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似是而非
“公孙相国竟然走了?”捧着茶盘回来的心语没看到公孙和,一面惊讶。
“不走是要在公子府留宿?”
“想不到公子也会开玩笑!亏我还特意换了衣服,还拜托戚大哥赶快给准备了参汤。”
“灯芯草还不够?”
“灯芯草跟参的功效不同,来,这碗给你。”心语捧起滚烫烫的参汤放到公子樗面前,不忘补充道:“别浪费。”
眼看心语的手被烫红了但还毫不自知,公子樗本想关心几句,听到最后一句话后硬生生打住,换成冷冷哼的一声。
心语似乎没有察觉公子樗的不满,轻轻撩起裙角一如既往坐到公子樗身旁,只是对比平日,恢复女子装扮的她举止更为轻柔温婉。
“公子其实没有发现茶水中有灯芯草吧?”心语侧头询问,模样甚是认真。“但公孙相国只喝了一口,马上看出端倪。”
公子樗反应很快,马上明白心语话中含义,看一眼放在面前还冒着白烟的参汤,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而已便马上缩了回来,转身捧起心语的手,摸到她那还发烫的指尖,忍不住握在手中。
“没关系,不痛的。”心语慌忙解释,想把手抽回来可公子樗并没有松开的意思,于是也没有再反抗,笑了笑只觉得公子樗的手凉嗖嗖的,很舒服。
“公孙和可没打算隐瞒对草药的熟悉。”公子樗说着,又随手从桌案上拿来一个玉纸镇贴在心语手指上降温。
“似是而非。一切都好像与公孙相国有关,然而他好像知道很多,又好像一无所知……到底他知道多少?”心语想不通,烦恼使她的眼睛、鼻子、嘴巴都皱在一起,显得滑稽搞笑。“本想再试探一下,看他是否对人参的使用也了如指掌,可惜人走了,不会是公子下的逐客令吧。”
“公孙和是聪明人。”
“他跟公子相比,谁更胜一筹?”
“或许是他。”
“不会,一定是公子!因为公子有我。”
……
四目相对下,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心语抽回手把玉纸镇放回桌案,一边感叹道:“太神奇,握了好一会,这玉石还是冰凉冰凉。”
“嗯。”公子樗有点心不在焉的应道,目光追随着心语看着她站起来,然后像微风一样走到公孙和带来的古琴前,美滋滋的坐下拨弄琴弦,发出悦耳的声响。
琴音一如她本人。
“我来为公子弹奏一曲可好?”
没等公子樗点头,心语已经用她那不甚柔滑但却十分灵巧的手指奏出了一连串富有趣味的乐音。
趣味?公子樗为自己想到一个非常贴合的词而露出了笑意。
可能是因为没有痛感,心语的下手轻重分明,往往能在激昂处毫不留情而又恰如其分地果断用力,既有男子的豪迈气概,又有女子的柔软细腻,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居然能完美地集合在一起,关键还是她是这样一个娇小可爱的小姑娘!
一曲还未完,心语突然按住琴弦,停住了。因为她看到,琴弦上出现了点点血迹。
忘记刚刚被烫到了……她心虚地赶快用衣袖擦掉血迹,顺势用长衣袖遮住手指。
“怎么了?”公子樗不解。
心语故作惊讶道:“公子,我们忘记要去翻查宗卷!今天就到此为止,日后有机会再为公子弹奏。”
“也不差一曲的时间,你弹奏完我们再动身。”
“公子喜欢我弹琴?”
“嗯。”
印象中,公子樗从未在人前表现过自己的喜恶,不觉心中一喜,“既然公子喜欢,舍命陪君子!”说罢举高手让衣袖滑落,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如果说以往的弹奏不过是闹着玩,这一次,心语是全神贯注用尽了全部的精神。
“噌”的一声琴音,公子樗猛然吸了一口气,一颗心提到了喉咙顶。
这是神乎其技!
只是……
“且慢!”
“啊?”
琴音为何没有之前的清脆利落,倒是带点黏腻?
“你的手是不是……”
“没有!我很好!”心语嘴上这样说,行动却是十分诚实,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一双手藏在身后不敢让公子樗看到。
“你怎么就老不让人放心!”公子樗责怪着走向心语,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吓得心语瑟瑟发抖。
“又不痛,又不会死,过两天就会……”
“还嘴硬!”一把抽出心语藏在身后的手,公子樗总算松了口气。“果然……幸好只是稍微划伤,并不严重。”
“又不是什么千金之躯,皮粗肉厚才没有那么容易受伤。”
“你就是经常受伤,手才不得细滑。”
“公子不也是浑身上下到处是刀剑枪伤?越是英雄伤越多,越是能医手越粗。”
原本绷着一张脸的公子樗终究还是被逗笑了,“不是要翻查宗卷?还不快走。”
“马上!”心语笑着蹦起,却不小心踩到裙摆几乎跌倒。“公子稍等,我换身衣服。”
公子樗亲自来到邢狱,大家自然不敢怠慢,知道他要翻查十年前案件宗卷,慌忙带着二人来到藏案室。不想透露太多,大概问明宗卷摆放的规律后便屏退左右,自行查找。
“十年前,大概是这里。”公子樗一目十行,不过随便扫视一眼便确认了位置。
“当真?”心语半信半疑,走到公子樗所指位置随便抽出一策打开,“果然是!公子你好厉害!”
