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乐极生悲
熊向林斜靠在沙发上,郁闷地瞪着天花板发呆,不知不觉中,他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他看见表哥熊向坤回到了旅馆,垂头丧气地告诉他,当官的事,还是没有办成,想着那白花花的五千大洋打了水漂,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竟然嚎啕大哭起来,两只手不停地捶打着胸脯,心痛地哭喊道:“老天爷呀,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表哥熊向坤大声喊道:“表弟,快开门呀!”
熊向林被喊叫声惊醒,他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做了个梦,梦中的悲伤泪水还在眼角滴落,他擦干泪滴,慵懒地站起身来,慢腾腾地打开了房门……
熊向坤哈哈大笑着,走进房间,两只手惊喜地抓住熊向林的肩膀,高兴地说道:“表弟啊,你的事终于办成啦,委任状已发下来啦,你已经是神定县的副县长兼警察局长啦!”
熊向林心头一震,惊疑地问:“真的?这是真的吗?”
熊向坤迅速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张金灿灿的委任状,交到他手中,大笑着说:“你看看,这还有假吗?”
熊向林接过委任状,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闪闪发光的证书,那端庄醒目的任命文书,那红镗镗的督军府大印,那王督军龙飞凤舞的亲笔签字,都赫然在目,他惊疑不定的脸色,立刻变成了从未有过的狂喜,他将委任状高高举过头顶,哈哈大笑着说:“成功啦,终于成功啦,哈哈哈……”
熊向林再次将委任状紧紧抱在胸前,激动地浑身颤抖,他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扑扑蔌蔌地往下滴落,胸脯随着哭声上下起伏着……
熊向坤大笑着,指着熊向林说:“你看你那没成色样,哪像个副县长的样子!”
熊向林羞愧地低下了头,他慢慢擦干眼泪,笑着说:“让表哥见笑了,那咱们就可以回神定县上任了吧?”
熊向坤止住笑容,指着满脸胡须、邋里邋遢的熊向林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你照镜子看看你那一身打落,简直就是个乡下土包子,这哪里像个副县长的样子!咱们马上就去汉口那边的汉正街,到那里,给你理理发,洗洗澡,然后,再买两身气派的衣服,好好打扮一番,再回去上任。”
熊向林连声笑着说:“好,好,还是表哥你考虑地周全。”
当熊向林走出汉正街时,沿路的行人,纷纷恭敬有加地注视着他,只见他头戴黑呢礼帽,穿着一身崭新的藏青色中山装,脚穿锃光瓦亮的黑色皮鞋,手拄一柄枣红色熠熠闪光的文明拐杖,满面春风、气宇轩昂地大步向前,仿佛前方,正有无数神定县的大小官员、乡绅富商、吏民百姓正沿街排队,热烈欢迎着他的到来……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熊向林狂喜之余,也慢慢回过神来,开始犯愁,他从未接触过官场,该如何与官员乡绅们打交道呢?下级官员向他请示,该如何回答呢?
他只好又厚着脸皮,请教他的表哥熊向坤。
熊向坤不厌其烦地向他讲述着官场的规矩礼仪,最后,总结性地说:“表弟,你初入官场,凡是遇到无法应付的场面,你就只点头微笑,却一言不发,这样,既维护了你的尊严,别人还以为你高深莫测。当你的下级请示问题,你无法回答时,你就大声呵斥他们:这样的小事,也拿来烦我,你干不成,我拿你是问。”
熊向林像背书一样,默默地用心记下了表哥传授的官场秘诀。
当熊向林一行走到襄阳地界时,熊向坤又很有经验地告诉熊向林:“表弟啊,你可能还不知道,咱们神定县,属于襄阳道行署直接管辖,咱们现在还要去行署拜访任道远专员,以及行署的大小官员。你的任命状,还要在行署再备案,换文,由任专员正式宣布。”
熊向林敬佩地对表哥说:“表哥,一切全听你安排。你说咋弄就咋弄!”
