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长安城门
五日后，宗楚客终于回到了长安城下。
长安城依旧雄伟壮丽，和自己那日离开之时无甚大变化。
他快步跳下马车，背负双手，站在城下四处张望。
长安城门外百姓熙熙攘攘，进城卖货，出城归家的来来去去，甚是热闹。
宗楚客看着人群，心里一阵宽慰。
不过想起曾经在城门口的铮铮誓言，宗楚客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
没过多久，就望着一队人马穿白镐素晃晃悠悠地来到了长安城门外。
只见来人并没有继续朝前走去，且望去也并未见灵柩，便在心里起了疑惑。
宗楚客看到这里避讳地往后走了走，和看热闹不进城的人群站到了一起。
只见出殡的队伍里，一个中年雍容华贵的妇人在侍婢的搀扶下款步走下了马车。
只见她云鬓高启，用墨玉做成的发钗将满头乌发整理的一丝不苟，脸上未着胭脂水粉，愁容遮盖年岁，望去宛如少女一般。
身上穿着纯白色的蜀绣银团花裙，远远望去端庄肃穆。
宗楚客看着这位夫人想起了曾经的韦氏。
那些曾共同度过的时刻，如今想来也倍感温馨。
观望此女子与韦氏极为相似，宗楚客在心里过了一遍富家主母后，顿时想起来此人应是韦氏的乳母。
那她这般来迎接的便是窦怀贞的尸身。
今日和宗楚客一起回到长安城的，还有窦怀贞的尸首。
宗楚客站在人群中慢慢低下了目光。
毕竟窦怀贞是他下令杀死的，只是不知道他最早死在了哪里。
他有心上前去与韦氏的乳母闲谈，顺便吊孝，只是想起自己做的亏心之事，还是有点心虚。
想到这里，他把头默默低下去，站在人群中继续观望。
没过了一会，只见四名衙役护卫着一辆牛车从远处走来。
牛车上放着一顶薄皮黑漆棺材，经过半个月的长途拉运，尸身早就有味道了。
四个衙役走的要多远有多远，还不时随着风向的变化转换位置，以抵御恶臭味的袭击。
人马堪堪走到城门口，便见四人中的一人走向前去，向等候的人马说明了来意，并将同州城的文书送到了那妇人面前。
只见那妇人杏眼圆瞪，眼眶里渗满了泪水。
“你的意思是要把我家老爷送到刑部衙门再受一次开膛破肚之苦？”听懂了衙役的话，窦妇人冷冷地说道。
她虽然极力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但是她颤抖的双手出卖了自己。
她堪堪把那一页纸紧紧攥在手里，却连手上的手帕掉到车上都未曾发觉。
衙役上前低声说了几句，那妇人未曾理会。
想她原本是韦氏的乳娘，且随韦氏在庐陵等地吃苦受累，前几年回到京城，虽算不得人上人，也是这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加上此次老爷叛逃，皇帝都不曾追究她的责任，这让她更加肆无忌惮。
只见妇人轻轻摇了摇手，衙役便被身着白色丧服的几人连打带骂地驱离了。
其他三人看到也急忙走上前去帮忙，没想到三人的举动激起了窦家人的怀恨在心，他们一窝蜂地上前，迅速把四人分别围成了个小圈子。
只听得站在车上的夫人朗声说道，“我乃故去韦太后的乳娘，当今陛下的乳嬷嬷，你们谁敢放肆，我就打死你们。”她说着越来越委屈，说到最后甚至哭了起来。
她开始哭自己那不争气的老公，后来开始哭死的凄惨的韦太后，甚至于最后连大行皇帝都哭了起来。
宗楚客站在人群里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不可思议地摇着头。
“想那窦怀贞也算是诗坛翘楚，如今和这般悍妇成婚，想必日子过得极不如意。”
想到这里，宗楚客又转念一想到，“但瞧那妇人身姿丰盈，面容如少女，也算是极品，如有头花摘香的时候，也算是一种享受。”
想到这里，宗楚客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只见四个衙役被窦家人肆意殴打，没一会就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牵着牛车的庄稼汉子看到此处，急忙扯下耕牛，丢下牛车朝着来时的路跑去。
没有了牛车扶持，那薄皮棺材一头重一头轻，瞬间便大头朝下，结结实实地跌在了地上。
落地时还激起一阵尘土。
只见那尘土随风直起，在空中久久不散，甚至发出了呜咽之声。
众人惊呆在原地，等有人在人群中喊道，“有鬼啊，快跑”的时候，所有人都整整齐齐地看着天上的飞扬的尘土。
等到人群四处逃散之后，宗楚客也急忙朝着马车走去。
还未走到马车旁，便听得扑通一声。
随即便听得木材吱吱呀呀支撑不住的声响。
宗楚客脚步未停歇，继续朝着马车走去。
只听得背后有人喊道，“不好了，老爷被甩出来了。”
此话还未说完，宗楚客就闻到了一阵扑鼻的恶臭。
刚刚散去没走远的人群，有人闻后顿时呕吐了起来，其他人也急忙朝着城门口或者城墙边跑去。
宗楚客跳上马车，让车夫快快离开此地。
还未说完此话，就听得那窦夫人大喊了一声道，“老爷，妾来接你回家啊。”
随后便指挥窦家的奴仆顶着恶臭，走上前去，把那薄皮棺材敲烂，用新的衣衫裹住尸身放到了早就准备好的金丝楠木棺材内。
一切准备停当，窦夫人在侍婢的搀扶下，慢慢走到跟前，下跪道，“妾来接你回家。”说完此话，她摆了摆手，十二个身材壮硕的男子走上前来，抬起放到了另外一辆专用的马车之上。
随后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朝着城内走去。
人马离开之后，只见四个躺倒在地的衙役依旧在呻吟。
宗楚客再次走下马车，来到他们面前，依次扶起后道，“我乃林州刺史宗楚客，今日之事，我必定会上奏朝廷，还你们一个公道。”
四个衙役听闻此话，聚拢到一起，齐声施礼道，“多谢大人相助。”
宗楚客在心里早已暗暗下定主意，想那窦怀贞以前便与我不睦，且他还是李隆基的人，今日我三度入朝，不论是非，他那一派潜藏在朝堂上的宵小之徒，都会找机会在背后嫉妒陷害，既然如此不如主动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宗楚客装成见义勇为的样子道，“四位壮士不嫌弃的话，可到我府上养伤歇息几日。”
四人看着天色已晚，便都顺水推舟地应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