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有情之道
“老师这是谁啊？”木碧芯悄声问道。
梅洛摇摇头，示意木碧芯以后再问，转而继续和老者说道：“梵伯，随心而动只会肆意妄为，道心也因此会动摇，这样还如何修炼以证大成？！梵伯所言洛儿实在不敢赞同。”
梅洛说完半晌，赶车的老者都未说话，马车内外重新回归平静之中。
“我想，梵伯前辈您唱的‘但惜今生’，并不是要我们在修炼之时杂念重生，更不是随心而动，而是心有所‘念’的心无杂念吧！”卓枫试探性的问向马车外的赶车老者。
刚才四肢末端沉积的能精粹杂质在梵伯的帮助下已经被她全数炼化，此时浑身神清气爽自不用说。
“哦，小丫头，此话何解，可否详细道来？”梵伯听卓枫如此说，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是又反问道。
卓枫整理了下思路，才说道：“心有所念并不是说心中杂念重生，而是心中有所信念。这个信念支持御能者在御能之途上坚持到底，任他沧海桑田如何变迁，无悔无憾无惧，道心明净坚定如无瑕水晶。”
一口气说完，卓枫略微停顿了下，然后说道：“我入道不久，见识粗短，不当之处还望前辈包涵。不过我确实有不明白的地方想请教梵伯？”
结果卓枫的话音还没落，就听梵伯急不可耐的说：“有话快说，别磨磨唧唧的，现在的御能者都被教坏了，文绉绉的能顶个屁用？！”
本来沉寂在卓枫一番话中的木碧芯、梅洛，还有回话的卓枫，听闻都不由自主的一愣，尤其是梅洛。
从她记事起，梵伯一直都是沉默稳重不爱说话的模样，就算是大家都热闹的聚在一起，梵伯也是向主家表示感谢后，就在一边独自喝酒。
所以，她从来没有见过梵伯如此激动话多的时候。
而卓枫也被惊住了，前后态度反差之大，让人叹为观止啊，看来，自己这是猜对了，这梵伯的想法果然是和自己所学的《五行御能》所倡导的理念一样。
“我不明白什么是‘道心明净’？”卓枫将自己心中早有的疑问问出。
梵伯长“嗯”一声，沉吟片刻，才说道：“不被仇恨、激情、欲望和恐惧蒙蔽道心，在信念之下随心所欲，坚定如斯。”
“梵伯，如果所念之事是执念呢？不是说放下执念，方可得道吗？！”梅洛此时也收起玩笑之心，异常认真的轻声说道，这也是一般物能宗所谓的大成之道。
大道无情，一般的御能者，修为越高性情越冷淡，对身边的人和事物也越发不放在心上，这也是平日所见到的常态。
包括梅洛自己，从小家里的长辈和长老们教导她的也是摒弃七情六欲，静心忘我，恨不得她可以变成一块冰冷坚硬的石头。
除了她的祖父梅实。
梅实教导她随心所欲，只要不做背德的事情，其它都无妨。也因为此，族里很多人对其做法不满，以至于他的徒弟只有梅洛和哥哥梅硕两人。
“大丫头，请问你是为什么修行御能的呢？”马车外的梵伯突然出声问道。
梅洛一愣，突然很是无语。她从小也是遵从家族的意愿，开始踏上御能之途，学习淬能之术，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愿意不愿意，想不想学。
普通非御能者暂且不说，就是其它的御能者看来，可以在淬能世家中学习最完美的淬能之术，获得比普通人长达百年甚至千年的生命，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她从来没有选择过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给她机会选择过。
现在想想，原来她是如此的失败，竟然连自己行走的道路都没有权力挑。
“刚才的小丫头，老朽问你，你是为什么修行御能的呢？”梵伯转声向卓枫问道。
“曾经是因为一个执念，后来是因为我有了其它更多的念头，所以一个执念不够用了。”卓枫仰着头笑着说道。
“呵呵，你的老师不是刚说了‘放下执念，方可成道’吗？那你觉得你找到成道之途了吗？”梵伯呵呵的笑了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奇怪卓枫会这样说。
“老师教诲不敢忘，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我本一介凡人，修行御能本就是逆天而行，如无执念，何必成道。不过执念执念，可执著的追求，但不能被它束缚，更不能让它成为我御能之途的主导。”
卓枫坚定的说道，字字玑珠，字字入脑。
“说的好，说的好，那我再问你，何为你道？”老者哈哈大笑起来，继续问道。
听老者如此问，卓枫反而沉默了，她扯扯自己的马尾，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现今的她也正为自己到底走何御能之道而迷惑。
御能者只有寻找到自己的御能之道，才能彻底修正道心，踏足御能之途，抵达大成御能彼岸。
“梵伯，我说不出我的御能之途到底为何，但我知道我修的是有情之道，而非无情之道！”卓枫慢慢的说道，话中带一丝平淡了然，却又带有失落。
说平淡，是因为卓枫早有这种感觉，却说不出来；说有所了然，是因为卓枫就在刚才和梵伯的对话中，突然就清楚了自己一直寻找的御能之道就是“有情之道”；而说失落，是因为终究没有确切的寻到那条道路。
经历了许多错的、对的、注定的、偶然的，各种各样的事之后，卓枫现在十分清楚她为何要踏上御能之途。
咸鱼虽好，但如果可以达成自己所想，保护自己珍视之人才是真好。
卓枫也曾反问自己，难道就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永生？！
难道真的就没有一点私心？！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卓枫有，而且私心还越来越大。
