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情不知所起
七月初七,小暑。
宜吃酒,听曲儿,摸女人。
不宜杀人。
滚滚闷雷声中,黄山河意犹未尽的放下了手中酒坛,望着酒杯中仅剩的几粒酒花,他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是要先去听曲儿,还是先去摸女人?
自十年前的那一夜后,他最怕的就是选择,所以他很为难。
就在他摩挲着铁青的下巴越发难熬时,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出现在了城门口。
夏日狂沙血漫天,寸寸肝肠别华年。
狱城夜雨浥赤尘,一壶浊酒自伤神。
虽然别人都称他是狱城人屠,但黄山河自认为还是有两分雅骨的。
除了那三样上不得台面的爱好,他又颇爱赏景。
无论是雪景还是血景,都是他的心头好,雨景虽然次了一些,但雨中那份平和,也是不可多得的。
所以对于这个打破雨景的身影,他十分不满。
停杯往来人看去,过了足有两息,黄山河才自言自语道:“算是黄历救了你。”
来人满脸青黑,想来是中了不浅的毒,一双满是泥浆的小手里,还抱着一把巨大的斩马刀。
一件本是十分宽大的灰色长袍,在连绵细雨的捶打下,紧紧束缚着那初具规模的身子。
风雨夜归人,也算是一道别样的景致,就是这归人,似乎活不长了。
“娘的,白白坏了老子摸女人的兴致。”
黄山河嘴中骂骂咧咧,右手却是随意一抬,一道元气激射而去,没入了那件宽大长袍。
雨中的身影明显一顿,随即连滚带爬的往黄山河跑去。
“咚咚咚”的三个响头过后,地上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带着许多泥浆抬了起来。
这张脸很脏,不过先前那些要命的黑毒,已经不见了踪影。
“还请仙长收我为徒!”
那张小脸说罢还要继续磕头,黄山河却是一伸脚挡在了她额前。
眼泪混合着鼻涕,又汇满了泥水,转瞬间就流满了这只云纹军靴。
“你叫什么名字?”
“石之影。”
黄山河脚尖一抬,就将瘦弱女子抬得站了起来,
“石什么影的,你给老子听好,方才你替老子去掉了一个选择,老子便送你一道保命元气,钱货两清,你可莫想讹上老子!”
石之影虽然没大致听懂是什么选择,但她很确定这位军官仙师拒绝了自己。
“那我便把命还你。”
说罢她费力的直起身子,一手撑着小案桌,一手拧起黄山河放在桌上的酒坛,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末了还将那价值不菲的酒坛,狠狠砸在了地上。
北城门的风儿,向来是有些喧嚣的,此时却有些静得怕人。
两列守城士兵本是专心盯着荒原,这会儿都回过头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城门洞里这一幕。
黄山河也有些发懵,敢喝他酒的,狱城只有三个。
敢砸他酒坛的,独有一人。
如今,似乎各自多了一个。
凌冽的风声再次响起,却不是来自于天地。
一蓬鲜血飞起,巨大的斩马刀挥舞过后,那柔弱的身子终是倒了下去。
黄山河抹去一滴脸上的热血,一把提起地上挥刀自刎的女子,霸道无匹的血腥元气瞬间贯彻女子全身。
“想死?谈何容易,起来给老子把鞋刷了再说!”
抱着女子的魁梧身影逐渐走远了,依稀还可以听见男人在咒骂着什么今日曲儿也没得听了
那斜靠在他肩头的苍白小脸,嘴角悄然藏起了一抹笑意。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紫云观,内堂。
陈仁已经对着这本《符篆纲要》研究了一整天,除了隐身符以外,还有几种十分阴险的符咒,特别合他的胃口。
不过这些阴险符咒,无一列外,都需要很多材料。
若是简单的黄纸朱砂,紫云观里倒是剩着好些,但这些符咒需要的材料,却是没有这么简单。
光是隐身符需要的怨之砂,就极其的难搞。
毕竟怨鬼属于鬼兵境九阶的鬼物了,更何况怨鬼的心,也是鬼税之物,没多少人会舍得拿来磨砂玩儿。
相较于怨之砂,消声符需要的骨之磷,只需要寻常白骨就行,倒是要好找许多。
想到这儿,陈仁歪过脑袋,往墙角的那堆白骨看了过去。
把那屏气法门搞到手以后,再将就着这幅枯骨烧出些骨之磷,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那堆白骨似是感应到了陈仁的危险注视,一根带着裂纹的手骨拍地而起。
不等陈仁有所动作,这根手骨已经一把掀开了盖在它身上的草席,然后一个掉头,就跟肩骨组装在了一起。
陈仁正兀自疑惑间,那一堆白骨就已经飞快的完成了自我组装,并且冲着他做出了防御的架势。
轻抚了两下刀柄,陈仁还是舍不得下手。
这具骷髅有些古怪得过分了。
先是乱葬岗上躲过吞气宝镜的探测,现如今这熟练到仿佛做过千百遍的自我组装,更是让陈仁一度怀疑它经常将自己拆成碎块,以此埋伏敌人。
组装身体陈仁是想学也学不来的,但那隐藏气息的法门,是一定要弄到手的。
毕竟隐身符只能隐去身形,可并不能抹掉人身上的气息。
若是能将隐身蔽气合二为一,将会是杀手生涯的一大进步。
又看了几眼饱含敌意的骷髅,陈仁才收回了目光,从桌上拿起了那张紫色的阴契符。
阴契符,可以契约一些普通鬼物,用来为自己作战的符咒。
总的来说是比较鸡肋的符咒,实力强劲的鬼物,自然不可能任你契约,实力低微的,契约了也没什鸟用。
唯一的好处便是不会被看作邪魔手段,毕竟阴契符跟道术的小鬼搬运之类,也算是一个流派。
抓起阴契符,陈仁就走到骷髅身边,破破烂烂的骷髅立刻往后退了两步。
陈仁也不打算强来,这骷髅鬼气爆发的时候,一拳就震得他撞断了三颗大树,鬼晓得它还有没有藏着什么杀手锏。
指了指手中紫符,又回过身指了指墙上的三清画卷,陈仁才抬起手中长刀说道:“这次没得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