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不可言说
夏日。
在米龙来到圣芙蕾雅的三个月后，外界已经有一则消息广泛流传，那便是，在世界地图的北面，有一座名为黎明的城邦。
那是由天命和逆熵都公开承认的和平区域，那里的城市中没有崩坏，不会遭受任何与崩坏有关的袭击，那是神迹，或许还是未来人类最后的避风港。
只不过，进入那里需要几个条件。
其一，所有进入黎明城的公民，不得接近城中心的高层大厦。
其二，所有进入黎明城的公民，不得带有任何高威胁性武器。
其三，所有进入黎明城的公民，不得给予拾荒者有价值物品。
其四……
其五……
其六……
一共八项不可违抗规定。
……
黎明城的出现，在世界各地掀起轩然大波，无数的人们相继离开本地，前往那个在黄沙中央的城市。
只是，在他们抵达城外后，却无法立即进入，因为黎明条约中有一条为：有妇女儿童的普通市民优先……
至于此后，关于上层阶级对此事的抗议，和天命以及逆熵的无情惩戒那档事，便不再多说，总之，事情的最后，一切正常。
————
黄昏之时。
米龙没有再进行肉身锻炼，而是独自来到教学楼天台，望着远方的无际天穹，以熟悉的铅笔描绘出一张张景图。
他的画，平平无奇。
他的心，杂乱无章。
太慢了，实在是太慢了。
每天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变强，可持续三个月的锻炼，却并未让八极天有丝毫的长进，那［资格］与［武极］间的一步之差，如同天堑般遥远，令人感到迷茫。
不论是凯文还是奥拓，都曾提醒过他力量的重要性，而这半年间的经历，更是让他体会到，自己力量的渺小。
在律者面前，人类真的很弱小。
单单是50功率的雷律，就拥有能分解一切物质的力量，那已经不是寻常雷电，而是蕴含这个世界某种规则的权能。
不论他的肉体多强，在没有落脚点而被对方击中身体后，便只有被湮灭的结果。
律者的力量超乎想象的强大，米龙已经深有体会，若是不能达到［武极］，他即便拥有能击败律者的能力，也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被不明能力的律者抹杀掉。
他现在，需要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量。
能够硬刚律者权能的力量，而对目前的他来说只有［武极］能做到这点。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突破极限的契机，可在圣芙蕾雅学园没有，在天命和逆熵中同样没有，唯一有这个可能的，或许只剩下在量子之海中的那个家伙……
只是，与奥拓的约定，令他暂时不能打开现实与量子之海的通道。
咔！
笔芯断裂，米龙缓缓低下头，他在思索接下来该如何做，他不能破坏约定，因为这是他第二次对自己的约束，是原则问题。
“还有什么办法……”
米龙独自低语着，他的脑子里明明闪过一个念头，却转瞬即逝，再去试图捕捉时，脑袋便会传来剧烈的痛楚。
他尝试去忍耐，结果就是在剧烈的痛楚中失去意识，这就像是某种枷锁，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信息彻底封锁，任何试图强制打开的后果便是无情的惩罚。
几次三番的尝试，只会让那种极致的痛苦翻倍增长，大脑中空白一片，根本没有丝毫关于那处禁忌之处的线索。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便是如此。
他甚至怀疑过，有一个自己无法抵抗的存在，就在他脑海的深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这里的一切都是对方所策划的骗局，或许他脑海中关于黑洞的记忆都是假的……
可是最终，他强制打消了这种念头，因为毫无根据的阴谋论，只会将他拉入深渊。
剧烈的疼痛中，米龙的意识陷入短暂的沉寂，他腹部的黑球似乎自行运转，将他的带入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宫殿。
————
当米龙再次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英灵殿的内部，环顾四周后，他惊愕的发现，被自己锁在宫殿中的，奥托的那另一半灵魂已经消失不见！
是的，明明在三个月前就发生的事情，米龙直到现在才发现。
他，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进入这里了。
短暂的惊愕过后，米龙通过宫殿主动传输进来的信息，知道了奥托此刻的所在地。
