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家父乃当朝宰相
“唉唉！夜太地，你这是要去哪儿？”
看到夜怀剑骤然从座位上猛地站起，神情怪异，且目光一直张望着楼上一桌某位红裙姑娘的胸脯，曹天罡倏地一愣，感觉这小子是那啥上了头，色胆包了天，要去抢女人，赶紧抬手拉着夜怀剑的袖袍问道。
这么用力拉我干啥啊，我就看看，当心给我把衣袖拉断了……
夜怀剑被拽得整个人晃了晃，心里嘀咕，他微微思索，沉声说道，
“曹大哥，我发现了些了不得的情况！”
姜大勇和韩筹听到动静，扭头凑了过来。
曹天罡朝二人悄悄指了指二楼靠红栏那桌贵公子和红裙女，使了个眼色，又把两手成爪放在胸前夸张的比了比。
大概意思是：夜太地这小子刚刚盯着那女人胸脯，整个儿猛地就立起来了！
姜大勇当即坏笑道，
“哈！这还用你说？那位叫做雯雯的姑娘，可是长安城这两年来最有名的乐师之一，最擅长吹奏萧笛，人家姑娘生得水灵动人自然了不得，但能得到她青睐，主动来陪侍的，可没几个人，夜兄弟你就按耐一下性子，别上头。”
“姜大哥可认识那位与她同桌的公子？”夜怀剑有些疑问的悄悄指了指那搂着雯雯的华服公子。
三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曹天罡一脸你不对劲地神色，抢着接话问道，
“你小子不是一直盯着那雯雯姑娘的胸脯在瞧吗，怎地问起那公子哥了？莫非你……以为自己能从那公子哥手里抢女人？”
“那位可是工部尚书的独子！嘿嘿！夜兄弟你就随咱们一起再等等也无妨，不急于这一时！你要和他抢女人，今天就是带了三年的俸禄出来，恐怕也抢不过！”
姜大勇嘿嘿怪笑着拍了拍夜怀剑的胳膊肘，说完，又指着夜怀剑对其他俩人笑话道，
“你们瞧，这夜兄弟比咱们还猴急！”
韩筹跟着打哈哈，
“夜兄弟也不容易，在镇魔狱做铁锯役做了那么久，银子没挣多少，人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一天天给憋着，今夜来到昨夜楼这等圣地，能不猴急嘛？换做你姜大狗，只怕早就把手掌心搓秃噜皮了！”
姜大狗是惊雷堂里给姜大勇的别称，因他的拿手绝活是学狗叫，惟妙惟肖不说，他大多数时候还能随心所欲的用狗叫声招呼狗帮他做事，被惊雷堂的人称为一绝，这些人玩得熟络的基本都被取了别称，比如曹天罡又叫做麻子，韩筹被唤作猴子，经常被姜槽唤来帮忙打下手的毛德横被他们戏称作很多毛。
工部尚书的独子？
那个给张天禁喂下血色引灵石，嘴角长红瘤痣的武修官员是兵部侍郎，这工部尚书独子手里怎么也会有这种引灵石？
这年轻公子该不会不知道这血色引灵石副作用贼强吧？
夜怀剑凝眉微微思索，感觉其中不太对劲。
而他胸口提着的半口不阿气也在蠢蠢欲动，令他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直觉告诉他，顺着眼前这条线索捋下去，就能让他获得完整的不阿气。
“实不相瞒，我刚刚看见，那位工部尚书的公子，拿出了一袋引灵石。”
夜怀剑坐回座位，前倾着身体，凑到三人身前，一脸严肃的小声对三人说道。
自己既然已经被揽入了惊雷堂做了缉魔卫，这件案子现在就不能瞒着同僚一个人去查。
最好的办法就是说出来，引诱同僚加入，好好利用起来缉魔卫的身份。
