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云小花戴着宽沿花边帽遮挡过盛的阳光, 她穿着与谢野晶子送的浅蓝色长裙，米色披肩随意地挂在肩上遮挡手臂与领口处的绷带，因为伤势过重, 云小花走路的速度慢吞吞的像个老奶奶。
鞋底踩过几片掉落的绿色树叶，她跨过一个小水洼，身后散落的雪白发丝卷起阳光替自己披上浅金色光晕，温暖又缥缈地摇曳着柔软的发尾，像是神明的面纱。前两日下过一场雨，今天的空气很不错, 她便想出来散散步。
云小花拒绝了其他人热情想要陪同的意愿，一个人出来散步，顺路去给江户川乱步买公园街口的波子汽水。大家都在忙于工作, 陪伴她一个闲散人到处走, 会耽误手头的重要工作, 她肯定要拒绝。武装侦探社似乎有了很重要的委托任务，乱步和太宰都忙出了黑眼圈。
五条悟和夏油杰说, 晃给她留了许多东西, 悟的评价是啰嗦老头子的回忆录，他们希望她能亲自去看。
“身体已经能正常走路了，明天就去找悟看看晃给我留了什么。”云小花喃喃自语，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休息, 宽大的帽子放在膝盖上，闭上眼感受阳光的温度, 耳边的虫鸣鸟叫, 随着风的韵律一点点的调和呼吸。
她周围的世界似乎安静又喧闹，即使有许许多多的声音，也如同在演奏和谐的恢宏曲调。
久违的, 有些迟钝的……属于人类身体时候的感知。简单的只能闻到草木气息，汽车尾气，泥土的湿气，还有猫咪咕噜噜打呼的声音与蓬松柔软的皮毛触感。
猫咪？
云小花睁开眼手边蹲坐了一只眼熟的三花猫咪，他向云小花咪了一声，尾巴绕着她缠绕着绷带的手腕。猫咪的胡子比之前多了几根白须，他也老了一些啊，夏目先生。
“好久不见，猫咪先生，你也来晒太阳吗？”
“咪。”夏目漱石懒洋洋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趴下来，可有可无地给了一句意义不明的回应。猫咪的瞳孔放大又缩小，晶状体在阳光下剔透得如同玻璃。
这个孩子发生的事情他听太宰说了，但没想到伤势重到他靠得这么近才发现有人过来。放在外面也太不安全了。
云小花摸了一下三花猫的脊背，重新安静下来，闭目养神。
夏目漱石抬起脑袋看了她一眼，尾巴甩了甩，被感染得也像要在这个午后好好睡上一觉。
无法形容的感觉。云小花不一样了，像是被从里到外都打磨了一番，去掉了不通世故的天真，未涉深情的懵懂，眼神却一如当年，不，比当年更加动人心神。她坐在他的身边，静谧得像深海，透彻得如同天空。
云小花只是坐在那里，就稳稳地安抚了这个担忧年轻人的老人家的心。
她……看过那个人的书信吗？
没事的，小花一定没问题的。太宰那个小鬼，没有必要太过担心。可人要脱胎换骨，没有不痛的，被雕琢打磨得越坚韧越璀璨，必然会遭遇千刀万剐方能成器，强大的内心从不是天生就能得来的。
“喵呜。”辛苦了，小花。
云小花耳边又响起三花猫喵喵声，她嗯嗯两句便算作回应。眼前却被盖上了一双男性的大手。
“小花大姐姐，猜猜我是~谁~”故作孩童撒娇的语调，那熟悉的漫不经心，淬着玩世不恭笑意的声线出现了。
“太宰。”云小花笑着回答。
“答对了！那，提问~”太宰治将手轻轻放在云小花的双肩，替她拉好披肩，压低了声音委委屈屈的抱怨，“小花大姐姐的伤，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他们以为小花只是受了重伤，可最近几天的观察告诉太宰治，云小花的身体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
红色的血液，柔弱到被磕碰一下就青紫的皮肤，她的指甲与头发开始正常的生长与脱落，她有了正常的饮食需求，她的身体反应迟钝起来，连他靠近她都不知道。
