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此起披伏
离开朱府，天已经全黑了。
两人骑在马上，任由马匹按着自己的节奏不急不缓地走在星空之下。
凉风徐徐，青草芳香，不时可见萤火虫飞过，偶尔几只盘旋在心语身旁，停在她的肩膀，幽幽的绿光照亮了她的面庞。
心语不觉靠在公子樗身上，闭上眼睛，静静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自从祖父心太医被问斩后，她的生活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时隔不到一个月，她似乎已经习惯这种四处奔波的生活。她会想念祖父，但有时又会不小心忘记了老人家。
祖父的一生，都是在为自己打算，然而，她却渐渐把人忘记……
“怎么了？你哭了？”
感觉到心语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公子樗低头一看，竟然发现她突然泪流满面。
“啊？没有没有，不是，我没有哭。”心语慌忙擦干眼泪。
“告诉我怎么了？”公子樗拉住马缰，勒停马。
“我只是想起老头子而已……”
“知道你在我这里，心太医在天有灵应该也会安心。”
“不！”心语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着说：“公子你不明白，老头子为我做了很多很多，但自从有了公子，我就越来越少想起他，我……我……”
“你觉得对不起心太医？”
心语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那我问你，你还记得心司徒的一切吗？是什么时候开始忘记的？”
“嗯？”心语一愣，“当时年纪太小，当然记不得太清楚，可是我还是记得很多……”
“那你有时常想起他吗？”
心语摇摇头。“我明白了，父亲离世后，老头子待我如珠如宝，我过得很好很愉快，所以自然越来越少想起父亲，现在老头子走了，公子待我很好，处处照料，所以，我也越来越少想起他。”
“心太医将你交给我，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好，越少挂念他，他就越高兴。”
“真的？”
“从来没有骗过你。”
心语低下头，内心终于踏实了。“说起来，公子应该跟老头子素无往来，老头子是如何想到要找公子帮忙呢？”
“……此案是由我操办，当时只有我能经常见到心太医，而且有点权力。”
“办案不是刑狱的工作？公子是大将军，怎么又会办起案来？老头子行事谨慎，若非有充分把握，绝对不会对外人透露太多，更不会把我交托给不信任的人，公子你……”心语狐疑地顿了顿，“一定有事隐瞒！”
公子樗躲开了心语的眼睛，故意转过面装出漫不经心的道：“都一起这么多天，现在才来问。”
“现在才想起嘛。快说，否则我就不跟公子说话了！”心语鼓起腮帮子，那认真的神情仿佛不能跟她说话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公子樗扯起嘴角，一脸不屑道：“你不跟我说话我也不跟你说话，你认为谁更难受？”
“嘻嘻，那不如公子告诉我真相，我跟你说话，你也跟我说话，谁不都难受了。”
“你不自己猜？”
公子樗又想利用心语弱点。心语不是不知道，但有时候，被利用也是可以心甘情愿。当然，也会有不愿意的时候。
“我要猜，但猜错的话，公子告诉我答案。”
公子樗瞅了她一眼，“尽管看看，能说的告诉你又何妨。”
心语想了想，“嗯……我猜，公子跟老头子是有交情的，是不是？”
“交情？”公子樗皱着眉头地考虑片刻，终究还是摇头。“算不上有交情，实际上，此事之前我只跟心太医有过一次对话。”
“你们说了什么？”心语的好奇心被大大勾起，一次的对话竟让公子樗愿意惹麻烦，老头子一定是用了什么诡计！“难道他也跟你玩起猜谜游戏？”
公子樗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心语额头，“你以为我是你？”
“不是猜谜是什么？公子赶快说。”
“心太医他……”公子樗惆怅地望向远方，仿佛沉浸在回忆当中。“他跟我做了一个约定，当我成为了能独当一面的人，想要实现这个约定的话，就去找他。”
“什么约定？”心语小声询问，生怕打扰他的回忆让回答中断。
公子樗微微一笑，“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五年前，公子只有十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展示了过人的才能，直到三年前，以两万残兵退敌数十万，又接连十战十胜，威名远播天下，早已能独当一面，但公子选择在祖父落难时故意操办案件，兑现约定，公子这是……”