“这很正常，引灵石在长安十二营禁军和戍边战场将士中每月都会大批量发放，而且长安城也有引灵石商铺出售，不过那玩意儿贼贵，一颗石头要卖七十八两银子，不是咱们普通缉魔卫用得起的，除非你立了功，斩魔司会奖赏，倒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都喜欢买这东西嗑，尤其是在这等风月场所，用一粒能精神饱满，干劲十足的疯狂三天三夜！自然常见得很！”
曹天罡一脸色眯眯的笑，斜眼瞅着夜怀剑，用力的比了三个手指，做了个朝天捅的手势。
这手势，这比划，就很精髓，老色批了属于是，夜怀剑心里暗暗评估着面前的麻子脸。
“这我知道，我在伐蜀战场冲锋营的时候用过，但是……”
说到这里，夜怀剑话锋一顿，目光凝重的扫视一眼三人，渐渐把三人拉入到了一个诡异的氛围中，引得三人不由得全神贯注的投入到了他这边，无心再去左右四顾别人怀里的姑娘，无心再去多思床笫情操，只想听他把话说完。
夜怀剑从坐回座位上开始便动用了勾狼引狈的话术，此刻初见奇效。
“但是，我却从未见过血红色引灵石！”夜怀剑接着说道。
“血红色的引灵石？”
曹天罡凝眉，看向姜大勇和韩筹，俩人也是一脸懵。
“没听说过啊，我只见过晶莹剔透的引灵石。”姜大勇咂舌。
“引灵石还有血红色的？”韩筹疑问。
“的确，引灵石并没有血红色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我在伐蜀战场那几年每一旬都会从军需处领取两三粒，经常听军需处的内行军官讨论这个，很清楚这东西怎么鉴别。”
夜怀剑点头说着，紧接着回首再悄悄指了指楼上工部尚书独子那一桌，说道，
“但刚刚那个公子哥掏出来的一袋引灵石中，便有一颗血红色的引灵石！”
三人再次面面相觑的迷惑，不明白夜怀剑想干嘛。
别人有颗血红色的引灵石，妨碍咱们今晚当二炮手吗？
妨碍咱们在这儿谈天论地听伶人唱曲儿，欣赏不同姑娘们胳膊肘，小腿肢儿吗？
夜怀剑从他们眼神中读出了对方心底的疑问，从容且严肃的提点道，
“三位大哥都是惊雷堂的缉魔卫，难道还没听说堂主昨夜对陈思刚的审讯口供？”
夜怀剑这话一出，三人脑海中轰地一声，仿佛有团灵光在昏暗的海面炸开，将三人的思路照得敞亮。
所谓茅塞顿开，不过如此。
三人眼里同时放出了精光，他们想起了这件案子一处细节。
案发当晚，张天禁一行查案时发现，兵部库房应该在册的一批引灵石并不在库房内！
“兵部库房失踪的引灵石哪去了？这一批引灵石有什么特殊为什么会失踪？而那工部尚书独子手里为什么恰好在这段时间内又会有一颗如此特殊，诸位闻所未闻的血红色引灵石？”
夜怀剑在一旁利用狗狼引狈术沉声说道。
“我这就去找姜巡首来！你们先在这人盯着着那一桌！”
曹天罡倏地开口说道，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震颤着。
夜怀剑一把将准备站起离开的曹天罡拉回座位。
“曹大哥且慢，姜头儿一大早就跟着堂主办案去了，也不知进展如何，回了斩魔司没，况且此地距离斩魔司也有段路程，来回不知花费多少时间，而机会却是稍纵即逝！倘若在曹大哥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那桌人把那颗血色引灵石用了怎么办？没有搜出证据在手上，咱们就无法拿人审讯，毕竟对方是工部尚书的儿子！”