甚至乱步君悄悄恶作剧的靠近，都会让她惊讶，惊讶什么时候他们靠近了她。
时光重新在云小花的身上留下痕迹。
“不过是变回身体不太好的普通人，稍微锻炼下自保也足够了。”云小花云淡风轻地笑着说道，她掰着手指数着，“我的力量与身体为了保护我能活下来已经牺牲了所有，身体构造因为力量不够修复神体，开始变回人类的□□降低修复力量需求，因为我现在已经没有成为神明时获得的那颗金丹了。”
“如果我能勘破最后的那点执念，或许会……。如果我一直看不破，我会和大家一起生老病死。”
云小花向关心自己的朋友解释完情况，就像是在说自己得了个小感冒，而不是从神明跌落下神座。不在意的态度仿佛它还比不上路边飞过的一只蝴蝶，云小花碰了碰脚尖踩住一小片飞落的花瓣，自顾自玩得开心。
“明天我就去悟那边，看看晃给我留下了什么好玩的礼物。”
太宰治走到云小花身前，蹲下来仰视云小花的脸，认真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如果那些东西一点都不好玩呢？”
“晃特地留下的一定会很好玩。”云小花竖起食指为五条晃作证。
“小花会后悔没有努力留在五条晃身边吗？”虽然太宰治知道自己的假设不现实，可他忍不住多做设想。
现在寿命不过百年的云小花留在了那个时空和那个男人，如果在一起，也算皆大欢喜吧？
“后悔？为什么？”云小花偏着头反问，她很快想明白太宰治在暗喻什么，晃留下的东西似乎被不少人看到了。
晶子和硝子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悲伤与不忍心，她又不是笨蛋，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们的欲言又止与只言片语，也足够让她推断出部分事件，那些朋友温柔的隐瞒与回避。
——五条晃已经死了，晃留下了关于她的许许多多的书信与画卷。
——她的朋友们知道五条晃深爱着云小花。千年前，千年后，他的爱获得了他们大部分人的认可。
——他们在担忧着她伤心难过。
可对云小花而言，五条晃在数天前还跟她在田地中栽种新苗，他还要给她吃不知道能不能成活的葡萄。她看他笑着从云端消失落入大地。
云小花感觉自己还没有与那个人分离，所以并没有思念与难过。只是，该如何形容胸腔中缓慢流淌的感情呢？
她一时无法准确的定义它是什么，但它带给她的感觉温暖轻柔，并没有让她痛苦难过，强大得让她可以平静地面对现在所有的事情。
“我说出的话语，所做的事情，都出自内心。虽然，当时我还想着能和晃在待一段时间，观察学习他身上的东西再离开，这个念头被突然的事件打断了。我或许再也没办法跟晃一起爬山下海，吃他想要亲手送给我的葡萄。”
她与五条晃相处的每一秒，都是真心实意，以诚相待，没有什么未尽之语了。
“可我没有遗憾，太宰。啊，也不对，我还是有的。”云小花点了下蹲在地上对着她发呆的太宰治的额头，“离开的时候，我有一个疑问的。”
“我送他平安落地的时候，晃似乎说了什么。可是被卡在空间中的我听不到另一个时空的声音，也看不清他的口型。”
“我想知道，晃他当时说了什么呢。太宰看了书信对吧，他写了吗？”
太宰治想起那套长长长的书册最后一本的寄语，五条晃说要和云小花做游戏，他说他才不要把这个宝藏分享给后来人，读者都能脑补出他得意洋洋的语气。青年噗嗤一声捂着肚子笑着坐在地上，他笑出泪花来，太宰治擦掉眼角的泪，摊摊手摇摇头。
“不知道呢，因为~”太宰治展开手臂夸张地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拖长语调，“那些唠叨的话语有这~么~长，看完后印象不太深，记不清了。”
“既然是他留给小花的礼物，你亲自去拆来看看，说不定你会得到答案。”
太宰治说的不是实话。
