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言九鼎
李重茂站起来说道，“带上来吧。”
未几，韦辰带着一个穿着万骑官服的人走了上来，跪在了御阶之下。
“梁履你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你们万骑的人。”薛讷朝着站在后面垂着头的梁履说道。
梁履慢吞吞地走到前面，头也没抬，点了点头。
李重茂大声呵斥道，“此人竟敢刺王杀驾，给朕带下去砍了。”
刚说完，便听得梁履跪倒在地大声说道，“陛下饶命，这是臣的胞弟，他不可能是刺客啊。”
边说边把头磕在石阶上，没一会，石阶上便染上了鲜红色。
如同盛开正艳的凤仙花。
“那你来说。”李重茂抬手指了指被韦辰摁倒在地的男子。
只见男子微微抬了抬头，满脸都是惧怕之色，他结结巴巴地说道，“禀告陛下臣奴才没没去想杀”
听到男子这样说，眼神移到了薛讷身上，“薛卿，这是怎么回事？”
薛讷出列，大声说道，“臣刚才在抓捕刺客之时，在殿后的一棵大树上发现了此人，当时他正拿着弓箭准备从树上下来，刚好被巡逻的万骑拿住了。”
“梁履，你来说吧。”
依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梁履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刚才磕头碰破的血液和汗水交织在一起，微微刺痛。
“臣弟自幼便患有口吃，且心智犹如孩童，故臣执勤之时，都会将他带在身边照应，今日原本不是臣执勤的，是被庄邵庄将军叫来顶班的，实在没有地方安置他，才把他带了过来。”
李重茂闭眼点了点头，看来这早就是预备好的阴谋。
他和他的表演，在别人的舞台上上演，却控制不住最后的结局。
“薛卿，继续捉拿凶犯，此事回宫再议。梁履，今日起，全太极宫戒严，任何人。”
李重茂站起身来走到他跟前，咬着牙说道，“你给朕记住，是任何人非奉旨不得入内。”
已经被集合起来的群臣听到这里顿时都窃窃私语起来，他们的声音超越呱噪的蝉鸣。
李重茂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
他们又迅速禁声了。
“朕知道你们对朕，对裁撤斜封官有意见，但朕也告诉你们，这件事朕做定了。”
李重茂盯着他们的眼睛，从右边走到左边，然后又从左边踱步到右边。
他背着双手，冷冷地说道，“朕原本以为，群臣与朕是一条心，朕也不想用雷霆手段，帝王心术，毕竟那些东西说到底伤害的还是君臣之间的情分。”
“但是朕发现了，有些人把朕的容忍当成了软弱。”
说完停在了御阶之上，他梭巡了一圈后，大声地说道，“你们谁轻看了朕，朕就让他的脑袋换个地方。”
说完这句话，李重茂径直朝着宫门外走去。
好一场精妙的设计，连朕都落在了下风。
闭着眼睛休息的皇帝，满脑子都是行刺案的案情。
这场在我眼皮底下的行刺案，不仅是为了行刺，更多的是为了告诉我，如果想要活下去，最好的办法是萧规曹随，亦步亦趋。
想到这里，李重茂睁开了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明亮矍铄，斗志昂扬。
“朕最不怕的就是阴谋诡计，既如此，那朕就接招了。”
刚刚回到中书，宋璟没一会拟好了诏书，送到了紫宸宫。
诏书的内容是：陈玄礼出任并州府长史，北都副留守。 薛讷兼任万骑大将军，领龙武卫大将军。
入夜，紫宸宫内灯火通明，李重茂坐在内殿的书案上，一动不动。
他自从下午回宫后便一直盯着这份诏书。
在心里他不相信陈玄礼会做这样的事情，只是现在由不得他不这么想。
轻轻地敲门声响起。
“何事。”
“陛下，陈玄礼将军求见。”
该来的还是会来。
李重茂起身把衣服整肃了一番，然后说道，“让他进来吧。”
陈玄礼今日没有穿甲胄，而是穿着紫袍，腰系黑玉八宝带。
“陛下，臣特来请罪。”陈玄礼刚刚进门便跪下说道。
李重茂坐在原地动也没动，他沉默了一会疲倦地说道，“陈卿，你想说什么？”
这份诏书是宋璟亲自送来的，而且李重茂并没有和宋璟讨论诏书上的一个字，这个自然不会传到第三个人耳朵里。
“臣有愧皇恩，致使圣驾受惊。”
李重茂闭了闭眼睛，用手扶着额头说道，“朕今日是心痛，想来朕还是太年轻了。以前总以为赤忱之心必得赤忱之心，如今看来，是朕肤浅了。”
“朕不想再说什么了，朕只问你一句，烧宫和刺驾的事情，你是否知情？”
陈玄礼沉吟了片刻道，“陛下，臣不知情，但臣纵容了他们。”
李重茂站起来走到陈玄礼的面前，语带凄凉地说道，“意思是你知道啊。”
陈玄礼点了点头。
李重茂闭着眼睛，瘫坐在了旁边的几上。
他心里很痛，他揉着额头说道，“你是为何？就因为朕整顿斜封官？”
“是，臣认为此事陛下操之过急了。且中书由着陛下胡乱作为，甚是不妥。”
李重茂又被惊得站了起来，他走到陈玄礼跟前说道，“就因为这个吗？”
“在朕看来，你断不是因为此事，既然你不想说，那朕替你说。”
李重茂坐到陈玄礼旁边的桌子上，然后疲倦地说道，“你是因为你万骑之中斜封官过多吧，你担心朕未来会削弱你万骑的势力。今日朕便一并都告诉你，朕不可能只用你万骑来守卫宫禁。”
说着说着，李重茂的脸紧紧贴近了陈玄礼跪着的头顶，声音越来越低，他呼出去的气，甚至都落到了陈玄礼的脸上。
“这件事或许是朕操之过急了，但这件事朕一定要做下去，甚至要做得更加光明正大。”
“朕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朕言出法随，一言九鼎，死生不改。”
李重茂重新回到御书案之上，朗声说道。
“至于烧宫刺驾，甚至于你们想杀了朕，裁撤斜封官这件事朕也一定要做。”
盯着陈玄礼的眼睛，无可辩驳地说道，“你陈玄礼抵挡不住，你的万骑也抵挡不住。”
说完便大喊了一声于先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