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绿光
“怎么回事?!”北堂渊看向站在门前背对着他们的店家小二,忙走了过去,手刚碰到对方肩头,便听“噗通”一声,店小二径直前倾,整个身子栽进屋子,不省人事。
北堂渊大惊,弯腰查看店小二之际,南歌已闯入石婷的房间。
只见屋内的窗户敞开着,房间里的人,却不见踪迹。
南歌迅速走到窗前,捡起地上石婷掉落的发簪,在窗边附近的地面上,还留有斑驳水迹。
南歌探头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夜色里,茫茫一片,唯有不远处的湖面,泛起粼粼波光,幽暗而神秘。
瞧这架势,石婷很可能是被绑走了。
就不知道,绑走她的,是人还是水怪……
此时,不远处闪烁起一抹绿光,飘摇向远方的湖面。
说时迟那时快,南歌已翻窗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确认店小二只是晕过去后,北堂渊的身影也紧紧跟上南歌。
二人一前一后,寻觅那道绿光,快速追缉……
绿光消失在一片芦苇荡前,南歌停下脚步,看向平静的湖面,蹙了下眉头。
北堂渊拔出刀,走到南歌身前,用刀片拨弄起半人高的芦苇丛。
“奇怪,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北堂渊也心有余悸,这片芦苇荡隐蔽性极强,若真有怪物潜藏在此处,很难捕捉。
他们锦衣卫虽能下水,但却不精通水性,想要去水中寻觅,还要仰仗当地渔民。
北堂渊看向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南歌轻声道:“总不能见死不救,我们得找到那知府小姐,万一真是水怪,她很危险。”
北堂渊回头看了眼客栈道:“你找大家来。”
“那你小心。”南歌没有废话,利落道,转身回往客栈。
北堂渊抬起刀,拨开芦苇,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前走。
脚下开始泥泞起来,北堂渊低头看去,燃了火折子,照向地面。
前方几步远,发现了几个脚印。
脚印看起来有些模糊,分不清是人是兽。
北堂渊握紧右手的刀,吹灭左手的火折子,往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北堂渊貌似听到背后传来“咕嘟咕嘟”的水泡声,他猛然回头,什么都没有。
奇怪地歪了下头,北堂渊加快自己的步子,挥舞手中刀,探路前行。
身后又传来奇怪的声音,这次北堂渊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往前走,侧耳倾听响动。
响动越来越大,感知到这个声音快要接近自己时,北堂渊立刻出手,用刀柄勒住对方脖颈,反手将人拽到一侧芦苇荡,摁倒在地。
“……哎呦……哎呦……”陆中焉的五官皱成一团,感觉脖子快断了,忙道,“老大是我啊,是我。”
北堂渊微愣,松开了力度,诧异问道:“你怎么在这?”
陆中焉缓了片刻,坐在泥坑里道:“我来这边看看,有没有我想要的草药。”
北堂渊将陆中焉扶了起来,疑惑道:“那你一直在此处?”
“对啊。”陆中焉拍了拍身上的泥泞,白色衣衫,已脏成一团泥,让他好生难受。
但也有意外之喜,他发现自己的脖颈,被老大这么一勒,居然好了!
这可能就是因祸得福吧。
北堂渊狐疑地打量起陆中焉,觉得不太可能。
他们一同到的客栈,知府小姐失踪也在不久前,自己与南歌第一时间便追了过来。
按照脚程,四体不勤的陆医官,不应该先他们一步,来到此处。
“你自己走来的?”北堂渊问道。
陆中焉摇摇头,笑道:“当然不是,我看客栈后有个木筏,店家的人载我来的。
我发现我只晕船,这木筏驾得可是真稳啊,我一点都没晕。
还好,绕着客栈后的湖,便能到这片芦苇荡。”
陆中焉边说边往前走,径直拨开繁茂的芦苇,深一脚浅一脚道,“我就是从前边过来的,木筏还停在湖边。”
北堂渊明白过来,难怪自己和南歌赶来时,没见到陆中焉,他们从客栈出来,走的是陆路,自然绕了远。
走水路的话,从芦苇荡的另一头,会很快到达此处。
北堂渊看了眼陆中焉的脚,自己刚才看到的脚印,该不会是陆医官的吧?
许是自己多疑,听错了水声?
