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御江苑，许久没有人回来住，冰冷冷像是个样板房的27层，今天终于腾起了缥缈的白雾，水滚开的沸腾声伴随着的是一股格外刺鼻的蛋白质烧焦的味道。
程书泽从26层隐藏在姜依韵衣帽间里的小书房出来，闻到这股会被热心群众叫消防的味道，眉峰紧锁，大跨步上楼进了厨房，关掉火揭开锅盖，抱着手臂看着锅内那一团已成碳状的不明物体陷入沉思。
为什么之前他看姜依韵炖汤的时候用的都好好的，一到他手里，明明也是按照步骤做的，怎么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糊了。
程书泽从挂着的一排崭新的厨具上取下汤勺，在漂浮着黑色灰烬的汤汁内试图最后拯救一下，发现筒骨黏在了锅底他也无能为力之后，只好选择了放弃。
想了想，他拿出手机给杨涵拨了个电话。
“问你个事，”程书泽一边拿勺子舀着汤，语气漫不经心，对面正躺在家里翘着脚啃苹果的杨涵从沙发里坐了起来，以为程哥要和他商讨什么商业上的最新动向，人都严肃了，只听他一向冷酷卓绝的程哥问他，“你煲过汤吗？”
“啊？”杨涵努力把嚼了一半的苹果往下咽了咽，“啥玩意儿？”
“做饭会吗，你们家不是做餐饮的吗？”
杨涵人都懵逼了。
他们家是开餐饮集团的，但他又不会做饭，家里有专门做饭的厨师和阿姨，长这么大他就给自己下过泡面，顶多会用电饭锅给自己煮个饭，连菜都没有烧过，更别提刚才程哥提到的煲汤这么高难度的技术活了。不光是他，他们这帮人谁会做饭啊。
“哥你开什么玩笑，我哪会这个。”杨涵讪笑了几声，“怎么了，你要办厨艺比赛？”
程哥似乎很轻地啧了一声，带着些早知道如此的丝毫不意外。
“就知道你不会。”
杨涵：“？”
不是啊哥，知道他不会还特地打电话来问他一下这是什么意思。虽然不明白程哥为什么会突然来问他这个问题，但杨涵总有一种自己似乎被程哥千里迢迢嘲讽了的感觉。
他不会，那程哥就更不会了好吗。
他好歹因为家里开店的原因还去后厨观摩过，除了自己没上过手，大概还能说出一二个流程。程哥那就真的是大少爷，这辈子没亲自开过火的那种。就这一方面，他们俩最多算半斤八两。
“嗐，还不是因为姜依韵，非喜欢什么煲汤这种东西，谁知道要搞这么复杂。”语气明明是抱怨的但是杨涵怎么听着怎么就是感觉不对味。
这不会是在向他炫耀吧。
杨涵嘴角一抽：“哥，你不会是在亲自下厨打算煲汤吧？”
程书泽：“要不然呢？以为我闲得慌？”
行他知道了，程哥开始打算和姜姐重修旧好之后，这就是故意来他面前炫耀一圈的。
“哥，兄弟我给你一个忠告，真的。”杨涵语重心长，“你要是没做过饭，真的别一开始就弄煲汤这种东西。那玩意儿太复杂了，一般人弄不懂，你要是弄错了给姜姐送过去，搞不好她以为你要下毒杀她，那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那是你们，我难道不会自己先尝一口吗，煲汤哪有这么复杂。”程书泽一边拿勺子捞着锅里那些已经看不出原本真面目的黑炭，不以为意地口出狂言，“行了，忙着呢，之后再和你说。”
杨涵：……谢谢，他其实也不是很想听别人谈恋爱的细节。
他就知道杨涵果然没什么用，挂掉电话程书泽盯着那锅一看就是被人下了毒的汤深思了一会儿，拨了第二个电话。
“我记得之前让你叫了两个锦楼的师傅去片场？”
陪程总去西郊出差中途又横跨整个临江市去影视基地给姜大小姐送东西，送完之后立刻又马不停蹄地赶回西郊，出差结束跟随公司队伍一起回市区。万能总助破天荒和老板一起休了个带薪假。
“是的，程总。”即使在休假，接到老板电话何越立马进入状态，“不过姜小姐说这样动静太大，影响不好，又让人回来了。”
“你叫一个会煲汤的，让他到御江苑里来。”
何越：“好的程总，是现在让人过来吗？”
“立刻。”
“好的程总，我马上安排。”
“都等多久了，她还没好？天天做个造型要那么久？”
“嘘，没看到人家新染的头发吗，而且人刚来第一天连禾老师都被骂了一顿给赶出来了。”
“啊，这么嚣张啊。”
“耍大牌呗，谁让人家榜上了大佬，根本不愁资源。”
古装电影《风过望江城》拍摄进度严重落后，先是女主演晚进组不说，等进组了也是一天到晚拍不了几条。杜艺桑刚到片场的第一天，严导原本想当天试拍一条，结果一直到天黑女主演连造型都没做，最后只得无奈收工。
女主演那边进度滞后，只好先抓紧时间拍别的场面，好在这部电影的定位也不是什么爱情戏，非常有格局地讲述家国天下的故事，把女主和男主同框的戏份再砍砍，到时候嫁接一下，倒也没什么问题。剧组每拖一天，场务群演盒饭，燃烧的都是白花花的真金实银，再拖下去到时候杜艺桑带的资也兜不住，他心疼啊。
“咔，这一条停，鼓风机停。”导演通过对讲机下令，裹挟着漫天沙尘的鼓风机缓缓停止工作，被吹得眼睛鼻腔衣服头发里兜了一身灰，站在尘土里的演员终于能呼吸一下。
“我去，差点呛死。”安汐捂住自己的口鼻咳嗽着。
程书意也兜住自己的脸勉强放缓呼吸，免得被浮起的砂砾呛住。
电影设定是漫天黄沙下对望江城的争夺战，拍摄的时候几大袋黄沙袋子一划放在地面上直接拿鼓风机吹营造大场面，拍出来效果肯定很好，只不过苦了演员被兜头盖脸。
