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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浪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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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撞,逼着三条贼船脱离江心,慌不择路,随着两江交汇形成的侧流,奔向西南。正好被王喜发等人的船队围住!

    渔窝棚的船只两边排开,像两只大雁的翅膀,中间则是大憨大有的渔灯号。逼着四只贼船,返回到骆驼鞍水口。

    此时,孙洪发也带着村委会干部,坐船来到骆驼岗子。村里的其他人,有船的坐船,没船的划着充气轮胎也赶到骆驼鞍看热闹。

    水面一旦平稳,人们跳下水游上贼船,就是一阵乱打!

    庄大憨喊道:“别打了,把他们用绳子捆起来。”

    人们拿绳子开始捆人,突然,一个人从船舱里窜出来,推开众人“扑通”一声扎进了水里。修锤子叫道:“大憨哥有人跑啦。”

    庄大憨冷笑着大声说:“叫他跑吧,这么大的水想跑,他是找死!”

    那伙人当中也有几个想跳水逃跑的,听庄大憨这么一说也都明白了,这么一片大水,向南游是骆驼岗子,等于是自投罗网,向东、向西、向北最近上岸也有十里地,谁能游那么远,可不是找死么。

    渔窝棚的人们押着贼和贼船一路说笑着往回走,忽听后面隐隐约约地有人喊:“救命,救命啊——”

    王喜发说:“准是那个跳水的,不管他!”

    庄大憨:“不管准会淹死,把他救上来。”

    太阳高高升起,船只才靠上骆驼岗子,大憨提着旋网用力往岸上一甩:“大伙儿看看,这是谁!”

    打开旋网,那人竟是崔老屁!

    江六姑像疯了一样扑了过去,又挠又咬:“你他妈的吃里扒外,不如条狗,咋不淹死你!你还我儿子!”

    所有的江湾人,最恨的就是那些趁“水”打劫的贼!尤其是妇女们,大水湮灭了她们绝大部分希望,仅有的那点东西,谨慎地守着,日夜担惊受怕。叶渔灯黄大片儿她们一帮妇女,早准备好了笤帚疙瘩,要痛打那些丧良心的水贼!

    果然,那些贼一上岸,妇女们便扑了上去,庄大憨他们拦都拦不住。崔老屁被大家打得鼻青脸肿,满地乱滚。

    严重的是,崔老屁这伙人在抢劫小白楼的时候打晕了荞面条。

    荞面条本来身子就弱,被打晕之后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生死难料。乔老丫被吓得经血不止,县里来的医疗队正在全力救治呢。

    庄大憨走到孙洪发面前:“孙洪发,你的最后一个爪牙落到老子的网里了!这回,你的手机该彻底关机了吧。”

    孙洪发:“庄大憨,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手机?”

    庄大憨从兜里掏出两部手机:“大伙看明白了,这两个诺基亚,一个是孙三牤子的,一个是刚才我从崔老屁身上搜出来的。他们原来一个在查干浩特子,一个在牙克石。可是手机卡却是三江市的。而且跟他们联系最多的一个号也是三江市的。孙洪发,那个号已经在公安局备案了。抓住崔老屁,两个号一对,啥都明白了。你等着吧。”

    大憨登上骆驼岗子顶端:“乡亲们,大家听好了。只要大水再撤下去一尺,我就告诉你们,那天骆驼鞍是因为啥开的口子?秘密就在这水下的烂泥里!大家等着水落石出吧!”

    孙洪发虽然表面上不为所动,可皮囊之下却胆战心惊!

    洪水渐撤,好在有防汛公路的拦挡,大憨的苞米只有三分之一被积水泡烂了。其余人家只有王八岗子和各个岗子坨子周边的坡地剩下一点庄稼,苞米剩下一点地势较高的地块。水稻全部绝收!

