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不一样的重逢
时间有时候也没法冲淡一切，等待也往往意味着煎熬。
林清月依旧在数着师父离开的日子，每经历一次日起日落，她便会在纸上画上一笔。
她记得很清楚，也数得很清楚，距离师父离开已经有三个月之久了。
三个月，距离约定归来的日子早已过去，但林清月并没有埋怨，她依然在等着。
“师父应该是干些大事吧？”女人如此告诉自己。
漫长的等待很是折磨人，而让林清月真正感到疲惫的，是她那在逐渐衰老的身体。
即便服用了能让容颜不老的丹药，可五脏六腑的衰老根本无法减缓，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会以为自己还停留年轻的时候，可随着动作变得迟缓，她知道……
这一切不过是假象罢了。
修士有修士的活法，凡人也有凡人的活法，而两者相隔的，是一个名为天赋的东西。
看不见，也摸不着，林清月不懂那么多，对她而言，可能就是有些人学针线活比较快，有的人天生力气比较大，所谓的天赋，大概就是这样了。
风灵山上关于修炼的书籍不少，林清月也学着去看了，也跟着上面所写的去做了，然而，她并没有感受到那些天地灵气的存在。
“或许师父回来就有办法了吧？”
这个女人明明已经好些年纪了，却抱着如年少时的天真，可能师父给她的感觉就是无所不能那样，她就是抱着如此的幻想。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明明数着日子过的，林清月发现她的手脚开始越发的不灵活了。
连路走得也越发的迟缓，甚至连筷子也难以抓紧。
林清月曾经在书上看见过一句话，那是师父给她读过的，书上写的是：老去的只是面容，而不是内心。
但到了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发现真的很难，很难做到。
行动上的不便让她感到了悲哀，连吃饭都变得如此艰难，光是日常的生活都难以自理，种种的迹象都在让她的内心明白一件事：
她已经老了。
纵然不服老，可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这个女人依旧在风灵山上等待着，以前的她偶尔会下山买些粮食，但现在不行了，山里的路不好走，现在只能靠山下的青壮把吃食送上来了。
师父也寄了书信回来，说是朝天城里有会吃人的怪物，等解决了那些麻烦之后，师父就会回来了。
林清月依旧没有抱怨，在她以往的记忆里，师父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降妖除魔，替天行道，师父好像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反正很多正面的话都能加到她的师父身上。
更重要的是，师父从来就没有骗过她，信守诺言，也是师父身上的一个标签。
这一年的七月，距离师父离开已经有六个月的时间了，从一开始还有书信回来，到后面便什么也没有了。
了无音讯，说的好像就是现在了。
不过听送粮食上山的小伙说，朝天城打起来了，死了好多人，县城里的人都在整合物资往朝天城运呢。
面对那些只是听说过的怪物，林清月也没有有过度的担忧。
因为在这个女人的眼中，她的师父就像天下无敌那样，终有一日会得胜归来。
林清月更多的时候会编织起衣裳，给师父，给已经许久未曾见面的吴仙师做些衣裳。
她还记得两人的身形体态，她做着这些她所能做的，然而，双手也变得越来越迟钝了。
“再做两件就好了，得把冬天的也准备好。”
如此安慰着自己，好像手脚也变得灵活了起来，林清月坐在台阶上，沐浴在暖洋洋的阳光之下，那温暖的感觉熏得她直打瞌睡。
她发现自己睡的比以前都要久了，而且开始变得怕冷，唯独午后的这段时光，光是晒着太阳就能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宁。
人老了的时候，就会开始变得神神叨叨的，林清月也是一样，不过她有转移注意力的法子。
就是用已经不怎么灵巧的手去编织出一件件衣裳。
短短的数月好像经历了许久，时间的概念仿佛也被模糊化了。
而这个女人唯一没有忘的就是给她的师父，给吴仙师做些好看的衣裳。
因为，这是她答应过的。
慢慢的，她忘记了在纸上记录师父离开的日子，她忘记了许多，甚至刚刚放下的梳子，她也忘了放在哪里……
“我这是怎么了……”
记忆力的迅速衰退，让这个女人明白，或许，她的时间也快到了……
凡人终究是凡人，没有天赋，注定是没法修行的。
在逐渐模糊的记忆中，她想起了当年杨贤仙师说过的一句话：仙凡两隔。
“仙凡两隔么……”
女人念叨着这句话，反反复复的说着，她没有因此感到伤心，只是——
她还有很多话想和师父说说，还有新的衣服还没交给吴仙师手里……
她的愿望，也仅此而已。
很小很小的愿望，微不足道，却又无法实现的愿望。
慢慢的，她闻到了来自自己身上那些不怎么好闻的气味。
以前听人说，人老了的时候就会有一股臭味，那叫老人臭，这也是无法避免的。
时间的流逝亦非人力所能为也，那颗丹药随着身体的衰老好像也到底了极限……
慢慢的，林清月很难走得动了，她只能找了根烧火的木柴当作拐杖使用。
可慢慢的，她连力气都快没有了。
用着最后的力气，这个女人坐到了山门前，用那浑浊的双眼看着上山的必经小道。
“师父…你怎么还没回来呐……”
这一日的午后，阳光依旧是暖洋洋的。
林清月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她怔怔的看着远方，当一个小黑点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她整个人无法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师父……”
距离的接近，也让女人看清了来者的面貌。
不是别人，正是她等了许久的师父。
难掩的喜悦在驱使着苍老的身体，她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尝试着向她的师父走去。
眼前的师父提着大包小包，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脸上同样挂着淡淡的笑意。
“我回来啦！我给你带能修炼的丹药回来了！得抓紧时间修炼！”
“好……”
面对近在咫尺的师父，林清月伸出了手，可师父依旧在喊着她的名字。
“师父…我在这呢……”
用着仅存不多的力气小声喊着，林清月慢慢的向前走着。
直到…她的手穿过了师父的身体……
“我回来啦！这丹药可是耗了我不少力气，得赶紧修炼才行！”江游一边喊一边往内殿里走。
林清月怔怔的站在原地，她看着师父的背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我已经死了啊……”
暖洋洋的阳光穿过了她的身体，好像世间的一切都变成了金色。
午后，阳光依旧明媚。
午后，一切安好。
只是这个世间又少了一个伤心之人。
这个女人并没有什么遗憾的，只是……
她还有很多话没说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