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震开文窍第一诗
楼上楼下的文人士子们开始交头接耳,或询问,或点评讨论了起来。
“第一句是什么?”
“葡萄美酒夜光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琉璃杯被他写作夜光杯倒也略有诗意,虽然很应这小子现在的场景,但这和沙场士卒有何关系?”
“差矣差矣,这和沙场士卒一点关系都没有,开篇第一句就离题万里啊!”
“啧啧,这小子看来并不懂作诗写词,连主旨为何,都没弄懂!”
“狂人自有天收,这缉魔卫今晚死定了,没本事还在这里吹牛,嘲讽我等读书人写诗需要苦思,没才华天赋,没情操德行,看他这德行,倒是还能跳多久!”
牛孙和礼部侍郎张之温相视一眼,脸色稍稍缓和,不再那般难堪,他小声道,
“这小子不会作诗,我要他死得好看!”
说完,他朝一旁的青衣护卫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盯着夜怀剑,等会儿让别让他溜了。
这边,曹天罡等人听着楼里繁杂的议论声,掌心已然被紧张的汗水湿透,心跳加速。
“你们在这里盯着那雯雯姑娘,看着她胸脯,她若拿引灵石出来,你们一定要先办法把那血红色的引灵石搞到手!”
“你去哪儿?”韩筹拉着他的衣袖问。
“我回斩魔司衙门找人来帮忙,总不能让夜太地这小子就这么死在这里,毕竟是咱们带他来这昨夜楼的,他死了,固然他自己责任第一,但咱们也难辞其咎。”
“……”姜大勇想说我跟你一起回去,但还是忍住了。
曹天罡小声说完,正欲离开,这边夜怀剑立马又底气十足的吟诵出了第二句。
“欲饮琵琶马上催!”
夜怀剑提笔洋洋洒洒在宣纸上写完,忽地朝着那边要转身偷摸离去的曹天罡示意要酒道,
“酒呢?再来!”
曹天罡脸色一黑,见不少目光已经投向自己,只得把一旁的一盏酒水递给了夜怀剑。
夜怀剑举起酒盏,也不往杯子里倒,直接仰头便狂饮。
暗红色的葡萄美酒顺着他刚毅面颊轮廓肆意流淌,年轻缉魔卫狂放不羁的姿态愈发彰显。
“先不论这年轻缉魔卫的诗词造诣如何,单论气质和仪态,狂是狂了点,但却狂得……颇让人赏心悦目。”
三楼林七娘旁边,一位身材婀娜气质出众的女子忽地忍不住点评起了夜怀剑的外表。
林七娘一言不发,斜眼瞅了一眼身旁娇美婀娜的年轻女子。
见这丫头粉腮泛红,呼吸微粗,眉眼含春,阅人无数的林七娘顿时便知晓了她的心思。
“你这丫头,尚未梳弄果然是饥渴难耐得紧,只一个缉魔卫便让你浮想联翩了?春闱后便到了你的梳弄之礼,届时有的是大把经验丰富的长安名流公子争相给你梳弄,就怕你到时候吃不消。”
“哼,不就是男人嘛,七妈妈你平时怎么说的,向来只有累坏的牛,哪有耕坏的田?”说到这里,美貌的年轻女子把娇小有力的腰肢挺了挺,傲娇道,
“况且我这片良田十八年来从未耕过,比摘花还晚了足足三年,紧致若旱地,只怕耕牛累死了,还未能给我松松土呢。”
林七娘噗嗤笑了出来,拍了美貌少女肩头一巴掌,笑骂道,
“若长安一众名流士子们知道我昨夜楼的第一舞姬荷蓬姑娘平日里如此风骚,该作何想。”
这一边,一众文人士子依旧在议论夜怀剑的诗,
“欲饮琵琶马上催?”
“有马了,稍微沾一点沙场?”
“呵呵,何处没有马儿跑?欲饮琵琶马上催,我看依旧跑题万里!他若写的欲饮琵琶战马催,我还认可他稍微沾了沙场的主题!”
“言之有理,且看他后面怎么写。”
一盏葡萄酒眨眼便倒了个精光。
啪嗒!
一声脆响,夜怀剑倒完美酒,把手里的酒壶随手扔在地上,一把抹过嘴角,提起手中的笔借着余墨,一鼓作气的高声吟诵道,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最后两句一出,如惊雷贯耳,楼里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无数文人士子秉着呼吸,你看我,我看你。
手里端着的酒杯在微微震颤,怀里搂着的姑娘们也陷入了沉思。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大家脑海里缭绕着的,尽是夜怀剑刚才那不知是真的微醺,还是故作出来的醉意之声,以豪情万丈的潇洒气魄吟诵出的诗句。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众人反复默念着诗句。
诗句的确是千古佳句,但更绝的是,夜怀剑刚才那作秀一般高站在桌台上,狂放饮酒挥洒笔墨的姿态,微醺不羁豪情万丈的吟诵。
竟然让众人耳畔仿佛渐渐听到了沙场集结兵卒的号角吹起,战鼓擂动震撼着大地,如同脚底生出了心跳。
众人仿佛身临其境的进入了前线将士们的军营,亲眼目睹将士兵卒们在营帐中豪情万丈的推杯换盏。
他们喝着人生最后的一盏美酒,即使醉卧沙场也无人指笑。
古来征战,九死一生,有几人能活着回来?
