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品格十八
这时彩云带着宫人们端了九盘小菜进来，每样都只有一小碟，细细一看，都是豆腐，海菜，萝卜丝，花生，鱼子酱，新鲜蟹肉碎一类的东西，做得精巧好看。
李问熙似乎真的很爱喝米酒，连着喝了好几杯，又文雅的夹了几个小菜慢慢吃着。
林稷不免低声道：“陛下成日里不好好吃晚饭，就吃这些糊弄。”
“我减肥呢！”
“……”他欲言又止。
他原没有什么立场劝她。
“说真的，林稷，新政实施得不错，我得感谢你。”她很大方的说道，“我这宫里，好东西不少，你若看中了什么，就捡一件。”
“……”他环顾四周，好像真在打量。
“看中什么了？”她笑。
林稷不是2元店的忠实客户么，原来也会喜欢这些东西的。
“要我说，我喝酒这杯子不错。”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我就要这个。”
李问熙发现，他的手指看起来也比一般人要有劲儿一些。
她于是欢欣道，“真的？你若喜欢，我这一套都给你。”
“不，只要这一个就好，还请陛下为我找个盒子。”
李问熙觉得奇怪，便也由他，于是一旁伺候的宫人赶紧找了一个小小的软垫木盒来。
他便把那个杯子放在了木盒里，郑重又妥善地盖好。
李问熙观赏珍稀动物似的看着他的动作。
一个破杯子，值当他这么收着？这些杯子不都一个样？
于是，她恍然大悟：“原来你喜欢瓷器。”
“我不喜欢瓷器。”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
她哽住，真是无法开展的对话……
她果然没有做昏君的潜质，她根本不知道硬汉美男喜欢什么，或许应该送他一套哑铃。
李问熙眼珠子转了转，将自己睡裙上的一个毛球别针揪下来递给他。
“陛下这又是何意？”他用两根手指拈起那毛球来。
“你用这个砸我吧。”
他惊讶地挑眉看着她。
真是别致的要求。
“你记仇，不就是还为以前的事生气么？这大晚上的，我可没地方去找包子给你砸，你就用这个毛球砸我吧。我补偿你，我道歉。”李问熙感动地想，天底下打着灯笼也难找她这样知错就改的好君王啊！
他捏着毛球，又看她。
“陛下大晚上叫我来，用毛球打你？”
“对呀！破冰行动！来吧！别客气。”她笑着坐正，“我就在这让你砸，不躲。”
于是，毛球一下子砸在了她脑门上，又弹到了桌子上。
李问熙愣住了，她没料到林稷真的砸了，一下子站起身来，抚着胸口，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林稷，你真的砸！”
他板着脸点头：“君叫臣砸，臣不敢不砸！”
于是，宫人们都憋不住笑起来。
谢环在一旁只是无奈感慨，这两人，幼稚园小孩么？
“那你解气了？”她赶紧问。
“陛下是君，我是臣，不论我解气与否，我对陛下都是忠贞不二的。”
“忠贞不二？”
他赶紧改口，一下子气势弱了不少，也结巴了，“忠……忠心不二……”
李问熙拧着眉！
好家伙，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啊！
她深刻怀疑当年她骂他被母亲听到，就是他故意的。这个男人看着不屑于这些小手段，其实最有心机了！
“你再这样可真没意思，你打都打了，还不饶人。”
小气的男人。
林稷一愣，急忙道：“陛下息怒。”
看他这样子，好像是真的怕她恼了，有点慌。
谢环眼见两人似是又要闹起来，赶紧说道，“今儿天气好，星空可漂亮了，女王累了一天了，御史不若骑着车带陛下在宫里转转，赏星星总好过在这里吃闷酒。”
李问熙“哼”了一声坐下：“谁稀罕坐他的破车。”
林稷冷硬的语气中带着一点酸涩，“是啊，陛下是金枝玉叶，当然只喜欢世家贵族，不稀罕我这种……”
不等他更加阴阳怪气，李问熙却紧接着说道：“我就很稀罕！”
林稷被她把后面的话都噎回去了。
也是，女王能厚着脸皮给阁老关起来折磨得死去活来，自然也可以食言而肥，打脸什么的，大概也完全不介意……
李问熙这还是第一次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坐好了么？”他微微偏过头问她。
“嗯。”她盯着他夜色下的侧脸端详着，短促地应了一声。
“陛下可以抓着我的衣服。”
“臭的，不稀罕。”
以往她也总说他臭，那时他又气又窘，回家恨不得洗三遍澡。现在他却忍不住一笑，随即蹬着自行车骑了起来，“陛下想去哪。”
“你骑一圈吧，我看心情。”她仰头看着星空，简直跟细碎的钻石洒了漫天似的！这么美，这么真实的星空，怎么会是9号所说的小说世界呢……
林稷慢慢骑着，拐弯的时候却有点不稳。
