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温小窗随着顾一言进入城区，这明白刚才那股不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原本热闹的城市，此时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尸体堆积的到处都是，残缺的尸块随处可见，粘腻的血液汇集在一起，阴沉灰败的天穹似乎都被染成红色。成群的乌鸦和秃鹰停留在上面，相互争抢着啄着人的尸体。
几具被啄空了的白骨立在巡逻楼的城墙之下。
看着周围的这一切，温小窗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看着四周这死沉，冰冷的沉默，压抑的要喘不过气来，在这一片骇人的血腥中，他觉得自己被染透了。
这时，他的眼睛就被一双冰冷的手遮盖着,接着，他听到顾一言说：“别看了。”
那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轻，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沉。
温小窗闻着鼻尖的血腥味，很久之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小声的问：“他们是怎么了？”
“他们……”长久的沉默中，顾一言才开了口，只是刚说了两个字，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两个人不远爆裂开来，温小窗只觉得耳边轰鸣，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腰被顾一言抱住，两个人快速的滚在一旁。
好久之后，温小窗才感觉到自己耳朵恢复听力，他听到顾一言沉重的喘息声压在耳边，温小窗睁开眼睛，四周尘土弥漫，他们此时正躲在路边的一辆巡逻车的后面。
顾一言脸色阴沉，眼神犀利的看向四周。城市又陷入寂静，仿佛刚才的爆炸声只是两个人的幻觉。
温小窗也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他能感觉到自己此时全身冰凉，心脏剧烈的跳动-——突然，他的手被握住了。
顾一言依旧警惕戒备的看向四周，没有看他，但是手心传来的温度，却让温小窗紧张的心情渐渐安定下来。
半晌，他小心的回握过去。
顾一言微愣了一下，接着，他拉着温小窗起身，朝着东一区巡逻小楼，冷漠的说：“出来吧。”
温小窗目光随着顾一言的目光看去，大约几分钟，空荡的楼上开始出现骚动，接着，穿着一身黑手中持枪的男人站在城墙之上，几十支枪齐刷刷的对准两个人。
最后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他缓慢的站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的向下看着这一切，模样很是从容。
他头上带了顶绅士帽，看起来并不像穷凶极恶之徒，甚至有种文质彬彬的感觉。
“哦，顾指挥长，”男人笑着说，“久闻大名，你好啊。”
顾一言看着他，语气冷漠的点出了对方的名讳：“x”
x闻言，嘴角的弧度更大了：“指挥长竟然认识我，真是受宠若惊啊。”说完，他又看向温小窗说：“你身边的小朋友看起来很可爱啊。”
温小窗觉得这个男人虽然是笑着的，但是他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温小窗不由自主的向后撤了一步。
顾一言觉察到他的动作，将温小窗挡在身后，接着看向x，皱着眉说：“这些都是你干的？”
“是啊，”x看起来很满意他的作品，“怎么样？是不是很伟大的一部作品。”
顾一言说：“为什么？”
四周的人并不是所谓的丧尸，而是正常的人，活生生的人。
虽然顾一言看上去很是平静，说话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是温小窗却能感觉到他收紧的手尖。
他在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为什么？”x笑了一下，情绪高昂的说：“当然是为了建设伟大的帝国啊，为了建设新的人类文明，首先就要淘汰掉这些人类中的劣质品。这些愚民们活着就是在浪费资源，他们甚至都不配使用我们研究的病毒，”说着，他看向顾一言，激动的说，“亲爱的指挥长，他们死了有什么不好，东一区是什么地方你不会不知道吧，杀人抢劫□□妇女，一方恶霸的聚集地。我现在帮你清理了这些人渣，难道你不应该谢谢我？”
温小窗感觉到顾一言手上的力度越大，下一秒，他松开了温小窗的手，将他一把推进巡逻车里，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快速的出枪，枪口对准了巡逻楼上的男人。
