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你们都让开
第十一章你们让开
叶香云可不知道杨君苏的决定，要不然肯定又是一番絮叨和打击。
托杨君苏的福，杨家终于改善了一次伙食。
鱼买回来时，叶香云唠叨个不停，等做好了，她又高高兴兴地去给牛家和吴家送鱼汤。
他们这儿的习惯是，左邻右舍谁家做了好吃的，会分给邻居一碗，有来有往。平常牛家和吴家没少给她家，杨家日子过得紧，回报的次数不多。叶香云端着鱼汤去两家，心情十分愉悦，觉得很有面子。夫妻俩在这一点上还挺有夫妻相的。
叶香云送完鱼汤，又把杨利民的饭菜留好，才开始跟闺女一起坐下来吃饭。
今天有好吃的，杨婷婷又一个星期没回来了，在姐姐面前就很活泼，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等听到三姐说明天要带她去逛街买衣裳时，杨婷婷没忍住，尖叫出声：“啊啊，三姐你太好了。我好久好久没买新衣裳了。我想买条花裙子。”
杨盼说道：“天都凉了，裙子穿不了几天。”
杨婷婷对花裙子有执念，就想买一条。
杨君苏说道：“买就买吧，今年穿不久，明年还能穿。”反正这个年代不像后世，衣裳穿一年就过时。这个时代一条裙子可以穿好几年。
杨婷婷听完三姐的话又叫了起来。
叶香云听着心烦，忍不住开始泼冷水：“婷婷，不是妈说你。你小小姑娘家穿啥裙子，你可别学那些不正经的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再说了，你的腿又粗又黑，穿裙子很难看。”
杨婷婷本来挺高兴的，被妈妈这么一说，气得眼泪直打转儿。
杨君苏对这个妈实在是忍无可忍，她看了一眼四妹的腿，说道：“婷婷你别听妈的，你的腿又直又长，穿什么都好看。”
叶香云还在絮叨：“好看什么呀，越长越难看，越长越像你姑。”
杨君苏放下筷子，严肃地盯着叶香云。她这些话是什么？是明显地pua。她自己自卑，也不允许别人自信。她被别人打击惯了，也知道如何能打击别人。一个不自信不幸福的女人也当不好一个好母亲，她连自己都不爱，又怎么会爱孩子？她自己都没有的东西，怎么可能给别人？
杨盼一看妹妹这神情，就知道妈妈又惹毛了她，就赶紧劝道：“妈，你少说两句。——三妹，你别跟妈一样，她这人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杨君苏冷笑道：“可拉倒吧，她还豆腐心？我看是刀子心刀子嘴，有豆腐心的人能忍心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叶香云一看闺女对自己这么不客气，也火了：“小苏，你这是啥意思？我自己的闺女，我说两句怎么了？我说不得你，还说不得婷婷了？”
“有你这样当妈的吗？我们姐妹从小到大，听到的全是贬损和打压，你不会说话以后少说。”
叶香云早就对三闺女不满了，之前一直压着，现在当着其他两个闺女的面决定也不忍了。她刚想发作，突然听到门铃响了。
杨招弟带着两个女儿也来了。
杨盼和杨婷婷跑过去，一人抱起一个孩子，啪叽亲了一口。两个孩子格格直笑。
杨君苏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抱过红玉亲了一口，并问大姐明天要不要一起逛街。
杨招弟为难地说道：“你早说就好了，我答应了同事帮她腌咸菜，下回再一起去吧。”
杨君苏笑道：“行，下回提前叫你。”
接着，她又问大姐缺什么，杨招弟忙说什么也不缺。
杨招弟看向叶香云：“妈，要不你也买件衣裳？”
杨君苏也懒得跟这个妈计较，就顺便问道：“妈，你需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叶香云要是借着这个台阶就下了，也没什么事了。偏偏，她瞧着四个女儿都在家，就想借此发作一番，也好给其他人看看，省得她们以后愈发拿自己不当回事儿。
当下她便抹着眼泪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哟，我可不敢要你买东西，别又说我特意找你要回报。我这人命苦，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在娘家苦，到了婆家更是受不完的气，我肚子不争气，生了你们四个丫头，你爷奶瞧不上，伯娘婶子笑话我，你爸更瞧不上。”
四人：“……”
杨盼说道：“妈，你这是干吗呢？本来大家挺高兴的，你哭什么呀？”
杨招弟也劝：“就是啊妈，三妹的工作有着落了，多高兴的事啊，你哭什么？”
叶香云哭得更厉害了：“人家工作有着落了，翅膀就更硬了。昨天要回了150块钱，就给我70，我说一句，人家能顶我十句。我咋这么命苦哟。要不是你们，我也不会过成这样，要不是为了你们，我能忍你爸几十年？我早不跟他过了。我辛辛苦苦都是为了谁？偏偏人家还不领情。”