    多数土地都露出了水面,只有塔头沟依然潴留着泱泱大水。那些猪舍房子,里面灌了半下子淤泥。随着水面降落,昔日的骆驼鞍,变成了骆驼崖!洪水把骆驼鞍的缓坡都冲进了塔头沟,剧烈的洪流在塔头沟东端,又堆起来一座沙岗。塔头沟排布千万年的塔头大部分被压在了泥沙之下。随着轰隆哗啦地巨响,骆驼鞍两侧的土崖,时不时坍塌滑落,激起一阵阵浊浪。

    随着水面的降落,最先露出来的,是半截船尾巴。村里人好奇,跟着大憨驾船围了过去,渔窝棚的各种船只在塔头沟围成了一个巨大的船圈儿。

    那天大憨说,天骆驼鞍是因为啥开的口子,秘密就在这水下的烂泥里。船尾巴露出来了,真相也该揭晓了。

    渔窝棚除了守在小白楼照顾昏睡着的荞面条的金满桌子,其他人都搭船来一看究竟。

    大憨把一根钢丝绳挂在那船尾巴上,孟大有一踩油门,船尾巴开始晃动。

    孙洪发冷冷地看着那晃动的船尾巴,心里早已明白。可是他不想走,他要看看庄大憨如何破解这个谜底。

    随着一次又一次晃动,那船翻了两个个儿,浮出水面。是孙洪福的那艘柴油机船!

    大憨叫道:“来几个水性好的,跟我下水!”

    三四个爷们儿,跟着大憨潜入水中。

    一带袋烟的工夫,他们浮出水面,上了大憨的机动船,一起拉动缆绳。两个粗笨的钢筋笼子露出水面,被拉上船头。一只笼子里还有四五只憋死的水獭,另一只笼子却是空的。

    大憨捞起那笼子里面还有一只活的水獭:“大伙看见了吧。这就是骆驼鞍为啥开口子的原因。孙洪福这小子从打江涨水他就收集水耗子,在咱们奋力抗洪的时候,他悄悄把这东西放出来。这玩意儿打洞的能耐,咱都知道。这么短个骆驼鞍,架得住几十只水獭打洞么?”

    水面上立刻炸起一片怒骂声……

    “哼哼,人算不如天算。水龙王兴许恼怒他太损了,他的船顶不动激流,被卷进大流,冲过骆驼鞍。船扎进泥里,人也见了阎王了!”

    洪水来得迅猛,退得也很快。

    白霞他们考察了渔窝棚的现状,除了王八岗子,周边还有大大小小六个自然屯,分布在各个岗子坨子的坡地上。

    他们来到村委会,想听听村官孙洪发的想法,却不料孙洪发语出惊人!

    他端坐在自己村官宝座上,煞有介事:“王八岗子不过是一片渔窝棚发展起来的,七岗八坨七十二道沟。这么大的洪灾,农田根本无法回复。所以我建议遣散、搬迁!统一规划,将渔窝棚三百多户人家,分散到全县各个村庄去。”

    白霞听了甚是惊疑:“孙书记,这种话作为基层干部可不能乱说呀。遣散搬迁,你知道要牵涉多少个部门?”

    孙洪发:“白副县长,你也知道,为了老江湾的发展政府和老百姓投入多少资金和精力?可是前途呢?没修路的时候啥样,修了路还啥样。我在这地方当了大半辈子村官,按理说我对老江湾感情最深。可我不能不为大部分百姓着想啊。”

    理由堂而皇之,目的见不得天日。

    白霞冷冷地说道:“你媳妇王雅凤没跟你说搬迁现场会的情况?同意搬迁的不足百分之一!”

    孙洪发:“要我看,这种大事还是得请示县委。至少得请示县委一级的领导吧。”

    包丽君:“你说的白副县长现在就是临江县委副书记,县长!她就可以决定!”

    孙洪发先是一愣,接着就是皮笑肉不笑的道喜恭贺。

    白霞可不是贾浩明,孙洪发的心思已经被她看穿大部!如果没有这场大洪水,眼前这个一手遮天的村官,早已被庄大憨打成阶下囚。现在他又要借着洪灾,逍遥法外,逃之夭夭了。

    白霞不可能接受孙洪发的高调鼓吹,尤其像搬迁遣散一个行政村的大事,她不得不谨慎对待。她得做一下民意调查,尤其是得听听庄大憨的想法。

    白霞带着包丽君登上了大憨的渔灯号小江轮。

    洪水继续回退,渔灯号已经不能再进入骆驼鞍,落雁滩也渐渐露出挺劲的小叶樟。

    “我们刚到双龙口,就遇上了孙主任……”

    庄大憨淡然一笑:“他是想逃跑!那天晚上他就想驾轮胎跑出去,可是他闯不过咱的渔网阵!”

    白霞:“没根据不能乱说。他接着就提出,遣散渔窝棚。村民们只有一两户犹豫不决的。看来他的确有些个人目的。”

    庄大憨问:“朱老三什么态度?”