男人看着黑漆漆的枪口，哎呀呀的推了一步，做出一个痛心疾首的动作，半晌，他像是擅长表演的戏精一样，又呵呵呵呵的笑了起来：“指挥长，别拿枪指着我，你里面的子弹够吗？”
“杀你足够。”
“哈哈哈哈哈哈哈，”x大笑着，接着又一脸委屈的说，“为什么杀我，我可是好人。”
顾一言不想跟他废话，目光冰冷的问道：“十一区的人呢？”
温小窗听完，瞬间明白过来，既然刚才的男人说的杀的是东一区的人，那么十一区的人很有可能还活着。
x笑着，不说话。
顾一言目光幽暗，接着手指一按，一枪打在男人的耳边：“再问一遍十一区的人呢？”
x却并没有被吓住，他说：“冷静点指挥长，就算你不在意，跟你一起来的小朋友也不在意吗？”
温小窗透过巡逻车的窗户看向那个男人。他总是觉得这个男人看自己的目光很不正常，像一只贪婪的蛇在对他吐着芯子。
“十一区的人，暂时活的很好，”x笑着说，“不过现在指挥长你单独一人，可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可谁让我一直仰慕你呢，这样吧，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顾一言漆黑的目光看着他，枪却没有放下。
x自顾自的说：“现在我所在的这栋楼里，有一名十一区的人，如果你能够找到他，十一区的所有人我可以暂时留着。不过，你们要是找不到的话，”他说着，手中拿出一个黑色的开关，“这个开关连接着这周围算有的炸弹，只要我一按，砰。啊，那就对不起了。”
“怎么样，指挥长。”
顾一言冷笑一声：“我有选择的权利吗？”
“哈哈哈，聪明人，那就二个小时为限，游戏开始了哦。”
“希望你说话算话。”
“当然，我的偶像。”
整栋楼里被断了电，像是窑洞一般漆黑。温小窗跟在顾一言后面问道：“你相信他说的吗？这个楼里真的有人吗？”
顾一言手中拿着小型的照明灯：“终归要试一试。”
两个人走在楼梯间，灯光扫过这片区域，尘土中的小颗粒在光中飞舞。
“他们为什么要将十一区的人抓起来？”因为楼内太过于空旷，所以显得声音很是空灵。
“注射丧尸病毒。”顾一言说。
“丧尸病毒？”温小窗问。
两个人说着，又进入一个房间内，里面装了很多电路线，还有通讯用的器材，顾一言拿起来左右看了看，果不其然已经从内部破坏掉了。
他说：“他们想要建立起一种新的文明，他们需要这种类似于丧尸这种行尸走肉，没有自主意识的兵力。”
温小窗睁大眼睛：“可是没有意识的话，又怎么会听话。”
顾一言：“所以他们才大量的在人类中实验，想要制造听话又有比人类强健体魄的丧尸。”
闻言，温小窗的身子下意识的缩了一下。
这不就是说的他吗？
顾一言注意到他动作，用灯照了他一下：“怎么了？冷吗？”
温小窗摇了摇头，下一秒，顾一言的外套却已经披在他身上，他只能干巴巴的说：“谢谢。”
脑孩中却忍不住的想，若是他的丧尸身份被发现了，那这群人会对他干什么？会控制自己，然后来对付顾一言吗？
温小窗魂不守舍。
“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了。”顾一言看了眼手上的表说。
两个人找了几乎整个楼，却连个鬼影都没有，此时他们正在想地下室前进。地下室里堆积着杂物，很是潮湿，还有一股特别的气味，很是刺鼻。
温小窗皱了一下眉说：“不对劲。”
顾一言看向他：“怎么了？”
温小窗说：“这里面有一股人类的气息。”
两个人继续向里走，倏然，顾一言顿了一下，他将照明器向角落里一照，灯光照亮了这片区域，温小窗看见了缩在墙角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见到两个人先是害怕的抖了一下身子，她披散着头发，接着失声尖叫，声音很是尖锐。
两个人在一旁静静的等待着她安静下来，这期间顾一言打量着他的动作神态，大约是十分钟之后，女人终于安静下来。
温小窗轻声安慰她说：“别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顾一言：“是十一区的？”
女人木纳的点了点头。
顾一言又询问了一些十一区其他的问题，女人都能回答下来。温小窗偏头，看向顾一言小声的问道：“应该对了吧？”
顾一言说：“嗯。应该没有问题。”
温小窗这才松了一口气，距离两个小时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只要出去，就赢了。不过女人的身子似乎不太好，在路上一直咳嗽，看起来很是虚弱，温小窗想要扶着她，她摆了摆手拒绝了。
回去的路似乎特别通畅，温小窗皱眉，觉得好像有点容易了，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他碰了一下顾一言，刚想说话的时候，却听到女人失声尖叫起来。
温小窗扭头，看到女人瘫在地上，手指楼顶，拼命咳嗽。温小窗目光移向女人手指的地方，倏然睁大了眸子，只见楼顶之上，一名七八岁的小女孩吊在上面。