曹天罡凝眉细思，再和其余两人相视一眼。
确认过眼神，三人都觉得夜怀剑分析得不无道理，机会稍纵即逝。
“但是，咱们缉魔卫办案，若非涉及妖魔鬼怪，必须得有巡首在列，才能盘问查看嫌疑之人，尤其是这等官宦人家的子弟！”
“曹大哥你错了，这案子，就是涉及妖魔鬼怪！你忘了张天禁堂主便是在察这批引灵石当夜被鬼物袭击，且不明原因入魔的？”夜怀剑循循善诱道。
这话仿佛给曹天罡等人注入了一剂强心剂。
姜大勇第一个拍板道，
“对！此案事关妖魔，咱们身为斩魔司的缉魔卫理应立刻盘查！放心，出了问题我姜大勇顶着！别忘了，姜槽巡首是我堂哥！”
“走！立刻上楼去搜寻证物！”韩筹附议。
曹天罡点头，刚刚站起，突地想起什么，转头问夜怀剑，
“对了，夜太地你可曾瞧见他将那引灵石放在哪里？我等上去好直捣黄龙，盯住目标，不让他有机会转移走！”
“就在雯雯姑娘的裹胸内。”夜怀剑毫不迟疑地回答。
闻言，三人脸色顿时一黑，毫无表情的一齐瞪着夜怀剑，充满了质疑。
“我以本人的人格和身体的硬度保证，所言非虚，我亲眼看见那位红裙姑娘从那公子哥手里一颗颗拿走放进了自己胸间，仿若调情。”
夜怀剑竖起三根手指朝天，严肃发誓。
四人当即上了二楼。
走上楼，夜怀剑这才发现，工部尚书独子这一桌还坐了两位公子哥，都是锦衣华服，面有贵气。
其中靠里边的一人面前还摆了文房四宝，身旁坐着两个红袖糯玉的姑娘，一人研墨，一人为其揉着太阳穴，偶尔将桌上的殷红葡萄酒喂到男子嘴旁浅酌一口，而这位公子哥正提着笔，望着面前的空白宣纸，作凝眉细思状。
其面前还有另一张纸，夜怀剑远远瞅了一眼，见上面写着“沙场，士卒”四个工整大字。
另一个面貌较为清瘦的男子则专注于盯着这提笔的男子，看样子似乎在等待他落笔。
夜怀剑刚才坐在楼下角落，只能看见这木栏旁搂着姑娘调情的工部尚书独子。
“哎哎哎！几位差人，这二楼已经没空座了，恐怕得请几位楼下坐！”
见四人上楼张望，一侧有侍候的小厮立刻迎了上来，拦着四人的去路，笑着伸手要把几人请下楼。
“斩魔司缉魔卫办案，走开！”
曹天罡熟络的摸出腰间令牌晃了晃，一把推开小厮。
那人也不敢阻挡，昨夜楼工作的苦役还能没点眼光，光看差服和腰上的青铜索腰带就知道这是斩魔司的人，他上前迎客不过是尽到自己的本分工作，既然对方都说了是办案，自己也不敢自讨没趣，斩魔司的人办案，谁敢妄自阻拦。
只有这边一桌的家奴护卫敢，见曹天罡四人面色凝重朝工部尚书独子这一桌径直而来，一旁一个站着伺候，提着刀鞘镶金短刀的青衣男子当即上前拦住几人去路，目光冷厉问道，
“我家公子今夜在此与书院的才子谈诗论词，饮酒作乐，据我所知，似乎并没有请几位斩魔司的差人来作陪，几位不请自来，是有何贵干？”
态度桀骜，气势凌人，一点不把缉魔卫放在眼里，果然是权贵官宦人家的奴才标配气质，夜怀剑心里默默打量着面前这青衣护卫。
“缉魔卫查案，还请配合。”
曹天罡再次亮出腰牌，但这次语气比刚刚对拦着上楼的小厮要谦和许多。
毕竟是修武之人，这持刀的护卫目露精光，身形轻盈，即使未出手周身也有绵密的武夫气血之温缭绕，这是武炉铸成后才会有的表现，他清楚这人修为比他高得多，预估在七品往上，而自己才堪堪八品合一中期，且又是面对朝廷高官的家奴，即使是缉魔卫，再没有实质证据的前提下，也得遵循基本的礼节，不敢过于狂妄。