“你还好，我站在最前面，刚才眼睛差点都睁不开。”偏偏导演还要求她要睁大眼睛表现坚定从容的大无畏，说是会给她怼一个近景，她只好忍着不眨眼睛。
“大家都是这么拍的，怎么就有人娇贵，不愿意拍。”等会儿还要补一条，现在不能喝水洗脸，怕串戏前后不一致，安汐刚刚不小心呛了一口沙子，现在嗓子喇地难受，一想到有人躲着不拍最后靠特效完成，心里就不舒服。
杜艺桑看到这戏拍摄环境居然这么差，要不是还惦记着打压一下不识好歹的女大学生，她早翻脸走人了。开什么玩笑，这么糙怎么拍，知不知道她花了多少钱来保养自己的脸，她之后还要去约程总呢，这种不知道哪里挖来的沙子磨下来，她岂不是要烂脸。
杜艺桑打死不肯拍，只愿意在鼓风机停了之后过来摆个pose，导演也没办法，只好让她去。
“等会儿是不是要拍你的高光场面了呀？”
程书意饰演郡王妃，在望江城破之后，直接跳城自尽，英勇忠烈，虽然设定她不是主角这一方的人，但这个郡王妃是一个很好讨喜又出彩的人设，即使整部电影里面她的戏份非常少，只要这个场面拍的好，依然可以给观众留下很深的印象。
差不多这个场景拍完之后，程书意也该杀青了。
女主演磨蹭地太久，导演直接让程书意准备一下，先拍她上城墙的那部分。这部分剪出来大概也就一两秒的时间，拍摄没有多难。
因为在城内负隅抵抗了很久，郡王妃带领全城百姓抗击敌军衣服早就没有那么光鲜亮丽了，化妆师给程书意脸上再补上两层灰。
杜艺桑穿着她光鲜亮丽的戏服，花枝招展踩着满地落下的尘土走进了片场。
“导演，我看了剧本觉得这里不好。”
什么东西？杜艺桑居然还会看剧本，而且还提意见？
由于过于震惊，严导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她。
杜艺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私心：“导演，王妃这里就跳楼我觉得不够悲壮，前面还是再加点铺垫吧。”
程书意正抬脸让化妆师补妆，闻言眉眼稍动，杜艺桑绝不是来给她表演的机会的，她接下来想说什么她已经猜到了。
严导朝正在补妆的女演员看了一眼，皱了皱眉。
这句话什么意思？这大学生和她有关系吗？杜艺桑的话很明显是就是冲着这个小朋友去的。
“再加一段被羞辱的戏份吧，让情节更加饱满一点，也给新人一个表现的机会。”杜艺桑满眼真诚。
看她多好，这大学生勾搭上程总才演一个没多少戏份的九番，她一句话就能多给她点发挥的空间。不过，发挥归发挥，随便让她来几次充分表演，她保证无论她怎么演最后成片里都不会有她一秒的镜头。
在圈里工作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女演员之间扯头花他见得多了，杜艺桑的言外之意严导听出来了，就是要折腾这个小朋友。说的好听，什么给人机会，就是找了借口要折腾人，最后成片里肯定不会有这一段的戏份。
这个演郡王妃的小演员他有印象，试镜的时候他亲自挑的，年纪小倒是很有灵气，这是怎么被杜艺桑给针对了。
周围的人明显也听出来这明晃晃的针对，安汐瞬间脸色都变了，借口拍戏加一些高难度的戏份，一遍一遍反复过，是真的会折腾死人的。书意是什么时候惹到这个女人了。
片场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暗流涌动，唯独另一位当事人安安静静，像是一点都没有听到恶意的针对，抬眼看了怔住的化妆师，提醒道：“还有半边的妆没上。”
“嗯。”化妆师收回眼神，有些心疼地看了她一眼，这小朋友想来刚进圈不久，没背景也没底气，遇上事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只希望拍了几条之后杜大小姐能大发慈悲别折腾人。
严导沉默了片刻：“我们这是要上院线的电影，不是什么十九禁，你的提议还行，不过那种不能拍，过不了审，还是算了。”
他是导演，有权力决定剧本走向，况且他说的也是实话，就是程总亲自来，想管也管不了。
严导有些看不过去杜艺桑仗势欺人，隐晦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杜艺桑才不管什么，刚才她说话的时候这个女人一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已经让她很不爽了，她今天势必要彻底打压这个十八线的气焰。
“那换一段，给我们俩加点对手戏，让王妃殉城的故事悲壮一点，这总行了吧。导演？”杜艺桑森森笑着。
程书意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把带着她哥大头像的小人按在地上狂扁了十万八千次。杜艺桑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居然还敢借机弹压她这个假象情敌，都是她哥惹出来的破事，她一定要记住这女人说的每一句话，等她回去就找姜姐姐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