这个大陆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既然能够凭借御能之途求得永生、握得权力、获得地位，何乐而不为呢？！
永生、权力、地位，这是多么诱惑的一组词语，就是故国的那位始皇帝都想得到的，更何况是比他更有“能”力的御能者。
所以御能之人无不是为了得到长久的生命和强大的实力，但说到底，还是为了可以继续活下去，而为了活下去就要有强大的实力，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说来说去，终是，念由心生。
心至，念起，却不可缚之。
如缚之，执念尔，缚其心志，终成魔。
卓枫定定的望着马车外那一片绿色，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晴朗。
“有情之道，无情之道，无情孤一生，有情探长生，终究还是有情之道略胜一筹啊”马车外的梵伯突然“吁”的一声停住了马车，好像中了魔怔一般，喃喃的自言自语道。
而梅洛也在低念几遍“有情之道”后若有所悟的转头看向卓枫，片刻后惭愧的一笑，心有所感却无法说出口。
马车在梵伯说出“有情之道”那句话的惊扰下突然驻足，可很快就继续启程，卓枫四人则各自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不可自拔，一片沉默，再无人说话。
一路穿行在梅树林中，马车没多久就来到一处连在一起的院落，庭院正门匾额用飘逸的笔锋写着“梅香洛舞”四个字。
下车后，梅洛领着卓枫和木碧芯朝赶车的梵伯行礼感谢。
“这位小友，好个‘有情之道’，在道心坚定上，老朽不如你啊。”梵伯突然对卓枫说道。
卓枫抬眼将目光停留在梵伯那满是沟壑的脸上，不由微微一愣，这老人居然有一头金色头发和长长的银白色胡须，身着黑衣，此时正对着自己慈爱点头。本想私下里再寻机会探查梵伯情况的，没想到现在给了她一个如此好的借口。
“前辈教导，是我受益匪浅才是，以后还要对前辈多有打扰，忘前辈不要嫌烦才是。”
直接说明以后要去找你，你可别到时候又装作不认识我了。
“欢迎之至，老朽无姓，单字一个梵，不知小友名号？”梵伯热情的介绍着自己。
“我叫卓枫，前辈可以叫我阿枫，阿枫拜见梵前辈。”卓枫恭敬行礼，同时顺杆子爬，立刻拉进关系。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你叫我梵伯就好了，我住在梅花渡，顺着这条路往前走，看到水流沿着水流旁的小路顺流而下就到了。”
梵伯热络道，连“老朽”两字都省了，满是皱纹的脸上笑的开了花，摸着自己银白色的胡须，满眼热情的看着卓枫，简直是迫不及待的希望卓枫这会儿就能跟他一起回去好好“聊聊”。
正合卓枫的意，两人立刻定下具体时间。
而在送走梵伯的时候，梵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看的梅洛十分无语。
梅洛转眼看向卓枫，更是仗着身份伸手掐了掐卓枫的一边脸颊。
“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阿枫你能有自己的道，我”梅洛犹豫了一下，随后想起梵伯，连一个年岁比自己大不知多少的老者都可以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更何况是自己这样一个闻道后者呢？！
心里瞬时豁达了，脸上露出微笑，她继续说道：“我修行御能三十载，却不如你这个踏上御能之途不足十载的后者，真正是闻道不问先后啊！”
卓枫听闻梅洛如此说，赶快解释道：“老师，阿枫也是一时有所感悟而已，至于御能之道，实际我依然是十分迷惑，怎么能和老师的学识相比？！”
梅洛摆摆手，正色说道：“无论如何，一个‘有情之道’你就比为师高了不止一点，而且不如就是不如，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要因为我是师父就什么都对了。阿枫，你寻到自己独特的御能之道，我相信，长此以往，终有一天，你会找到自己的‘道’。而在以后，你行走在御能之途便不会迷茫，只要道心坚定，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踏上大乘。”
说到此梅洛不由的看向一旁的木笔芯，从道心之论开始，这丫头就一直没有说过话，应该也是有所领悟吧，以后的御能之途，还是要靠她自己来选择，不如现在就让她好好品对一番，明白自己以何为道。
今日的道心之论将梅洛近三十年的道心教导几乎被全盘否定，反对与否已然很难，更不用说是接受了。
所以梅洛知道，今日的一番论道，虽说她还不能全数接受，但是她已经明白了其中真谛。可能现在她还感觉不出来变化，但在未来的御能之途上，她将发现，今日的道心之论将对她有多么深远的影响。
卓枫见梅洛态度坚决，也不好再推虚，做过了反而有些虚假的味道。
不过梅洛能如此诚心实意的坦然接受她灵机一动下出现的“有情之道”，已然是不易了，毕竟在这个物能宗横行的御能界，以己之意、随意而为是被看成有碍御能大成的魔障，更加推崇的是清心冷欲、无欲无求、一心向道。
看着卓枫又恢复一副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样子，梅洛不由的在心中对卓枫更加称赞起来。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坐观天边云卷云舒。
可能真是只有“有情之道”的道心，才能真正做到御能一生，半生洒脱，半生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