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桃熹长这么大以来，还是头一次这么窘迫。
便利店的冷气明明很足，可她却觉得自己的脸颊像刚出锅的烤番薯一样烫。
估计脸红到爆炸了吧。
这种情况下，桃熹也不想再纠结要不要跟那个男人打招呼了，她现在最紧要的事就是从这空隙里先出去再说。
桃熹动了动身子，就在此时，她发现一个更窘迫的事，好像后面的衣服不知勾到了木架子哪里，她也只是稍微往外面挤出来些，就明显感觉到身上的衣服开始勒的她更紧了些。
“……”
桃熹欲哭无泪。
商怀倾朝着桃熹那边走了过去。
他已经看出来她的窘迫，也看出来她现在衣服被勾到的难处，于是他什么也没说的走近了她身旁。
“你稍微往墙那边贴一下，我帮你把衣服拽出来。”一走到桃熹身边，商怀倾没说别的，就直接这样说道。
桃熹闷声朝墙那边贴了一下。
虽然已经糗到脑袋一片空白，但桃熹依然能感觉到男人指间的温柔，以及很绅士甚至很小心翼翼的帮她拽出勾住的衣服。
不触碰到她。
也不让她的后背过于暴露出来。
“好了，你试着出来吧。”
听见男人的声音，桃熹慢慢从空隙里挤了出来，这次倒是很顺利。
她手里还拿着先前挑好的三明治，转身时，也不敢抬头，就那样闷着小脑袋，很小声的致谢道：“谢谢。”
“不客气。”商怀倾微垂眼眸望着对面的桃熹，看她满脸通红，他接着道，“不打扰你了，我要买饮料了。”
说完，也没等桃熹回话，商怀倾就兀自朝旁边踱了两三步，面对着放饮料的木架子。
言语中没再让桃熹为难，就连注视的目光也未让她有半分的不适。
转过身，就直接站在那里旁若无人的挑起了饮料。
未再多看桃熹一眼。
桃熹拿着三明治，快走了两步，与他擦肩而过，匆匆朝着结账台走去。
商怀倾还站在那里，他随手拿过一瓶饮料，想看看生产日期，但心思却完全不在那瓶饮料上。
而是一直听着身后的动静。
余光中看到桃熹的身影匆匆掠过，他微偏头，朝着一旁的方向望了过去，刚好看到桃熹的身影消失在了木架子的转弯处。
商怀倾的唇角勾起淡笑，脑海里瞬时冒出桃熹刚才害羞窘迫的样子，猜她想避开他，所以才那么狼狈的想要从那个空隙里逃出去。
却不小心半个人给卡在了那里。
想到此，商怀倾唇边的淡笑越发浓郁了些，整个人都散发着打从心底的愉悦感。
好像每次遇到桃熹都会发生有趣的事。
而这次见着她，商怀倾依然觉得她那双眼美的惊心动魄，缓缓抬起眼眸时，漆黑的眸子里仿佛藏着幽暗的北极蓝光，微光涟漪，带着一种神秘莫测的纯净。
但眼廓的形状却又很媚，像是只一眼就能勾了人魂魄的狐狸精。
她应该被偏爱的有恃无恐，甚至肆无忌惮。
但每次见着她，却总是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般战战兢兢，一副我见犹怜的凄楚感。
便利店里不知何时人开始多了些，桃熹拿着三明治去结账时，收银台那里已经排了五六个人。
看人有些多，于是她在就近的零食架上拿了两三包经常吃的零食，拿完，她才走过去，排到了结账队伍的最末尾。
前面的人开始走动了下，空出差不多两个人的位置，桃熹紧忙上前走了一两步，继续排队。
她后面已经开始有三四人排起了队。
原本买完饮料的商怀倾排在桃熹后面的，许是怕她看到自己仍会感觉尴尬，他就主动给后面排队的人让出位置，踱步到一边零食架前，随意看了看。
但却关注着桃熹那边的动静。
两三分钟后，轮到桃熹结账。
她将三明治随手放到结账台上，掏出手机，刚解锁，这才发现手机不知何时自动关机了。
桃熹心里猛地下沉了一下。
不是什么大事，可她却突然慌张了起来，怕收银员嫌弃她慢，更怕后面排队的人等的焦急。
重新开机操作手机时，桃熹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紧张到指尖都在发抖。
“请问只有这些东西吗？”收银员已经将桃熹买的东西一一扫了码。
“对。”桃熹抬眸，跟收银员对视了一眼，她小声继续道，“麻烦等我一下，手机自动关机了。”
“好的。”收银员客气了一句。
桃熹握着手机，她假装淡定的站在那里，脸颊却开始有些发烫，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盯着她。
