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姚夫人上吊的门房紧锁，没有任何人进来的痕迹。顾式微走到窗边，手指摸着窗缝，竟无一丝灰尘，屋子里所有的物品都摆放有序。但木梳上有根头发，对于极度干净的地方来说，这很奇怪。

    他抬头看着房梁，叫人去抬了把木梯过来放在门外。顺着木梯爬到屋顶，走到夫人上吊的位置，周围并未有破碎的瓦片。又小心走了几步，发现其中一片瓦的颜色比周围颜色浅一些。官宦世家多为讲究，居住的房间有风水之说，即便修葺扩建，多为整体，断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深夜降临，司卫来到地阁打开牢房说道“景王殿下，阁主有令，你可以出狱了。”赵未修翻了个身接着睡，司卫又道“再不走大刑伺候。”

    他摇摇晃晃走出了镜栙司，明月高照竟一时分不清走哪条路。走过条街，突然说道“半夜装鬼吓人，缺德。”

    街道旁边的竹架上坐着一红衣女子，头发挽起，许多仙客花状红钗饰之，面带红纱。她飞下来问道“师叔祖，找我何事？”

    “老子前几日寻你，现在才来”

    “那可是镜栙司，休要害我，”又伸出手说道“有五路人在找姚太医的药本，三千两。”

    赵未修从怀里拿出一两银子，“五路人？”

    “师叔祖，打发乞丐呢？老子可是与这五路人交过手的。”

    这都什么土匪，漫天要价，又掏出一张银票，十分心痛道“定金，找到后给你剩下的两千九百两。”

    赵未修回到府中困意不在，取出剑在院子里练习。半夜只听虫鸣狗叫，握剑回抉刺向前方，飞过屋顶转身下来指剑朝地回旋，剑从手中飞出刺到树上。枯叶凋零遮住了半轮月亮，伸出左手指尖想要触碰，那是穷尽一生的距离。他哭笑起来，仿佛十三年前醒来时也是这样的夜晚，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记不清。

    第二日醒来，他带上好酒出门，拐过街头就看到长宁。许久未见，长高了许多，但处事态度与旁边老头差不多。她背着手走到赵未修面前说道“七哥，可是去看顾公子？”

    “！”

    自太子被废，顾式微已成为京城佳婿榜首，又深受皇帝喜爱，若是开春考取功名，必定有所作为。只是长宁怎么对顾式微上心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对此一路上都在对长宁说教，改变她的想法，可惜失败了。

    深冬时节虽有些寒意，不过太阳已经出来，顾式微打算出去吃饭。刚打开大门，就看到门侧坐着瑟瑟发抖的两人。

    “今日我请客，去前面福金酒楼。”

    “此意甚好。”赵未修马上把长宁提到身后笑道。

    话说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便是福金酒楼，千金难买，几个菜就几百两，去迟了还排不上号。赵未修全部身家也就几千两，吃几顿估计就沦落街头了，上次还是与云念罗一起吃的。

    路上长宁一改往日的态度朝顾式微问了还几个问题。赵未修走在后面暗道，问再多遍也没用，你家顾哥哥马上就要成亲了。

    福金楼共有五层，侧面有盘旋竹梯，接每一层三个过道，雅间皆为名家设计。听闻幕后主事爱好文墨，大堂前面为一副壁画，不知出一何人之手。听闻若是题词一二应对卷景，可免一月酒钱。此时赵未修在画卷前面故作思考，引的长宁嘲笑“狗屁不通”。

    顾式微打开折扇笑道“有何见解？”

    壁画上乌云密布之下又烟雾缭绕，各个方向看到的景象都不一样。赵未修这个位置看到的是乌云后面有一座山，顾式微方向看到的是一片黑色弥漫的九里花。长宁方向则是一只凤凰展翅飞翔。

    “全是狗屁。”

    长宁扶额叹息，前不久才被李家退婚，又被书院退学，名声更不好了。

    走到三楼时赵未修往下看了一眼，壁画变幻，乌云隐约透出一把剑后又迅速消散，忽见下方幻化为被烟雾半掩的龙形，竟有一丝眼熟。

    五楼雅间出来七八人，其中领头的姑娘着蓝白罗衫长裙，头梳半发髻，插一支香雪兰玉簪，青色流苏点缀其后。她福身道“顾公子安好。”

    这不是周逸壑周大学士家大小姐周玉楼吗？

    顾式微合扇作揖道“周小姐有礼。”

    半晌后她似乎才看到另外两人，嫣然笑道“原来景王殿下与长宁公主也在，失礼。”

    长宁不懂这其中弯道，绕过她们朝里面走去，赵未修赶紧追了上去。

    周玉楼偶然得见未婚夫，表面故作镇定，却又不想失去此机会，说道“过几日我府中有煮酒论，到时顾公子一定要来。”

    “定不负时许。”