众将士已是抱着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的决心,在享受着人生的最后一个夜晚,最后的片刻欢愉。
一股苍凉壮阔,豪迈却又无奈的悲壮之情在众人心头升腾而起。
众人只觉,越是反复吟诵这诗,越是背脊发麻,心生悲怆。
众士子书生讷讷的左右环顾,仿佛身边今夜一同前来的挚友便是那醉卧沙场的军卒,今夜一起饮酒,明日战场上便要魂断他乡,心里一股无奈和不舍顿时如刀绞着心头。
“芝兰兄,你为何哭了?”
“哭?我哪有!飞云兄你看错了,不过是这沙场的风沙揉了我的眼睛罢了!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好诗!好诗!”
“原来这最后两句才是点睛之笔!”
“是我等肤浅了,前两句看似与沙场无关,此刻读来却更显沙场士卒们面对生死之残酷啊……”
“不知为何,此刻我竟想起了儿时的一位伴读好友,多年未见,去年才知他已战死在了伐蜀战场,不知他生前最后一夜可有这等醉卧沙场过……”
“汗颜!我等在此夜夜笙歌,红袖相伴,谈诗论词,好不快活,多少士卒却在战场上喝着这辈子的最后一盏酒,大唐之繁盛,我等之安乐,这些征战未归的将士们劳苦功高!”有人拍着脑门,幡然醒悟一般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皆都应和称是。
也有人哗众取宠说贱民士卒本该如此,接着这鲜有的几个哗众取宠的公子哥便被身侧文人士子拿酒杯砸破了脑瓜,踢下了楼。
很快,又有豪情万丈的声音说道,
“去他妈的!老子今年不去春闱了,从军去!近来北漠狼族对我大唐又在虎视眈眈,老子要去醉卧沙场!”
“对!投笔从戎,这大唐的安乐本公子也享受得腻歪了!醉卧沙场算我一个!”
“安平兄,咱们约好了,一起醉卧沙场!”
楼里嚷着要投笔从戎的儒家学子、文人士子却越来越多。
三楼上,林七娘整个人怔了怔,眉头紧皱,
这些豪门望族的子弟若都去醉卧沙场了,我昨夜楼的床榻谁来醉卧?今后的生意如何做?
要知道这些公子哥可是青楼的消费主力军……
突兀的,有人高声嚷道,
“等等!我……我……我好像被这首诗,震开文窍了!”
众人的目光循声往三楼嚷着的那位公子哥看去,只见对方酒水浸湿,沾有胭脂水粉的胸前似有星光涌动,缭绕不散。
“我也终于开文窍了!”
“我也开了!好诗!好诗呐!”
接二连三,昨夜楼中竟有五六位儒家学子在这荡气回肠的诗意中震开了文窍。
开文窍,便意味着,修行儒道的读书人,终于入了品,能引动天地灵气从窍入身,结合自身的精气灵力,天人合一,荡涤精神,酝酿出浩然正气。
一时间整个昨夜楼的文人士子们彻底陷入了狂欢。
有人被震开了文窍,意外入品,有人被激荡了文心,浩然气获得提升。
酒桌上站着的夜怀剑扔掉手里的笔,看着楼里读书人的狂欢,微微错愕。
没想到自己文化搬运一首诗,结合勾狼引狈的话术吟诵出来,竟然化身了一次蔡文姬,群奶了一众文人士子。
“多谢这位斩魔司的缉魔卫差人赏诗,助我开窍!”
“冒昧打听一下,这位兄台的名讳是?!”
“在下姓夜,名怀剑,字太地,今日刚入职斩魔司缉魔卫惊雷堂,今后各位有什么涉及妖魔邪祟的案子尽管可以寻我报案!”
伸手不打笑脸人,刚刚虽然扔酒杯砸自己,但也确实是自己狂妄挑衅在先,现在这些家伙既已被自己征服震撼,如此礼貌的感激自己,询问自己,夜怀剑也只好笑着拱了拱手,顺便给自己宣传了一波。
夜怀剑,字太地,在场的人默默记下这名字。
“夜兄台此诗实在峰回路转,壮阔豪迈,闻之令人荡气回肠,助我等或开文窍,或振浩然文气,柳某在此谢过夜兄台!”
有人带头朝着夜怀剑拱手行礼,这话一出,楼里数十从中获利的文人士子们纷纷朝着夜怀剑行礼道谢。
夜怀剑咧嘴笑着,仿佛找回了在舞台上开场会,四周粉丝簇拥的幻觉。
“唉!不过一首诗词罢了!”
“不用谢,不用谢!”
夜怀剑朝四周挥了挥手,潇洒跳下酒桌,发现曹天罡和韩筹姜大勇三人嘴巴都张得能塞下一颗口球似的愣在原地,痴痴的望着他。
盯着我干嘛,基操勿6,文化搬运罢了,还不都是为了办案?