小女孩这会儿紧闭着双眼，小脸苍白，看不出是死是活。
女人失声许久，终于喊出声，她的嗓子干哑，像是撕裂一般：“孩子——我的孩子。”
顾一言皱紧了眉。
女人跪爬过来，哭着求他：“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
温小窗看了一眼这么高的顶楼，又看了一眼时间说：“怎么办，来不及了，没时间了。”
顾一言抿着唇。
两个人对视半晌，几乎同时开口。
“你带人先走。”
“我带人先走。”
温小窗想起自己当时在西三区时，即使在众多丧尸群中，顾一言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救他。
所以这次的小女孩也是一样，不用开口，他也知道他的选择。
温小窗拉着女人起身，顾一言身上已经绑了绳子，他幽深瞳孔看着温小窗，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将腰间的枪递给他，淡淡道：“小心些。”
温小窗在他的目光中抿了一下唇，半晌才接过枪，缓慢的说：“你也是。”
两个人对视一眼，温小窗转身，带着女人，出了这个房间。
“呕吼，小朋友竟然先出来了。”
温小窗没有搭理他，拉着女人缓慢的说：“人我们带出来了，你说话算数。”
x道：“当然，我们可是最遵守约定的人。”他说完，就在口袋里掏出炸弹的引爆器，然后当着温小窗的面，踩在脚底下。
温小窗看着化为碎片的引爆器，松了一口气，转身的时候，刚好看着顾一言抱着小女孩出来，一切顺利，他就知道顾一言可以。
他嘴角轻扯，就要迎上去。
x却看向一旁的女人道：“想要救你的女儿吗？”
女人愣了一下，她嘴巴动了下，刚想说点什么，却听x继续说：“你不会以为，你女儿这样就是得救了吧？你猜，她现在为什么还不醒？”
女人僵住了。
x笑了一下，慢步走到女人面前，很是绅士的掏出枪，放到女人手中，他慢悠悠的说：“这样如何，只要你把抱你女儿出来的那个人的头打爆，我就保证你女儿明天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你身边。”
温小窗不可置信的转头，觉得自己心跳停止了一下，他朝着女人喊道：“别听他的。”
女人颤抖的拿着枪，一只手抓着头发说：“我不会，我打不中。”
x很温柔的抓起女人的胳膊，瞄准顾一言说：“不会没关系，不会我教你啊。”他抓着女人的手，扣在扳机上，继续诱导：“按下去，按下去，只要按下去，你女儿就得救了。她之前的病，我也会负责给她看好的，你不希望有个健康的女儿吗。”
温小窗黝黑的瞳孔看着那个女人，声音颤抖：“他刚刚才救了你的女儿。”
女儿活着还有健康的体魄，这可能是这个女人多少年唯一的希翼。
顾一言一身比挺的军装，从高楼上走了出来。
女人愣愣的看着，此时却听不进去任何事，她在x的哄骗，闭上眼睛，眼前的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的人。
只要杀了那个人。
她的女儿就会获救。
女人无视温小窗的哭喊哀求的声音，手指只抖了一下，便毫不犹豫的按下扳机。
枪响过后，只见面前的人缓慢的倒了下去。
女人捏着枪瞪大眼睛，愣愣的看着，半晌绝望的瘫坐在地上。
顾一言想过这个男人不会如此简单的放过他们，果不其然，他抱着女孩出来，就看到女人拿着枪指着自己。
身边站着那个笑容满面的男人。
而温小窗惊慌失措的站在一旁。
他看着女人手中的对准他的枪，心里并没有怨恨，就像指挥区上面写着的——绝不放弃每个公民的生存的权利，生命为先，其他次之。
救小女孩是他自愿的，不是为了任何人。
只是看见温小窗的的表情，他心里多了一份其他，好像隐约有点心疼，有点后悔，他不该看到这一切，不该让他一个人带着女人出来的。
一会儿若是满身是血，他该会害怕了吧。
是的，他肯定会害怕的。
自己却没办法安慰他了。
这样想着，他看着女人的手在x的指导下碰到扳机，他闭了一下眼，一秒，两秒。
砰。
想象中的痛苦却并没有袭来，顾一言睁眼，看到女人瘫下的身子，还有痛哭绝望的声音。他缓慢的移开目光，下一秒整个身子僵住了
温小窗挡在他的前面，一颗子弹在他的胸膛穿过，只见他脸色苍白，原本黝黑的瞳孔，显示出一点灰暗的颜色，像是色彩不协调的画板。
温小窗看了一下自己被血侵染的胸口，又抬头看向顾一言。他似乎想要轻扯一下唇，最后因此为太痛了只能作罢，只留下一个细微的弧度，像是笑，又像是难过。
这么娇气的人。
现在一枚子弹活生生的穿透了他的身体。
顾一言甚至忘记了走路，只是看着前方倒下去的身影，听到身体里有什么破碎的声音。
他呆在指挥区这么多年，队员同事走了又来，见惯了生死离别，他以为自己早已铁石心肠。
可这一刻，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心脏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