“雕虫小技罢了。”公子樗略有得意,一边盘算着日子,一边丈量宗卷位置数量,最后抽出一卷递给心语,“看看这一策。”
“公子不会如此料事如神吧?”心语狐疑地皱起眉头,带着不相信的神情笑着打开宗卷,看了一眼失望地摇摇头:“不是这一策,但日子非常接近。”
“这一策?”
“……不是。”
公子樗又接连抽出几策,心语看了均是摇头。
“日期相差越来越远,恐怕不在其中。”
“奇怪……”公子樗略感不妙,弯起食指轻托下巴,稍微深思后安慰心语道:“或许案情重大,宗卷被朱司寇另外放置,我们找朱司寇问一问。”
“嗯!”心语用力点头,虽然诸事不顺但也不担心,在她眼中只要有无所不能的公子樗在,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朱司寇告假了,要到他府上拜访。”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公子还不快走?难道不认得路?”
“笑话!我是在想要不要找匹马。”
“路程很远?”
“不,就怕……”公子樗本想说就怕你走得慢耽误时间,但看了心语一眼,还是忍着没说,改口道:“还是找匹马稳妥。”
其实只要能出门,无论是骑马还是走路,心语都觉得很高兴。她太少出门了,正确来说,是几乎没有外出游玩过,最多就是跟心太医一起出诊或者到山上采药。由于心太医担心她出意外,总是把人盯得紧紧的,不能乱跑,不能乱摸,一定要在自己视线范围内活动,搞得心语每次都觉得被监视着,浑身不舒服。
相较之下,公子樗宽容太多了,同样不能单独出门,但跟公子樗一起,她是自由自在的,总觉得无论自己跑到哪里,只要回头就能够看到那个人在她身后默默守候,那种无形的安全感让她能够肆无忌惮。
一路上公子樗没跑很快,一方面是心语对一路风景十分好奇,叽叽呱呱说个不停,另一方面,他们确实也没有太赶时间。一路轻松愉快,时间也过得特别快,在心语看来,是嗖的一声眨眼就到了朱司寇府上。
然而,到达目的地后,两人都被接下来遇到的事情惊呆了。即便重来一百万次,两人都无法预料到竟然出现这样的事情。
看到公子樗大驾光临,朱夫人连忙命人沏茶款待,然后亲自跑到书房喊朱司寇出来,岂料等到的不是朱司寇的出现,而是朱夫人的尖声惊叫。
“啊——夫郎!来人,快来人啊——”
公子樗和心语闻声站起来,互相对望一眼,同时快步跟随声音方向走去。
书房中,只见朱夫人不顾仪态地伏在地上放声大哭,身下似是躺着一个人。
不用多说,肯定是出事了!不迟不早,偏偏是二人到来之时?两人又是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与惊讶。
公子樗首先反应过来,上前扶起朱夫人,然后看到倒在地上,七孔流血的朱司寇。
“吾言,过来!”公子樗下令。
心语愣了愣才意识到喊的是自己,不敢怠慢,“是,公子!”说罢快步上前,看到地上的朱司寇也是一惊。“这……”无需公子樗多说,出于医者的本能,她单膝跪下先探了一下鼻息,然后摸摸颈项大动脉,又扒开嘴巴眼睛瞅了瞅,最后检查了全身各处。
“请问朱夫人,朱司寇可有患病?可有正在服用药物?”
朱夫人一边痛哭,一边断断续续回答道:“夫郎一向身体健朗,并无疾患,也无服药。”
“日常饮食呢?贪杯饮酒?”
朱夫人连连摇头,回答:“一向喜欢清淡,虽然偶尔小酌几杯但绝不贪饮。”
“这就奇怪了,到底为什么呢……”心语沉吟着绕朱司寇的身体走了一圈,又在书房周围到处视察,并没有发现有用线索。
正是胶着之际,朱司寇的女儿朱雅在婢女的搀扶下也走了过来,看到地上的父亲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张开嘴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晕死过去。
朱夫人本来已经十分悲伤,见到女儿晕倒,心一急,竟也晕倒在地。
朱府顿时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