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灵堂

    宣德八年，大魏都城长安。

    兵部尚书府大门上悬起了白纱灯笼，上面黑色的“奠”字在夜风中看起来有些扭曲，平白多了几分阴森感。

    朱漆的大门此刻紧紧闭着，透不出一丝灯火。

    府内，偌大的灵堂空寂萧瑟，只余点点烛火。风过烛斜，扬起青烟逶迤，幔帐白帆霜色尽染，衬得一室凄清。

    灵堂内，蒲团上跪着一个胖胖的姑娘，素裙麻衫，一身重孝。似是熬不住漫漫长夜，胖姑娘头一点一点的，该是瞌睡了。

    今儿是七月半，中元节，俗称鬼节。相传今日地狱大门打开，阴间的鬼魂会放禁出来。

    腊梅提着食盒，瑟瑟缩缩地躲在柱子后头，胳膊上鸡皮疙瘩起了好几层。今夜本就百鬼出行，还要到灵堂来，真是晦气死了。刚收到方嬷嬷的传话，已经把沉香和檀香都支走了。

    “吱嘎……”平日不显的门响，此时仿佛被放大了数倍，让人不觉汗毛倒竖。吓得腊梅差点把食盒扔出去。

    “谁？……”蒲团上的胖姑娘也吓了一跳，清醒过来。

    “二小姐，是奴婢，腊梅。”腊梅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她清了清喉咙“二夫人怕小姐饿着，特地让奴婢给您送些点心。”

    胖姑娘揉了揉惺忪睡眼，“嗯……，还是二娘待我最好，本小姐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快拿过来！”

    腊梅打开食盒，胖姑娘迫不及待地拿起两块芙蓉糕，大口吃起来。

    腊梅撇撇嘴，低下头掩住了眼中的鄙夷。只把糕点一样样摆出来。

    风过云散，露出一轮圆月，只是这月色隐隐泛着红彤彤的光晕，似一轮血月悬于半空，给这个鬼节增添了些许诡异之色，仿若真有百鬼游街。

    灵堂静得没有一丝声响，腊梅咽了口吐沫，感觉后脖子冷飕飕的。

    “卡兹……”胖姑娘拿了块酥饼，一口咬下去，这嘎嘣脆的声响，让腊梅无端地感到骨头发麻，就像有厉鬼在咀嚼谁的手指头。冷汗顺着腊梅的额头滑落下来，她偷眼瞧了瞧堂上的棺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仿佛看到那棺材板动了一下。

    腊梅险些喊出声来，赶紧捂住嘴，抬眼正对上胖姑娘转过来的脸，竟煞白煞白的，嘴角还有一丝红色，正大口咀嚼着，还咧开嘴冲她笑了笑，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腊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莫不是腿麻了？”胖姑娘见腊梅好端端的往地上坐，难得好心地询问了一句。

    “啊……，没，没有……”胖姑娘的声音让腊梅醒过神儿。她爬起来，赶紧收拾地上的盘子。这地方太邪性，她一刻也不想待了。

    “哎……，本小姐还没吃完呢。”胖姑娘手里抓了块核桃酥，腾不出手阻止腊梅。

    腊梅只闷头收拾，压根儿不理会。这会儿哪还顾得上这许多，她只想赶快离开。

    “喂……你个死丫头，没听到本小姐的话吗？”胖姑娘有点怒了。

    “二小姐，奴婢告退……”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食盒，腊梅提着就走，刚到门口，“咔……”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腊梅腿一软，啪叽摔在地上，疼得她直咧嘴，顾不上疼痛，麻利儿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冲了出去，还没忘她的食盒。

    胖姑娘看得一愣一愣的，眨了眨眼，心道“干啥呢？有鬼追她啊？”

    “咔……”又一道闪电，还伴了隆隆的雷声，仿佛要劈开夜幕，瞬间照亮了整个灵堂。

    胖姑娘嚼了嚼嘴里的点心，心里也毛突突的。虽然她胆子比较大，但汗毛还是一根根竖了起来。忽然有点无所适从，只机械地把手里的东西往嘴里塞，好像这样能缓解一二。

    凉风从腊梅打开没有关上的大门里吹进来，几只烛火抖了抖，噗地熄灭了，灵堂里倏地暗下来。

    胖姑娘一哆嗦，把手里最后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不知为何，胖姑娘突然觉得冷飕飕的，她搓了搓胳膊，一抬头，愕然看见一道黑影立在堂内。不禁呼吸一窒，她揉了揉眼睛再看，黑影依然在“唔……”她嘴里有东西，只发出了低低的呜呜声。

    闪电再次亮起，胖姑娘看到一双蓝金色的瞳仁镶嵌在血色的眼底，射出琉璃般的幽光，眼角下一道血色淡痕，似流出的血泪。还有一朵妖艳繁复的红色花朵绽放在如雪的额角。

    绝美，诡异，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你……咳咳……”胖姑娘忘了嘴里还有糕点，刚要出声，被生生卡住，猛烈地咳了起来，最后竟憋得厥了过去。

    蓝金色的瞳仁缩了缩，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噗通一下栽倒在地，不动了。眼底的血色开始变淡，蓝金色的眸子清澈了许多。

    屋顶轻微的瓦砾声响起，不一会儿，两个黑衣人鬼魅般飘落。在门口探了探，发现了屋里的蓝眸人，旋即闪身而入，架起来倏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