这让她越发感觉到浑身不自在。
手机开机后，信号接收的有些慢，老半天网络都连不上，这等待的过程里漫长又煎熬。
她整个人也越发敏感起来，似是隐约听到后面排队的人，开始有不耐烦的叹气声。
桃熹咬了下唇，努力克服掉那些下坠的情绪，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
但指尖的颤抖好像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而更让她窘迫的是手机电池提示电量越来越少，接近关机的状态。
慌乱感铺天盖地的压过来，桃熹只觉得都快要呼吸不上来，几近晕厥过去。
就在这时，桃熹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男人凉凉的声音。
仿佛天神般降临解了她的困境。
“我来帮我朋友结账吧。”商怀倾将手机付款码递给收银员，接着道，“麻烦再来个袋子。”
“好的。”许是收银员也怕后面排队的人等的过于久，没再多问，直接扫了商怀倾的码。
扫码后，收银员从柜台下面扯出一个塑料袋，递了过去。
商怀倾接过，默不吭声的将桃熹买好的东西一一装了进去。
而后递给她：“好了，都装进去了。”
桃熹伸手接了过来，她很小声的致谢道：“谢谢，我手机没电了，麻烦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家拿一下充电宝，把刚才的钱还给你。”
“好的，那我等你。”商怀倾没多说什么，直接答应了下来。
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想那么局促不安的桃熹，应该很想出去透透气，他也就没多做推辞，直接答应了她的提议。
果然那边桃熹听他答应下来后，就直接转身朝便利店的外面走了出去。
她脚步虽看起来还算是镇定，但消瘦的背影里却藏着说不出的焦灼不安。
一走出便利店，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桃熹才总算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其实刚才的事情算不了什么，手机关机的话，大不了买的那些东西不要了，可是她实在不喜欢那种被所有人盯着看，孤立无援的感觉。
那些注视过来的目光仿佛是黑暗里长出的手掌，一掌一掌的将她推到悬崖下面似的，不留任何情面。
这不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却是她第一次被人这样解围。
及时的，明明白白的，还小心翼翼的护着她所有的情绪。
就像之前他帮她解困于卡在缝隙的窘迫，一样的温柔相待。
明明早已对那些糟糕的事情免疫，哪怕再窘迫都不会当众掉眼泪，但突如其来的好却反倒令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桃熹只觉着鼻头酸酸的。
像是有一股难以名状的难过压在心底，不上也不下，压得人有些呼吸不上来。
到底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桃熹攥紧手里的塑料袋，手指抠着自己的关节，用力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不想让路人看到她哭的样子，抠得指关节泛白，才终于忍了下来。
她低着头闷闷的走在人行道上，沿着路边走了没多远，就进入了她住的小区。
一路走回家，桃熹也没多加耽搁，将手上的东西放在离门口不远的小方桌上，她脱掉鞋子，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直接光脚走进了房间。
从包里掏出充电宝，用电源连接到手机上，开始充电。
桃熹将充电宝放在手机下，就那样跟手机一起握着，转身又朝门口走去。
穿鞋，拿了钥匙，她走出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穿过走廊，走到电梯的工夫，桃熹重新开了机，但可能因着电量过少的缘故，手机一直打不开机。
