她的泪包含在眼睛里，又唯恐哭花了妆，不敢叫泪落下来，于是便成了一副可怜楚楚的含泪模样。
她本就有着令人心碎的美貌，这下就算是谢青山也软了心肠。
“你别哭，是我不好，话说重了，但是小怜，忠言逆耳，这世上还有谁会比我更关心你呢？我是真的拿你当我的妹妹来看啊。”
艾怜怔怔出神，仍不能从他的话带来的负面情绪中挣脱出来。
谢青山正缓了神色要哄她离开，偏巧奉月从楼上下来，唤道：“艾小姐，陛下请您上楼去。”
谢青山挡在她面前，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艾怜马上就要离开了，还请奉月女官与陛下解释一番。”
奉月遂不解地笑了：“怪哉，陛下要召见艾怜小姐，太傅不但不听陛下的旨意，还替艾怜小姐做了决定，这叫我怎么和陛下解释才好呢？说我东林国，是太傅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