某知名不具努力生活的胆小鬼，被仿佛活在另一个世界超级勇敢选手给震撼的那一字一句，他怎么可能会忘掉。
他觉得五条晃像小花，坦荡得令人羡慕又嫉妒。那个男人把自己的一切龌龊美好，都袒露出来，他自由狂放在千年前就计划好了，给千年后的许多人看到他爱着她，用所有世人或赞誉鼓励或鄙夷质疑的一切去示爱，爱得正大光明。
有多少人在他的剖析中看到自己？太宰治看到了他们之间的共有的部分，五条晃将它们摊开放在阳光下，就像他身上潮湿不见光的部分也跟着被拿出去晒了会儿太阳。
晒给一位可以承接所有五条晃的阴暗与光明，那位值得最美好爱意的女子。
他们这些大俗人眼中的苦痛，似乎都在五条晃的爱意中化作光。他的文字里满是爱意，没有痛苦执着。
小花又怎么会被这样的爱意伤害。
“你们两个好有趣啊~五条晃，如果我和他能在现世认识，应该也能成为不错的朋友吧。你们两个也真是，一个敢接，一个敢给。”太宰治笑着笑着就揉乱了一头微卷的发，眼睛完成两弯月牙，难得地露出洁白的牙齿。
“你们好厉害啊，小花。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我也好奇原稿长什么样子，千年前的文书，是个老古董级的文物了吧。”
云小花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是想到他们最近忙碌的事情，“没有关系吗？你和乱步不是在忙很重要的事情。没有时间陪我吧？”
“诶？”太宰治僵住了，他就像是才想起还有活儿要干，立马翻身而起掏出手机飞速敲击信息发出，“好了！我有空了。”
“明天的工作我交给织田作和国木田君。没问题的。”
太宰治翘起拇指，颇为自得的给自己点了个赞。
他想，不就是抓个白老虎的事情，不就是国外组合要过来搞乱子，完全不是问题。这些都在计算中的事情，哪里比得上待在有趣的人身边……看她心风自在，四两拨千斤地将命运与苦难打趴在脚下。
他们都想知道，云小花在一步步靠近五条晃，摸清自己的心之后。
会发生什么？
夏目漱石喵了一声，凉凉地看着不靠谱中途准备跑路的学生。猫眼与鸢色的笑眼对视。
【有情况通知你，夏目老师~】
【老人家，也想八卦一下，你懂吧。】
【收到！】
太宰治将比ok的手藏入口袋，放缓了脚步陪云小花走回侦探社，她走起路慢得像老太太散步。
因为太慢，难免会让百无聊赖的太宰治发现今日的叶片绿了不少，草地冒出新芽，他们路过的小路旁的向日葵花圃，一大丛脸冲着太阳微笑的向日葵中，有一颗向日葵后脑勺对着太阳，看起来就像是跟太阳公公吵了架，一朵大花盘倔强地自己生闷气，把自己的大脸留给来往的行人。
太宰治忍不住笑起来，拍了照片发给三人小群想跟他们一起嘲笑这颗向日葵，一不小心同时勾选了工作群，可照片已经发出去了。太宰治冷汗一冒，啪嗒合上了手机，无视振动的手机，假装没被抓到公然摸鱼。
“小花出来散步真是选对了时候，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嗯。”
“等会儿他们问起，就说我一直陪你散步，拜托了，小花~”
“……？哦。”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应该，应该？都是一些日常，一步一步摸着晃的记录与线索，找到完整自己的小花。
与太阳公公吵架的向日葵，来自网络趣味视频合集中一闪而过的照片，没有具体出处啦。如果有机缘巧合刷过同一只视频的小天使，应该会记得那张可可爱爱的照片。感谢在2021-11-13 03:13:49~2021-11-14 00:1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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