    “他说要回家核计核计,没表态。”

    庄大憨:“哼哼,他是舍不下老江湾,可是他老婆一定是张罗搬家的。放心吧,他老婆那是瞎嚷嚷。”

    白霞:“他那一户不要紧。但我知道,很多人都像颜百灵那样,都指望你的合作社呢。我知道你的态度,但你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庄大憨:“我丈母娘没去开会?”

    “去了,还差点儿跟王雅凤打起来。不过他只代表你家,代表不了合作社。”

    大憨说:“搬不搬迁对我都一样。我不会走,也走不起。我在这里投资多少,倾注了多少,您不是不清楚。我跟上面各局签订的合同依然有效。我走不了,孙洪发也走不了!此人罪恶累累,坏事做绝!他是想通过遣散搬迁逃脱法律的制裁!”

    白霞:“孙洪发如果触犯国法,搬不搬迁他都逃不了。”

    庄大憨:“孙洪发的为人你不是不清楚。他现在已经是困在铁笼里的水耗子,再能作妖也得憋死。可是一旦跟随人流遣散,他就又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庄大憨打开座位下的一只铁皮箱子,拿出一只被塑料布层层包裹的盒子。

    “这场洪水就像大浪淘沙,连崔老屁都伏法了。孙洪发是如何把剧毒交给他兄弟孙三牤子,再让三牤子指使张咪咪到猪场投毒,甚至想往我杯子里下毒,这些张咪咪崔老屁供认不讳!王雅芬在监狱承认,毒死李狗皮是孙洪发给的白药面儿。他还接连两次威胁王雅芬隐瞒事实。接着,他窝藏孙三牤子杀了傻狍子,这些孙三牤子已经招认了。二十年前,他就给颜百灵、王雅芬等人投毒,绝户丹哪。害得人家终生不能生育!更早的就是何半斤留下的材料,没什么价值,但可以参考。”

    白霞:“这人这么狠,这么损哪?”

    大憨打开箱子,拿出一堆资料:“现在您是县长了,交给你放心。孙洪发最严重的还不止这些。”

    “还有啊?”

    庄大憨接着说:“看见前面的骆驼鞍没有?这是当年解放军修筑的,非常坚固。是孙洪发的兄弟孙洪福利用水耗子打洞给掏开的。据镇委书记汪振丰说,洪水长到落雁滩外滩的时候,他到孙家正赶上哥儿两个正在密谋……”

    “你说什么?你怀疑这次开口子是孙洪发兄弟合谋干的?”

    “孙洪福的沉船我们已经捞上来了。还捞上来两个养水耗子的铁笼子,里面还有憋死的水耗子。这些事我本来想安顿好渔窝棚再到法院告他。不过这小子现在玩儿出遣散搬迁的鬼主意,根据他在抗洪期间的消极表现,看来他早就预谋好了。不过,别说遣散不了,就算他逃到天边,老子也绝不放过他!”

    白霞说:“这种事必须向上级汇报,经过上级审核同意才能对他审查。先稳住他,我明天就回去,向市委汇报。把你的材料交上去。最后我还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庄大憨点着一根烟:“二十年前老江湾有个陈老炮儿,为给孙洪发抓狍子冻死在雪地上。孙洪发出面为他张罗后事,可是陈老炮儿的老婆当天半夜就上吊死了。两口子闹了个合葬!剩下个傻儿子,孙洪发一直抚养到死。抚养却没照顾。蹊跷的是陈老炮儿和他老婆感情并不好,她也不是活不下去,还有个傻儿子需要照顾,她怎么会上吊啊?”

    白霞:“抓起来后,仔细审问!”

    白霞不愧是官场老手,她回到村委会更加和颜悦色。

    关于是否搬迁,她要和包丽君回县里请示。以现在的情况看,最有可能的是渔灯合作社的成员有能力生产自救。对于那些没能力生产自救彻底绝收的,最好的办法就是遣散到全县各个乡村去,这样能够保证村民顺利过冬,来年顺利投产。政府也免去了沉重的负担……

    孙洪发和穆金凤兴奋得两眼放光!

    白霞看在眼里,一切都明白了。庄大憨说得没错,他离开工作岗位到双龙口,十有八九是要逃跑!

    为了稳住这两个家伙,白霞说:“在现场会上,只有一两户同意搬迁的。所以,要想顺利实施搬迁,村干部必须提前做好动员工作。”

    穆金凤十分爽快地接受了任务,明天就下去,挨家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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