她想不如稍加等待，等手机开机了再下去，不然到时候在那个男人面前干等的话，有点不太好意思。
有一部电梯刚好从楼上朝她这层下行而来，桃熹就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电梯下行到了一层。
差不多等了三四分钟左右的样子，她的手机才终于开机，屏幕上的电量显示18。
看着应该够了。
桃熹伸手摁了下电梯的按钮，不多会儿，就有一部电梯停到了她的楼层，她抬脚走了进去。
乘坐电梯直达一层。
外面的天色越发黯淡了些，但走出小区时，路上依然还有很多散步的人。
桃熹朝着便利店的方向走去，刚走到转弯的地方，远远的，就看到那个白衬衫男人站在便利店对面的栏杆处。
街两旁的路灯已亮起，蒙黄的光亮透过枝叶间，薄薄的落在男人的白衬衫上，光影斑驳里，他慵懒的倚着身后栏杆，单肘撑在那里，另一只手掌托着手机，正低垂着眉眼，不知在那里看什么。
夜色浅淡朦胧的暗光下，安静站在那里的他像是老电影的昏黄画面，每一帧都带着怀旧复古的味道，他微垂的侧脸却是最惊艳的一帧画面。
桃熹慢慢走近了他。
听见前方有脚步声传来，商怀倾缓缓抬头望了过去，刚好对上桃熹望过来的视线，他微点头：“来了。”
说话时，他眼底含着笑，像下午初次见他时一样的温润亲切。
“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桃熹走近他。
但却隔着相当一段的安全距离。
“没事。”商怀倾打开手机的支付宝。
对面的桃熹也跟着打开：“我需要转你多少钱呢？”
“我看一下。”商怀倾点开支付宝里的消息，看了下他刚才支付的记录，“一共五十八块五。”
“麻烦你打开一下收款码，我直接扫码转账给你。”
“好。”
商怀倾打开支付宝首页的收付款，点开了二维码收款，而后他将手机屏幕转到了桃熹的面前。
他的视线清凉的越过手机，无意落到桃熹的身上，这么近看，只觉她很白，有种几近透明的脆弱感。
她面对自己时应该还有些紧张，能察觉到她指尖有些微的发抖。
看她这般拘谨的样子，商怀倾倒也没再多讲其他，生怕不管说什么都会让她更加的不适，于是就那么安静的站在那里，将两个人短暂的社交主导权交给她。
随她掌控就好。
对面的桃熹直接用支付宝首页的扫一扫，扫了下商怀倾的收款二维码。
手机屏幕瞬时跳转到转账的页面。
桃熹输入转账的金额时，无意扫了一眼收款人的个人信息，括号里的真实姓名只显示最后一个倾字。
忽地想起下午时有听见卢昭珉唤他的名字，记得唤的是怀倾来着。
但还不知道他姓什么，不过。
他好像把自己的名字连名带姓的都给记了下来。
遐想之际，桃熹已经完成转账。
“转好了，你看一下。”
商怀倾随意睨了一眼，也没细看，就收起了手机：“好的。”
正常的交际过后，桃熹后知后觉的越发觉得不自在起来，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该怎么交流下去。
再联想到就在不久之前，她当着这个男人的面卡在空隙的窘迫，整个人就越发局促不安起来。
想了想，反正钱款已经转账，倒也没什么好交际的了，毕竟两个人都不怎么认识。
于是桃熹小声讲了一句：“那，再见。”
丢下这句话，也不等对面的男人回应，桃熹就匆匆转身朝前走去。
见她走的那么快，不一会儿工夫就走出很远，商怀倾的那句再见到底是来不及说出口了。
望着桃熹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商怀倾才收回视线，但他没有离开，依然站在那里，微倚着身后的栏杆。
他打开手机的相机模式，举到面前，拍下了对面便利店的门口画面。
拍完，商怀倾又低垂下眉眼，他单只手掌托着手机，另一只手长指在屏幕上操作了一番。
将刚才拍下的那张照片移到了新建成的名为无的相薄里。
那个相薄里加上便利店那张照片，总共也就两张，另一张是商怀倾下午在卢昭珉的诊疗室拍的。
照片构图很简单，留白也不多，蒙黄的光线里，只有一个白色的垃圾桶，而垃圾桶的最上面是一张擦过口红的纸巾。
那是桃熹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