“你对我的经历，很清楚？”
说起这事，心语倒是洋洋得意。“老头子一旦有空便会给我说很多天下发生的大事，公子非凡俗之人，当然也会提及。”
“心太医，如何说？”
“他呀……”心语嘻嘻笑着道：“十年前老头子喊的是臭小子，五年前喊的是那小子，三年前最后一次提到你，喊的是上将军公子樗，还说，你应该很快就要来找他，结果……”心语轻轻叹息：“结果一等就是三年，而且还是临死前才见到的公子。”
“如果不是这个契机，或许，我到现在也没有勇气见心太医。”
“公子说什么？”公子樗说得 很小声，心语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赶快回去吧。”
说罢公子樗挥动马鞭，策马奔驰于山野间，很快回到公子府。
春兰为两人准备食物，一边吃一边聊了一阵子，心语便向公子樗告辞回房间休息去。
离开公子樗处，心语没有马上回房间，因为她突然发现，原来月色之下，庭院非常漂亮。公子府的建筑摆设本来就精致，随便所得可能都是名贵珍品，一草一木都打理得一丝不苟。平时没看到家奴在此处出没，可到处都是一尘不染。
看似懒散的家奴，其实是在不知不觉中做好了所有功夫。
公子府果然是公子府！心语暗暗感叹，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身衣服，“吾言，其实吾言比心语自由多了。其实一直做着吾言也不错。”然后又抬头望向夜空，“老头子，我一定会完成你的心愿，把案件查个一清二楚！”之后就用吾言的身份伴随公子，他要行军便随行左右，他在皇城便侍奉身旁，要是可能的话，云游四海，到处游历也很不错。
就在心语美滋滋幻想破案后的潇洒日子时，后门传来轻微的动静。要不是大晚上，要不是心语听觉灵敏，估计也不能发现。
声响若隐若现，时有时无，心语也不敢确认是否真有其事。她疑惑着慢慢靠近后门……
果然！
“有人？”心语轻声问。
动静忽然消失。
“是不是有人？谁？”心语再问。
“是我……”
声音有点沙哑，但带有几分熟悉。
“你是……”心语怕是骗局，不敢贸然猜测，“你到底是谁？”
“初一……”
“你在外面干什么？”
“我被追杀，躲藏在此处，你别管我就是。这里安全，公子府范围，无人敢放肆。”
这……心语迟疑不决，按理不应该见死不救，但即便公子樗对自己十分照顾，公子府依然是公子府，闲杂人等岂可随意出入？
“你是不是受伤了？”心语问。
“……”初一没有回答。
心语轻轻摇头，终究还是打开后门，让初一进来。初一也不客气，满心欢喜的一个闪身便进入了公子府，一边还嘴甜舌滑道：“我就说，你肯定是大贵人！”
“小声点，别惊动任何人。还有，不要踏出房门半步！”心语警告道。
初一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当然知道规矩，你那公子凶巴巴的，谁敢招惹他。”
把初一藏到自己房间，点起油灯给他视察伤势。
“不过是伤了手臂，小事而已，已经给你包扎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带你从刚才那门离开，千万不要……”
“千万不要惊动任何人。知道了知道了，想不到你会是如此烦人，早知道就不进来。”
“你现在走也可以。”说实话，眼看初一情况尚好，心语都有点后悔把人带进来。
“不要！”初一瞪了她一眼，二话不说跳到床上躺平。“我今晚就在这里睡，你随便。”
“无赖！”心语冲他做了个鬼脸，也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再三叮嘱初一不要踏出房门后，便离开自己的房间，跑去推公子樗的门了。
“怎么又来了。”公子樗连眼都不抬一下，悠悠然道。
“就知道公子还没睡，我也睡不着，过来跟公子聊聊天。”心语乖巧地坐在公子樗身边，眼珠滚来滚去的思考着要说点什么。
“对了公子，你认为，朱司寇之死，天子有何反应？会派人调查吗？”
公子樗放下书卷，看着心语道：“朱司寇服药，朱小姐上吊，都是个人意愿，并没有受他们胁迫，你认为何以立案？”
“唉……”心语长叹一声。“能想出如此巧妙毒计，到底是何许人也！”
公子樗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又坐了一阵，公子樗依然在看书卷，心语不敢打扰，结果越坐越困，干脆直接躺在地上睡觉，还毫不客气地顺手扯了公子樗外衣的一角盖在自己身上。
眼角瞄到在自己身旁沉沉睡去的人，公子樗露出一抹冷笑。
幸好这晚你是过来我这里睡觉，否则，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
公子府是什么地方，有人能瞒过公子樗的耳目潜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