“知府小姐刚被劫走,你既然在此寻草药,可发现有人进入这片芦苇荡?”北堂渊问道。
陆中焉诧然,摇了摇头:“没有。”
“奇怪,我和南歌都看到有绿光,到芦苇荡前,便消失不见了,应该是进了这里。”
闻言,陆中焉紧张地滚动了下喉咙,看向周围道:“不会吧,真有水怪啊……”
“那绿光不知是什么,我们之前在船上时,也看到渡口附近,有此类东西。”
陆中焉放慢速度,走在北堂渊身侧,小心道:“那我们快走吧,前面就是木筏,店家还在等我。”
“唉~”陆中焉叹息一声道,“这附近没有我需要的草药,等明日天亮,我想去渔村找找。”
北堂渊点头,看了眼兴致不高的陆中焉,兀自一笑,陆医官对傅姐的事,还真是上心。
陆中焉出了芦苇荡,指向不远处的木筏道:“到了老大,木筏就在那。”
北堂渊跟随陆中焉走了出去,他望向夜色下的湖面,的确停靠着木筏。
木筏上有个人,斜趟在上面,手里握着一条长长的木浆,脸上应该盖着斗笠。
“那客栈伙计,心可真大,这也能睡着。”陆中焉嘀咕着,走了过去,不忘对北堂渊道,“我听店家伙计说,苏城的人,自小就深谙水性,随便抓一个扔水里,都淹不死。”
“靠水吃水,靠山吃山。”北堂渊轻声说道,“如今水怪没捉住,靠水便不能吃水了。”
陆中焉揉揉鼻子道:“我总觉得这地界,阴森森的。不知是谁劫走了知府小姐……”
陆中焉话音未落,湖面的木筏,便开始动了起来,突然离了岸,往湖中央行去,速度极快。
北堂渊微讶,快速奔跑向岸边,陆中焉见状,也忙跟了过去。
“我天!这什么鬼东西……”陆中焉诧异道。
没等陆中焉反应过来,手里就多了一把刀。
北堂渊将刀塞给陆中焉暂时保管,一个猛子,便扎进了湖水中,朝木筏游去。
只见那木筏停在了湖中央,旋转几圈后,突然一歪,木筏上的人,“噗通”一声,跌落水中,那人竟然没有任何挣扎!
北堂渊快速游动,潜入水中。
水下光线太黑,他只看到有团黑影丢掉了手里的人,迅速游走,宛若水中的鱼,游刃有余。
北堂渊深知自己水性不及对方,只能暂时放弃,先救人再说。
拽起缓缓下沉的身影,北堂渊适才看清,落水的人并不是店家伙计,而是失踪的知府小姐。
岸边的陆中焉半天没见北堂渊从水中露头,急得在原地打转。
此时,南歌带人赶了过来。
陆中焉忙道:“好像是水怪,老大下水去追了!”
南歌立刻望向湖面,只听哗啦水声响,北堂渊拖着一个黑影从水中冒出,将人拖上木筏。
锦衣卫们纷纷下水,前去帮忙,将木筏拖回岸边。
南歌见北堂渊有些体力不支,忙淌着湖水,扶他上了岸。
北堂渊喘息着,斜靠在岸边歇息,指了指木筏上的人道:“是知府小姐,还有一人,让他跑了。”
陆中焉拍了下手,恍悟道:“难道是店家伙计?”
北堂渊抬手擦去脸上的水渍道:“不像,快救人。”
话音刚落,北堂渊眼前便多了一条帕子,他微怔,抬头看向送帕子的人。
南歌将手里的帕子往前送了送道:“擦水吧。”
“……好。”北堂渊抬手接过,看清是条绢帕,上方好像还有一个刺绣花形。
待北堂渊再去看南歌时,南歌已经转身走到木筏前,她被陆中焉叫走,正给知府小姐做急救。
锦衣卫里,就她一个女孩,只有她方便救人。
轻扬了下眉峰,北堂渊展开帕子瞧了瞧,这上方的刺绣,精致很多,但能看得出,还有些笨拙。
是南歌亲手缝制的吗?
北堂渊回头望了眼那个身影,将帕子整齐叠好,放进怀里,嘴边流露出笑意,不知南歌何时学的……
“咳~”石婷吐了一口水出来,迷迷糊糊中,她看到有个人在摸自己胸口。
吃力着抬起手,石婷就要朝那人挥去。
南歌反应极快,避开了这一巴掌,蹙眉道:“我在救你,请知府小姐别乱动。”
一侧的陆中焉,见人醒了,笑了笑道:“知府小姐,我们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不要随便乱打人哦。”
“啪”的一声脆响,意识不甚明朗的石婷,又抬起手,这次,巴掌落在了陆中焉的脸侧。
陆中焉微怔,始料未及地捂住脸。
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为何要打他?