夜怀剑朝他三人使个眼色,示意让他们先下楼回座位等着。
转身回到牛孙这一桌,夜怀剑才发现,礼部侍郎张之温这油腻男的胸口,竟然也有一团星光缭绕。
而那牛孙的目光正在张之温的胸口和其脸上不停来回徘徊打量,充满了质疑和不信任。
见夜怀剑过来,张之温的脸都快要尴尬得裂开了。
他肥短的手不停抬起捂胸口,想要把星光遮住,但却已经晚了。
“嚯哟,张大人你不是不喜修行么?怎地也被我这诗震开了文窍,入了品?”夜怀剑笑着打趣。
“就是啊!张大人你不是一直说自己不喜修行的吗?你若没有向道之心,不可能被震开文窍!你……”
这牛孙出奇的附和着夜怀剑质疑张之温,指着对方,食指颤抖,仿佛感觉到了背叛。
“嘿嘿……嘿嘿……本官……嘿嘿……”
张之温吞吞吐吐,此刻已然只知道尬笑,
他哪里是不喜修行,年少时进书院读书,书院的大儒就断定其有一定文才,但却没有修行儒道的文心,很难开文窍。
果不其然,其后在功名仕途上走得很是顺畅,但却始终开不了文窍,入不了品,进不了儒道修行。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默默用功苦读,想要震开文窍,却始终徒劳。
随着仕途一路高升,结交的文人士子愈来愈多,官场好面子,他便对外宣称,自己不喜修行,所以刻意没有入品罢了。
却没想到,今夜误打误撞,被夜怀剑这狂徒以当众炫文写诗,意外助他震开了文窍。
也不知道该是尴尬,还是欢喜?
“张大人以为这首诗如何?能否令你满意?”
“好!好诗呐!本官真没想到斩魔司衙门之中何时出了一个夜公子这般的诗才,刚才当真眼拙,惭愧!惭愧!”
身为礼部侍郎,自然知道两盏酒,四行诗,震得昨夜楼中一众长安士子文人皆都感慨的诗才有多么值得珍惜。
尤其是自己还被迫受了对方的恩惠,开了文窍。
如若强行否定夜怀剑的诗才,强行与其作对,自己这礼部侍郎今后恐怕得被一众文人书生指着鼻子唾弃了。
“那,这位雯雯姑娘,我就带走了?没问题吧?”夜怀剑朝着牛孙示意问道。
“哼!”
这贵公子气不过的瞪了夜怀剑一眼,鼻孔里傲娇的冷哼一声,重重拂袖,抬眼望着别处。
一旁的青衣护卫双手紧握短刀,目光看着牛孙,等着少爷给眼神。
但看样子,这位平日里横行霸道从不退让的公子哥,今夜似乎是已经服软了。
这首诗一出,明显让牛孙也产生了倾慕,表面傲娇罢了。
他迟迟没有给护卫眼神示意为难夜怀剑。
那工部尚书之子王迁回也没任何疑议。
他甚至还主动把一旁的雯雯姑娘拉过来往夜怀剑这边推了推。
毫不夸张的说,这些混遍长安风月场所的权贵公子,在任何一个有点名气的青楼,教坊司都有好几个雯雯姑娘这样的“露水”红颜。
这些女人对他们来说,从来都是用来在风月交际场所炫耀、交易的筹码。
夜怀剑虽然狂傲,但刚刚他这两盏酒,四句诗,足以说明对方的确有值得狂傲的才华。
如果自己有这样的诗才,恐怕比夜怀剑还得狂傲数十倍!
他也是读书人,他也向往开文窍,入品修行,自然对夜怀剑这等论斤称的诗词才华充满了羡慕崇拜。
王迁回心里在暗暗告诉自己,这个狂傲的缉魔卫大有诗才,值得交际,今后说不定还得仰仗他的诗词助他开文窍。
雯雯姑娘哪有什么疑议,在这青楼里生存的女子天性就是慕强的。
越强的男人她越喜欢。
况且这夜公子不仅四句诗震惊众长安名流士子,引得无数读书人嚷着要去醉卧沙场,还生得这般好看,她是越看越欢喜。
越看越有感觉,越看越令自己滋润万分。
唯有坐在座位上的上届状元郎,被称为长安书院诗魁的刘墨染黯然低头,沉默不语。
只有发过光的人才会明白,某一日当另一颗乍然出现的天才在自己跟前发出万丈光芒,引得万众瞩目,衬托得自己平庸不堪时,内心是多么的挣扎。
对于沙场,士卒这个诗题,他本也有好几首颇为满意的腹稿诗词。
但一念想到夜怀剑这两盏酒的功夫便作出了荡气回肠的四句诗,震撼得楼里一众文人纷纷五体投地,他便只想把先前酝酿的腹稿从脑子里抹去。
夜怀剑瞧了那沉默的刘墨染两眼,心道你一定要帮我把这首诗传递给你的老师甄教授哟。
接着便拉着雯雯姑娘急不可耐的离开了酒桌。
夜怀剑在雯雯姑娘的热情指引下,去了她的雅阁。
弄箫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