“吓？”她赶紧抓住了他的衣服，“你行不行啊！”她话音刚落，只听“撕拉”一声，林稷的衣服被她从腋下直直扯了一个大口子！！！
她傻眼了！
——哇！林稷这可真是好腰啊！
有腰肌，啊，还能看到隆起的胸肌……这是个活的男菩萨？
但不等林稷出声，她已经揪着衣服生气了：“林稷，你什么情况，你这衣服纸做的么？！”
“对不起，陛下，我、我也不知道它会这样。”他紧张地捂着衣服解释，“陛下受惊了？”
运动衣下面的小口子早就不堪一击了，今日算是彻底报废了……
他又慌又心疼。
“你你你，你这像什么样子！我这里可没有衣服给你换！你就这样光着吧！”她没好气地说道，“你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苛待了你！你满肚子坏肠子！”
“臣若有此想法，不得好死……”他着急地发毒誓。
“你这车子不会也是哪个店里的三无产品吧！”
“不不，车子是我大学时超市抽奖得的，是正经牌子！质量很好！”他慌忙维护自己唯一值钱的车子，“我每天都会给它上油。”
毕竟他这么穷，这个自行车大概率以后就是他的传家宝了……
李问熙一阵大无语！认出来这个快倒闭的飞鹤自行车厂可不就是靠着林稷这个活广告，又奇迹般地起死回生了嘛……
但是据说质量确实是很好，国产驰名商标嘛。
“哼……”她又坐正了，“还愣着干嘛，继续骑车啊。”
他于是又骑了起来。
夜风顺着衣服上空荡荡的口子往里钻。
李问熙虚虚环着他的腰，满脑子国事，便问道，“今日宋阁老给我上了书，还是为了人口问题，说燕国和傲来国之前闹得那么凶，子虚国夹在他们中间，也遭了不少罪，甚至可能会被吞并。她提议说，如果我国人口降低，倒是可以收留一些难民，又可以增加人口，又能在国际上有个好名声。你怎么看？”
林稷沉思一阵，斟酌着字句说道：“难民固然可怜，但是未必能和我国民众好好融合。且子虚国贫穷，人文素质委实不高，多是好勇斗狠之徒。所以明明国中风景不错，却因为人身安全问题，旅游业都办不起来。
我亦听说，那边和傲来国一样，宗族观念很强，宗教主义更是极端，只要来了一个，那便要想方设法拖家带口，犹如蟑螂般生育繁殖，建立自己的宗教团体。若真要收留难民，也需将规则制定细致，筛选一些出来，不可全部接纳。”
“我确实也有所顾虑……”她叹气，“宋阁老贵族出身，纵然是好心，可她哪知道下面的人的弯弯绕绕呢。”
林稷一愣，心道，女王比宋人举出身更高贵，为什么会对这些事也了解。
李问熙当然知道，在9号给她展示的世界里，子虚国的难民五年之后就已经圈地为王，不服管教，甚至屡屡闹独立，逼迫得她不得不分出很大一部分精力来平叛。
而她既然忙于镇压这些难民，自然国事便需要有人来分担，于是谢青山便有了机会……
眼下她斟酌着说道，“但是宋阁老倒是给我提了个醒，若要让人来，也不是不行。”
他会意：“陛下是想说，两国的战争仍有可能，在这种动荡之下，可以吸引一些当地的高端人才来我东林效力。”
李问熙揪着他的衣服开心道：“不错，林稷，你真是我肚子里的粑粑虫。你想啊，我东林国山清水秀，四季如春，繁花遍布，尤其南方的光明市，国际旅游城市排名第一，非常宜居。我想谁也拒绝不了吧！我还有另一个念头，战争虽然没有打起来，但是傲来国和燕国的贵族已经为此惶惶不安了，若是你家财万贯，是不是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自己的财富存起来？”
林稷闻言，讶异回头看了她一眼：“陛下该不会是想……”
“我下周就预备和白河州的州长商议此事。白河州是金融区，靠近光明市，我们在白河州设立低税区，吸引两国的有钱人在那里购置房产，开设商号，扩大就业。白河州那里有世界上最大最安全的金库，他们的钱，也会存过来！”她笑道，“我想，钱阁老一定会乐开花！”
她居然想要去抢劫其他国家的贵族！
他心里又震撼，又敬佩，“臣觉得，此事颇为可行。”
她遂笑道：“这件事乃是我下一次新政的重中之重，下个月我就要见东林银行的总行长。”
林稷迟疑道：“这其中涉及巨大额的交易，又涉及土地使用权和贷款细则，确实需要好好准备的。我不擅此道，但是可以了解一下。”
“嗯，”她顿了顿，又笑，“若是太有压力也没关系，我也可以叫钱阁老去。眼下有另外一个新政倒是更适合你。你是学系统制造的，我想要燕国的人才，尤其是飞机系统制造的人才。届时初级筛选你就去把把关。嗯，我记得你的导师是——孙若谷院士对么？”
“是。”
她心情大好，“孙院士是终审，你若是挑得不好，他一定会骂你。所以你可别偷懒。”
“臣自当勉力为之。”
李问熙于是很快乐，白净的小脸上一对儿眸子流光溢彩：“我啊，又要他们的钱，也要他们的人，世界上最好的人和东西，都要在我东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