熊向林又跟着表哥熊向坤,走进襄阳道行署大院,齐齐拜访了上至任道远专员,下至行署各办事机构的大小官员。
晚上,熊向坤作东,在襄阳最豪华的“卧龙酒楼”,订了四大桌子酒席,盛情款待了行署的各个头面人物,熊向林在表哥的引荐下,端着酒杯,与在场的官员推杯换盏,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熊向坤一行,恭恭敬敬地陪着襄阳道行署专员任道远,快马加鞭,直奔神定县而去。
神定县官员任命大会,在神定县衙大礼堂隆重举行。
神定县各级官员、参议、乡绅、富商三百多人,齐聚礼堂,襄阳行署专员任道远宣读了任命决定,隆重地向熊向林当场颁发了任命状。
熊向林神情紧张地走上主席台,恭恭敬敬地向任专员鞠躬致敬,用颤巍巍的双手,接过了任命状,会场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
神定县离奇地出现了两个表兄弟,独霸政权的怪诞局面,当地的老百姓戏称他们兄弟俩为“熊霸天”。
神定县的大小官员,排着队宴请熊向林。
酒场上,人们极尽奉迎誉美之词,吹捧熊向林是高材生,大文豪,政界奇才,警察精英,熊向林在众人的拍马吹嘘下,由最初的羞愧难当,逐渐变成了心安理得,如果哪个官员不吹捧赞扬他一番,他就会感觉浑身不舒服,视此人为异己,想办法收拾此人。
神定县的绅士名流,财主富商也想尽办法,靠近拉拢熊向林,变着法子给熊向林送礼进贡,熊向林的宅院门庭若市,整天都是络绎不绝的送礼队伍,宅院的大小厢房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贡品。
熊向林由最初的对官场茫然无知,逐渐变地得心应手,他整天周旋于各界人士的迎来送往,吃喝玩乐之中。
他常常慨叹道:怪不知道,古往今来,人们对当官趋之若鹜,拼命追求,原来,当官就是美啊!
熊向林感觉自己非常忙碌,有喝不完的酒席等待着他,有打不完的麻将相邀着他,有数不清的美艳女子围绕着他,仅仅三个月时间,熊向林就被官场的无限美妙而彻底陶醉了……
一个冬日的晚上,盐商杨怀庆在神定县“喜庆堂”酒楼宴请熊向林,在杨怀庆拍马奉迎吹嘘下,熊向林兴高采烈,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美酒琼浆,直到醉意朦胧,才在店员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坐进了带轿马车内。
他睁开醉醺醺的眼睛,忽然发现,车内还坐着一位衣着华丽、打扮妖艳的风流女子,只见她面色粉嫩,乳胸高耸,肥臀乱扭,笑意盈盈地注视着熊向林,熊向林兴奋地抓住女子的手,语无伦次地问:“你——是——谁?谁——让——你——上——车?”
那名女子娇嗔地笑着说:“我是“销魂楼”的陶艳艳,杨老板叫我今晚好好伺候你。”
熊向林哈哈笑着说:“好,好,杨怀庆还真会弄事,难怪他生意越做越大。”
当马车停到熊向林宅院门口时,陶艳艳亲昵地搀扶着熊向林跨下马车,走进了大院。
自从熊向林当上副县长之后,熊夫人几乎夜夜都为丈夫提心吊胆,直到她扶侍整日醉醺醺的丈夫安然入眠,她才能安心地睡下。
熊夫人听到杂沓的脚步声,慌忙跑出屋门,她入眼看见一名丰乳肥臀的俏女子,正亲热地挽着熊向林的胳膊,向上房走去,她惊讶地问丈夫:“这女子是谁?”
熊向林带着浓重的醉意,哈哈笑着说:“这是我的小美人,哈哈——”,说罢,还亲吻了一下陶艳艳,随即,两人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卧室,熊向林一把抱住陶艳艳,滚上了床铺……
熊夫人看着如此难堪的场面,当场气得胸口一阵剧痛,她强忍愤怒,带上房门,一个人睡到了隔壁的偏房里。
晚上,熊夫人听着隔壁那个妖艳女子,忘情地发出阵阵呻吟声,那激情的声音,就像一把尖刀,不停地刺向她的心窝……
从此之后,熊夫人得了一种怪病,她整日茶饭不思,默默无语,精神恍惚,整日躺在床上,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萎靡,仅仅两个月时间,就形如枯槁,眼看着就要辞别人世,撒手西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