    长宁在门口偷看，被赵未修敲了下脑袋，满脸嘲讽她的得意模样，难不成在牢中被打傻了？她借赵未修之手接近顾式微，不过是想了解姚府一案。那么多人找寻丢失的药本，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肯定还在大理寺内。如今太子被废，各个皇子王爷虽没动作，但谁会没有想成为太子的想法，除了赵未修。赫家显贵，权力滔天，她母后膝下没有皇子，足以说明皇上有所忌惮。若是再不采取行动，恐怕赫家会是下一个方家。

    “七哥，顾式微有没有心上人？”

    赵未修一把捂住她的嘴满脸惊恐“长宁，你才多大，顾和尚一把年纪，你可别想不开。”

    长宁可惜道“他看周玉楼的眼睛，没有仰慕之意。”

    到底是自己老了，跟不上长宁，拎着她的后领进屋。只是顾式微的意中人，到底是谁？

    近日东虞边境的周边小国蠢蠢欲动，其中单属樱池国野心最大，已航驶十艘大船抵达边境对岸。牧珺川牧大将军带兵驻守，弓箭手围在周围，令悬一线。

    皇帝与众臣商议，许多大臣提出将云念罗调到东秦援助牧大将军对抗。但云念罗在西北境镇守，贸然调动，恐怕引起西北小国猜忌。

    京兆府户曹参军任明德提出“东虞无需出兵，樱池而后便是商越国，左为巴陵，可派使臣出使两国，连横以退樱池。”

    赫然反问道“有何谋略可攻其心？”

    任明德作揖道“陛下，臣有一谋略。商越国小物少，却兵强马壮，巴陵擅长水上应战，可伪装与其交好，牧将军派兵跟随使臣到两国境外，欲成‘将渡河向其后’的样子，诱使樱池主将‘反后左而应之’，然后乘其兵力分散之隙，派兵袭击围攻东秦对面剩余的船队。”

    这计谋既不用费多少兵力又可镇西北安定，皇帝心下慰之，问道“派何人出使，爱卿可有人选？”

    任明德回道“司天监可算出人选。”

    皇帝下旨所有大臣交付生辰八字，令司天监正使苏仙之即刻算出人选。大臣们许有心慌，出使远国，虽为朝廷做事，但正值交战之际，水路皆险。

    半个时辰后司天监苏正使呈上折书，他跪地说道“陛下，所谓卯亥一身轻，巳酉丑三合，青云直上天。此符象显示出使人勿入红尘，自为独一人，否则影响国运。卯亥交刻，巳酉丑罕有时辰出生之人。”

    皇帝打开看了一遍说道“此去路途艰险，司天监算出人选甚合朕意。传朕旨意，取消镜栙司阁主季无与芊蔚的婚姻，季无与林栖书院先生应暮，国师黎度共同出使商越，巴陵，”而后又补充道“贸然取消婚约却有不妥，不过为了我东虞永盛，朕再许芊蔚一门亲事。”

    “陛下圣明。”

    赵岂跑到大理寺找赵未修，被告知去了福金酒楼，又匆匆走了。赏了伙计一锭银子，才被带到福金五楼雅间。

    赵未修点了一大桌菜，这会儿吃的差不多了，见赵岂大冬天面有薄汗，喝了两杯茶，喘气说道“大事件，猜猜。”

    赵未修喝了口酒回道“你那三房小妾生了？”

    顾式微打开扇子笑而不语，长宁给赵岂添了杯茶，说道“皇叔今日进宫了？”

    赵岂疯狂点头，激动说道“皇上下旨取消季大人与芊蔚姑娘的婚约了，”后面支支吾吾片刻又说“你们看我将她娶回去作侧妃可好？”

    冬天也敢做白日梦，赵岂胆儿肥了。若是芊蔚听到此话，明日皇叔该替他收尸了。真是天真的狗男人。

    “堂兄，你都四个媳妇儿了，做人知足常乐，不怕季大人抓你去镜栙司？”

    这下赵岂彻底闭嘴了。

    顾式微摇了摇头，以他对赵岂的了解，定会让老王爷向皇上请旨赐婚的。不过凭芊蔚姑娘的才智，王府岌岌可危。坐了片刻不再逗留，付完钱就先走了。酒楼后面便是二里窖，酒香弥漫略有苦味。突然想起，姚太医口中曾有与这相似之味，皆有一缕双井气味。他走了进去说道“方才在门外闻到酒香，酒虫勾了起来，特前来买此酒。”

    那人回道“这是上个月刚酿出的新酒，名曰‘九日起落’，此酒幽雅细腻，酒体醇厚，第一日喝过以后，第九日酒香还会再现。”

    顾式微买了一壶，价格不菲。又问上月何人买过此酒，识酒之人很少，想结交一二。不过店家却记不清模样了，只道左手有绿玉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