他没想到，作为英灵之一的雷律，竟然还有这种权限？难道是自己对英灵殿的不管不顾引起的连锁反应？
不过，真实情况如何，米龙并不在乎。
他从未真正信任过这座宫殿，即便他在这里是那唯一的神明。
来历不明的外物，米龙不会毫无顾忌的使用，对他来说，这地方能储存被自己击败的律者，就已经足够，至于其他的功能，即便有他也不会轻易使用。
外物终究是外物，只有变强的身体，和拼全力争取来的力量，才真正属于自己。
————
天命总部，寂静空旷的教堂中。
观测系统检测到熟悉的能量波动，当奥托看到传回的数据显示后，悬了几个月的心才终于放下，不论这次是福是祸，当那位［觉者］再次出现之时，就已经表明——身为外来者的米龙，有成为［钥匙］的资格。
即便唯一的答案已经诞生，也无法肯定米龙不能改变时间长河既定的轨迹，就像［觉者］也未曾观测到，会有外来者降临这个世界一样。
［人类总会用各种各样的谎言欺骗自己，相信所谓的奇迹，真的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奥托，你也不过是人类罢了］
“不，虚空万藏，我从不相信爱以及更广泛的情感可以穿脱一切，奇迹的缔造者只能是那些还存活的人，呵呵，你难道不觉得，我，米龙，以及曾带给你我无数惊喜的人们，拥有这样的力量吗？”
［人类的力量永远无法超越神］
“神？呵，即便是祂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不是吗？没有人可以掌控一切，神也一样……是啊，世界并不会单独为任何一个生灵而转动，可总有那么一小部分，会觉得规则并不是无法战胜的，呵，只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包括生命。”
［……逝去的人，怎么会重新出现？］
“他并没有逝去，我的朋友，他只是到达了更高的维度，呵呵，就像我说的，规则并不是不可战胜，超脱本身能达到的极限，不就相当于创造了奇迹吗？”
［……］
很明显，虚空万藏已经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
奥托也不是无趣的人，他只是很好奇，那位已然超脱的［觉者］，为何会不惜代价的降临这个世界，难道他可以无视规则吗？
————
“你是……谁？”
色调暗淡的英灵殿中，米龙面带疑惑看向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
来者保持沉默。
“你是英灵？还是什么其他的隐藏关卡？又或是……等等，差点被带进去，看来以后要少和布洛尼娅玩游戏了……”
“……”
来者继续保持沉默，但他那双闭合的眼睛却缓缓睁开，那双蕴含着星辰的眼眸，只是微微眯开一条缝隙。
这一瞬间，米龙如同被某种无法言说地力量封锁，他的时间仿佛静止，心跳、呼吸、乃至于意识都被定格。
“外来者……离开……这个世界……你的存在会被……观测……崩坏……终焉……将会提前……”
［觉者］终于开口，仿佛他不被这个世界所容忍，只有让这片区域停止，才能将话语说出，只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这里好像并不属于世界树，在他发动权能时，这里也在主动配合，它竟然有自己的意识？！
在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一股来自更高维度的力量，穿过繁杂的规则，直接降临在他身上，［觉者］的时间同样停滞不前，他没有试图于之抗衡，而是想在最后，提醒这位来自未知的外来者……
这……并非选择！
破坏规则的代价，［觉者］同样无法规避，他只能就此离开，可是，当他的意志即将离开此地之时，却惊愕的发现，这里的时间在自行运转！并且在持续的倒退！？
不只是这里，连同外界的时间都在逆转，落日西山的黄昏重现，世间的一切都回到几分钟前，而在那个落点，奥托还未和虚空万藏交流，米龙也没有进入英灵殿……
当米龙再次睁开眼时，脑中撕裂的疼痛已经消失不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折断的铅笔，一股莫名的空虚感出现。
就在刚刚，他好像失去了某些东西？
米龙将铅笔放下，精神有些恍惚，他刚刚好像做梦了……
他明明记得，折断的好像是笔芯才对？
是错觉吗？
缓缓站起身，米龙走到天台边缘，任风将他的满头发丝吹起，习惯性的扶了扶眼镜，之前的迷茫已经悄然离去。
不知为何，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
他需要离开，不明白缘由，总之必须离开这里，不是圣芙蕾雅，而是，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