刚要理论几句,陆中焉见石婷又晕了过去,对方紧拽着心口,面色铁青,看起来很难受。
蹙了下眉心,陆中焉忙抬起对方的手腕,认真探脉,眸底滑过诧异之色。
“她怎么了?”南歌问道。
“……”陆中焉沉吟片刻后看了眼南歌道,“她的脉象很虚弱,先带她回客栈,我再详细诊治吧。”
闻言,南歌略显讶然,听陆中焉的口吻,这位知府小姐似是另有隐疾……
吉祥客栈
掌柜见知府小姐被人抬了回来,万分惊讶。
这位小姐若在他的客栈出事,他如何向知府大人交代?
掌柜转身叫来一伙计,让他给知府通信。
北堂渊看到鬼祟的掌柜和伙计,并没有阻止,待伙计离开后,他才走到掌柜身前,问道:“掌柜,你店里是否有个叫小福子的伙计?”
掌柜诧异道:“小福子?没有啊,我们店里没有此人。”
闻言,北堂渊甚觉奇怪,小福子就是载陆中焉去芦苇荡的人。
“没有这个人?”北堂渊反问,冷了眸色,“他不是用木筏,载着我们家先生,去湖边芦苇荡寻药了吗?”
“什么?”掌柜愣然,想了想,大惊失色道,“您是说,客栈后面那处荒地上,放着的木筏?”
“是。”北堂渊点头,他知道陆医官不会说谎,那么载陆医官去芦苇荡的人,又是谁?
掌柜倒吸了口凉气道:“那木筏可是用来送纸人,投祭给水怪的……怎……怎会载客呢……”
北堂渊微拢眉心,见掌柜不像说假话,便转身上了楼。
换了身衣服,北堂渊走去石婷的房间。
陆中焉正替对方诊脉,难得见他如此严肃认真。
“如何?”一侧的南歌问向陆中焉。
陆中焉摇摇头,收回诊脉的手道:“真没想到,这姑娘看似生龙活虎,竟有如此严重的心病。
若不好生医治,怕时日无多了。”
南歌和北堂渊听了陆中焉的话后,均惊讶万分。
陆中焉想了想,从自己的药箱内取出银针道:“我先替她针灸吧,且护住心脉。”
“那,可治吗?”南歌看了眼床上的人问道。
陆中焉摇摇头,正经回道:“这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人事尽了,就看天命。”
一向对医术自信的陆中焉,能说出这种话,南歌深知,眼前这位知府小姐的病,无法医治……
难怪她爹,不允她出门。
大约过了半炷香左右的时辰,外面传来嘈杂声。
知府家的家丁闯了进来。
“快!速将这里包围,把小姐带回去!”
“砰”的一声响,石婷房间的门,被人径直推开。
家丁看到里面的陆中焉时,微愣,刚想呵斥,就被陆中焉打断了话语。
“嘘,我在替你们家小姐行针,不想你们小姐有事,你们倒是可以现在就把她抬回去,但不保证,回到府里,她还能喘气。”
陆中焉轻飘飘道,斜了眼这些鲁莽之人。
家丁吞咽了下口水,退到门外,没有再说话。
过了片刻,陆中焉收回银针道:“好了。”
家丁见状,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子,看向陆中焉道:“这位先生,您是郎中?”
“……略通医术。”陆中焉将银针放回药箱道,“你们小姐这病,是天生落下的吧?”
家丁叹了口气道:“是,过世的夫人,也有痛心病。产下小姐后,便撒手人寰……”
陆中焉点了点头,在药箱内取出一包药,递给家丁道:“这包药,回去让你家小姐服用,一日分三次服下,可缓解一二。”
家丁打量起陆中焉,忙拱手行礼道:“先生,依您看,我家小姐的病,可治吗?”
“不可治,但可延寿,或许……”陆中焉蹙了下眉,惋惜道,“或许可过二十生辰。”
家丁点点头,所有的郎中,都是这般说的。
他接过药,忙命人将石婷带回府中。
岂料石婷此时悠悠转醒,见到府里的家丁后,忙往里侧缩了缩道:“你们怎么来了?我不想与你们回去。”
“小姐,您在此处不安全。”家丁劝道,“老爷找你找的都急疯了,大公子已经带人,去了渔县。
生怕你逃去那里,再出个什么事。”
石婷噘了噘嘴道:“我看到水怪了……”
在场的人均是一愣,纷纷看向石婷。
陆中焉张了张嘴,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鬼怪,难不成真有这种东西?
忙好奇问道:“长什么样啊?”
石婷拧眉,望向天棚,回忆起来:“有一只很好看的眼睛,脸上都包了起来……”
沉吟后,石婷道,“好像,还是位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