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沉没大陆·降临
在某一刻。
所有人类意识连接到一张网状结构上, 成了一个个小点。
他们成了“蜂群”。
最高贵的议会长是扁平状网络中的一点，最贫穷的乞丐和他并列。强盗、贵族、盗贼、武士，不分彼此。
主宰凌驾于虚空之上, 操控数以亿万的意识。
身后蔓延出巨大的黑色影子。
如同操纵木偶的傀儡师和结网的蜘蛛, 轻轻一抛洒出大量诱饵。
人类的灵魂像星子一样点缀在太空和太虚之中。
现实和虚幻已经模糊了界限。
黑色的、无垠的太空成了唯一的背景。
在这永恒的寂静里，沉没大陆的神灵、无节制降临异界的丰饶女神、吞吃一切的地母娘娘张开了深渊般的口颌。
祂突然停下。
询问那个潜伏的狩猎者。
“过去，现在，和未来是时间尺上的三个刻度。”
“我问你, 未来会影响现在吗？”
“蜂群”的主宰动作一停。
祂抬起头，黑色的双眼像是燃烧的火焰。
地母娘娘横跨在各个纬度之上, 祂已经超越了时间，所有低于祂的都会像一部电影, 人生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毫无掩盖的摊开在祂眼前。
祂低头。
滑动了眼前这个半神的时间轴。
然后重复问祂。
“未来会影响现在吗？”
在成为人们口中的救世主之前。
槐梦坐在那辆海边的车里。
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大部分人生，也知道坐在左侧的这个人曾经和他谈过一场中道崩殂的恋爱。他坐在车里，是来接续前缘。
海边的风带着盐的味道。
也像是海苔晒干之后的腥味。
冯翼手里夹着一支烟, 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他的手很好看, 修长，骨感，带着会让人一见钟情的美感。
“冯翼, 你在吗。”他开口说。
但没有人回应。
槐梦起身接过冯翼手里的香烟, 缓缓抽了一口，在缭绕的烟雾里他仰头看着天空上方的沉没大陆。
巨大的黑色旋涡出现在中央。
澎湃的力量扭碎了周围的土地，片片崩裂。
地球上的人类齐齐仰头盯着天空，他们指着询问：“这是我们的毁灭还是新生？”
各地响起一级警报，刺耳的防空警报声吵醒了深眠的人们，广播不断播报：“请尽快前往附近的地方防空洞进行躲避——”
世界如此吵闹和喧嚣。
在这些嘈乱中。
槐梦双指掐灭了烟头, 滚烫的火星印在皮肤上，他深深回望了一眼左边的冯翼。
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说。
太空和太虚已经被彻底搅烂。
真实和虚幻模糊了界限。
听到地母娘娘的话，蜂群的主宰手下停顿，而此时，天空破开一个银色的亮光，在神明于半神的争执中，剩下的一小部分物质被槐梦捕获。
他编织了自己的身体。
并构造出一把银色长|刀，这把长|刀挥过星空，洒出无数银色的光辉，切过了蜂群主宰的喉咙，而与此同时，“蜂群”中的一个白色光点猛地翻身，变成黑色。
瘟|疫传染，以此为中心，大批量白点转黑。
最先翻身的那个白色光点叫“周猫”。
是槐梦的间谍、内应。
周猫的灵魂已经被抵押给了恶魔，身躯里并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天槐梦降临在空城，他去见他，周猫战兢询问：“在另一个世界的我，是好人吗。”
不，你贫穷，杀人且正在被人追杀，你居无定所，四处流浪。槐梦回答。
面对这个答案，周猫询问，他杀过人，并且正在被人追杀，他该怎么办。
“你会愧疚到想死吗。”槐梦问。
周猫摇头：“我想活着。”
槐梦说：“那就活着，然后去赎罪。”
现实世界里的周猫曾死于一场自|杀。当时朝阳中学里的几个年轻人展览了他的日记本，并以“同性恋可憎”的名义不断侮辱他，让他无处藏身，整日惊惶不安，最后自|杀于天台上，死前向恶魔祈愿，希望能改变——恶魔到来，夺取了他的身体，并在朝阳中学里展开了连环杀人游戏。
之后恶魔被人驱逐，周猫的意识再次回到这具已经冰冷的身体里。
他走上了被追杀的道路，开始杀人与被杀。
槐梦知道这一切。
但他已经没法对周猫的人生做出任何评价。
在空城，周猫问：“我该怎么赎罪。”
槐梦让他交出了自己身体，接着分裂了自己的意识灌入其中，他沉睡在最深处，让周猫的灵魂浮游其上做掩盖。并在季楚狂召聚蜂群形成网络的时候。
从内部发起了致命一击。
在外面，他彻底砍断了季楚狂的颈项，那张精巧不似人间物的头颅被他接住，内部，槐梦放开了自己的意识——他从一开始就具有污染性，在求道会内部他常作为压轴“污染物”去提升学员的抗性。
大批量白点被他污染，并由白转黑，从蜂群的网络上脱离。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
转眼之间，季楚狂好像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但只有槐梦知道，季楚狂什么都没做。
好像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季楚狂就松开双手，任人鱼肉。
他举起季楚狂的头颅，和他双目相对。
槐梦问：“这一切结束了吗。”
季楚狂没有回答。
他垂下眼帘，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熄灭，槐梦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强烈的悲伤。似乎在季楚狂的世界里永远在下一场不见天日的大雨，这场雨冲垮了一切，并且持续冰冻着他的心灵。
在彻底的寒冷中。
季楚狂微笑。
他说：“我不知道。”
槐梦不懂。
他看向地母娘娘。对方似乎也在微笑：“好孩子。”
随后朝他张开黑色的口颌。
——槐梦的身体来源于祂。
祂早就知道了，祂把这看成自己曾经储藏在他处的小零食，贪婪且慈悲地看着他，不过在最后一刻，祂又停下了吞食的欲|望。
祂说：好孩子，小心命运的玩笑。
神明的微笑比北极和黑洞还要寒冷莫测。
槐梦捧着季楚狂的头颅，驱逐了自己。
沉没大陆和地球的联系彻底断绝。
梦醒了。
属于亿万的意识从梦境中垂落，他们猛然惊醒，从卧室、工位、酒吧、旅店、影院中轰然起身。
心脏剧烈跳动。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这些苏醒就像一道巨雷，劈开了迷雾。
世界正在悄然改变。
而与此同时。
槐梦和冯翼同时在车座上睁开眼。
海鸥在远方鸣叫。
冯翼看向槐梦，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流了下来。
槐梦问怎么了。
冯翼说：“不知道，眼泪突然流下来了。 ”
他敲敲方向盘，目光隔在雾里，淡的看不见人，“我们之前在谈什么。”
“我有些想不起来了。”
又说。
“算了，让我们重新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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