杨盼无奈地继续劝，杨招弟也跟着掉眼泪，两个孩子见妈妈和姥姥哭了，一脸地不知所措。杨婷婷更是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好。
杨君苏真是忍无可忍，她喝一声：“够了啊，别哭了。”
叶香云抽噎了两下，指着杨君苏骂道：“你这霸道样儿，越来越像你爸你爷，我可是你妈，谁家闺女这么呵斥亲妈的？”
杨君苏冷笑道：“那我请问叶同志，谁家的妈像你这样不开眼的？你就是耗子扛刀窝里横，你有种，去跟我爸干仗呀？去找我爷奶算帐呀，你不敢，你就只会在家吼孩子。二十年如一日的诉苦埋怨，说什么你这么苦都是因为我们，你可拉倒吧，我信你个鬼。
我今天就明说了，你这种欺软怕硬、不知好歹、不明事理的性子，这种自怨自艾，怨天尤人的习惯，你就算没有我们，你这辈子也注定过不好。没有我们，你的人生一样糟糕，恰恰相反，因为我们，你的人生才有那么一点起色和盼头。你以后别再说了你受苦是为了我们了，我们四个受苦是因为你和我爸。”
杨招弟杨盼杨婷婷三人听完这番话，直接愣在原地。
妈妈的话她们从小听到大，每听一回就愧疚难受一回，有时候觉得自己压根就不该生下来。
她们从来没往别处想过。现在，杨君苏的话可谓是揭开了一道帷幕，踹开了一道门，原来是这样吗？
杨君苏的话像砍刀似的劈在叶香云身上，她怔怔地看着三女儿，再看看其他三个女儿，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边哭边进了房间。
杨招弟赶紧跟上去去劝，杨盼和杨婷婷还在犹豫。
杨君苏却一手牵起一个孩子，和气地说道：“姥姥不懂事又哭了，咱们去外面玩。”
杨婷婷小声问：“三姐，咱们不、不去哄妈妈吗？”
杨君苏语气坚定：“不哄，让她好好反省反省。”不惯她这个臭毛病。
杨君苏和杨婷婷带着两个孩子在外面玩，杨盼和杨招弟在家陪叶香云。
在外面玩了两个小时，四个人回家。杨盼和杨招弟已经做好夜宵给他们加餐，家里面，杨招弟的厨艺最好。
叶香云此时已经被两个闺女劝好了，哭倒是不哭了，眼眶还是红的，她跟孩子说话和颜悦色的，跟其他人有说有笑，就是不搭理杨君苏。
杨君苏理都不理，专心致志地干饭，她终于吃到了满意的饭菜，不遗余力地夸赞了大姐几句。
吃完饭，杨婷婷抢着去洗碗，杨招弟和杨盼劝杨君苏去给妈妈服个软。
杨君苏淡声说：“等她想明白了，我再跟她谈。”
两人见劝不动，也只好作罢。杨招弟又呆了一会儿，才带着俩孩子离开，俩孩子都不愿意离开。
杨君苏洗漱完毕，回屋看书去了。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杨君苏叫上杨婷婷去镇上，他们这儿到中心镇有公共汽车，七点钟有一趟。
两人收拾好，正要离开，叶香云赶出来问道：“你们不吃早饭了？”
杨君苏说：“到镇上吃。”她想吃油条豆浆，天天吃玉米饼子，嘴里能淡出个鸟来。
叶香云差点脱口而出：“简直跟你爸一模一样。”好在，她没有说出来。
两人在路车等车时，杨婷婷由衷地说道：“三姐，你真勇敢，昨晚的那番话你竟敢说出来。”她连想都没敢想过。
杨君苏趁机给杨婷婷洗脑：“生活就是一场勇敢者的游戏，只要够勇，有恃无恐。”
杨婷婷笑道：“姐，我记下了。我把这句话当成我的座右铭。”
两人坐上了公交车，半小时后，她们在中心镇上的车站下车，杨君苏找了一家卖早点的国营饭店，点了肉包子油条和豆浆。两人美美地吃了一顿早餐。
吃完饭，她们准备去供销社买衣裳。
两人离开饭店，就遭遇了交通拥堵，前方围了一大堆人。
有人在马路中间吵架，杨君苏仗着身高优势，踮起脚尖朝人群里看了一眼，原来是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在跟一个中学生吵架。
中学生也就十四五岁，跟杨婷婷差不多大。生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我见犹怜。
杨君苏暗忖：这娃只要不长残，将来肯定是个优质帅哥。
杨婷婷也挤进人群看热闹，她没有姐姐的身高优势，只看了大概，便小声说：“三姐，那个男生好像是我们学校的。”
杨君苏随便一打听就明白了。原来是中学生捡了一个钱包，人家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失主，结果是失主来了一数钱，发现钱少了50块，就说是中学生拿的，中学生说自己没拿，两人就此发生了争执。
眼镜男咄咄逼人：“小小年纪不学好，你拿了就拿了，还不承认。”
中学生声小如蚊呐似地辩解道：“叔叔，我真的没拿。我捡到钱包只打开看了一眼就站在这里等失主。”
“你说你没拿，我钱包里的钱怎么就少了？钱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杨君苏一听，拳头都硬了，这年头好人不好当，做了好事还被人栽赃。以后谁还敢当好人？
别人能忍，她可忍不了。
她分开人群，大声说道：“都让开，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