“哼，我家公子近日一直深居浅出，从未和闲杂之人来往，在为了一旬后的春闱做准备，怎会和妖魔邪祟的案子有牵连？几位差役看样子就不像斩魔司衙门办案的头儿，腰牌也是普通铜索吏腰牌，连一个巡首腰牌都没有，莫不是我家公子的哪个对头雇你们来打搅他文思，扰乱他心态的？”
这青衣护卫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俩手指夹着，目露轻蔑地递向曹天罡，
“拿去吧，足够你们这群东西今晚在底下楼里玩一晚有余了，不要扰乱我家公子文思。”
“聒噪！可恨！这群王八蛋定然是书院那王大嘴雇来打断本公子今夜好不容易得来的文思的！
“我早就觉得事情不对劲，先前进楼时我就瞧见那个杂碎也在楼上朝着我怪笑吐舌头舔嘴唇！”
“一分银子也别让这群贪得无厌的王八蛋拿了去！”
不等曹天罡几人作出反应，倒是一旁座位上拿着笔看着面前四字苦苦思索半晌无果的公子哥先怒了。
他猛地将手里毛笔拍在桌上，朝着这边噼里啪啦地怒声斥道。
那公子哥骂完，青衣护卫冷冷蔑笑一声，将手里的银票收了回去。
“现在想讨赏都没了，还不滚？是想讨打？”
曹天罡闻言，脸上抽了抽。
虽然自己是缉魔卫，但也只是普普通通一介缚魔铜索吏。
平时出任务都有个队伍主心骨姜槽带头，刚刚被夜怀剑一怂恿，不知怎地头脑发热就带头上来了。
加上又是第一次独自面对这样的权贵人家，有经验没底气，顿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等局面。
但既已说出了缉魔卫办案，那便只有硬着头皮办到底了，否则堂堂斩魔司的面子让他曹天罡今夜在这长安第一名楼里丢了，日后传出去，恐怕很难在斩魔司衙门抬头面对一众骄傲的同僚。
“呵！哪家官宦子弟？好大的威风？缉魔卫办案也敢拒绝配合调查？”曹天罡硬着头皮打嘴炮。
“去你妈的！家父乃当朝宰相！”
“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牛名孙，要查案有种明日叫上你们堂主来宰相府传唤我！”
“别他妈非得今晚打扰老子作诗苦苦积攒的文思！再过一旬便要春闱了！尔等懂吗？春闱！本公子今年要参加春闱！”
“一群粗王八文盲，料尔等大字也不识几个，本公子今晚好不容易请来了礼部侍郎帮忙押题指点，尔等若再要借故搅扰，莫怪本公子叫护卫揍死尔等！”
那少年公子猛地捶着面前的桌案愤怒狂吼，目露要吃人的狠光，震得墨汁都飞溅到了两侧姑娘的白胸脯上，吓得俩姑娘花容失色。
竟然是当朝宰相的公子！
曹天罡有些慌了神，扭头看向韩筹，毛猴子看向姜大勇，姜大勇看向别处，似乎已经忘了刚刚上楼时说的那句出了事情他顶着，巡首姜槽是他哥。
这边坐着的户部尚书的公子也不再和怀里的红裙女子调情，一旁另一个原本一直在低头默默注视着宰相家少爷写诗的清瘦公子也放下了手里的酒杯，俩人皆都皱眉看烦人的苍蝇般瞧着四个缉魔卫。
气氛沉默间，夜怀剑鼻孔哼哼地冷笑一声，悠悠开口，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作诗写词这回事，讲究的是才华，是天赋，是灵光一现，是生活感悟，是情操德行，何须苦苦思索？”
这话一出，那牛孙和青衣护卫和另外来公子哥瞬间便把目光聚在了夜怀剑身上。
夜怀剑如愿以偿的瞧见了他们头顶有白雾飘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