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傀儡多机巧
陆中焉说及此处,皱紧眉心,叹了口气道:“怪我们识人不淑,竟没料到白素会对雅娅动手。”
魏显哼了一声,对陆中焉的话持质疑态度,打断对方道:“一派胡言,照你这么说,你口中的那位白素姑娘已经被狼头人劫走。
咱家也留了几个暗卫在外边守着,怎么没听说有人进来向我禀报,说有个姑娘从你们这里逃走了?”
陆中焉挑了下眉梢,让南歌说对了,果然魏显有备而来,连外面都埋伏了他的人。
他这属于不打自招了。
魏显说完也察觉自己说多了,梗了梗脖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他非常自信北堂渊等人这次是逃不掉了,定要将北镇抚司占为己有。
如此,他魏显就能一手遮天。
陆中焉和北堂渊交换了一下眼神后,清了清嗓子道:“很简单,因为白素是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跟随狼头人离开的。
杨恒杨波两兄弟牵绊住我们,是为了掩护屋顶的其余二人逃走。
而逃走的那两个人里,其中一个,便是乔装成狼头人的白素。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厂公你埋伏在外的暗卫,没有看到白素离开……”
陆中焉顿了顿,脸上突然划过异样,有在担心南歌会不会碰到魏显的暗卫。
但魏显这老家伙,当真有点老眼昏花了,还没留意南歌溜走这回事。
“白素她身上有伤,要用硬的,拿不下力气较大的雅娅,用毒是最好的法子。”陆中焉缓缓说道,继续吸引魏显的注意力,“我们在郊外发现的那具尸体,是铃兰的。
铃兰虽然尸骨不完全,但她的死因,也是中毒身亡,且所中之毒,和现下雅娅所中之毒是一样的,皆是砒霜。”
魏显捏住把柄,立刻指出道:“所以你们先前的言辞,都是骗咱家的?”
“不不不。”陆中焉晃动起手指笑道,“我们查案讲证据,没有落实的事情,自然不敢与厂公您明说啊。
现下雅娅郡主遇害,是我们没有料到的,这才敢与您说实话。”
一旁的北堂渊,此时接话道:“雅娅冒充了铃兰的身份,而铃兰早在几日前,已被白素毒杀。”
陆中焉打了个响指,笑看向北堂渊道:“没错,还是老大聪明。
现在我们可以确定的是,杨恒杨波还有白素这些衔山阁的人,与狼头人是一伙的。
雅娅只不过是她们的一个棋子,当这枚棋子的秘密被发现,便无用了。
如今杨恒死了,杨波一个哑巴,据我们之前的了解,他还不识字。
雅娅被毒杀,白素也跑了。”
陆中焉唉声叹气,偷瞄了眼魏显,轻咳几声没再说下去。
魏显拧起眉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斜眼瞥向陆中焉,阴冷一笑:“依你的意思,你怀疑咱家故意杀了杨恒?与他们也是一伙的,故意诬陷你们?”
陆中焉暗自一笑,腹诽起来:可不是嘛,冤枉人的人,比谁都知道真相。
“当然不是啊,厂公想多了。”陆中焉眯眼笑道,指向不远处的大堂,压低音量,“我们老大不是说了嘛,带回来的那个画师薛寒山,才是几起案子的主犯。
偏偏他一来,狼头人就动手,故意发出惊叫,将我们引来此处。
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不信魏厂公与我们去大堂看看,那个薛寒山一定跑得没了踪影。”
北堂渊抱着刀立在原地,听了陆中焉的话后,看向一旁的东厂侍卫道:“劳烦厂公的人,去前堂确认一下,薛寒山是否还在那里。”
侍卫看向魏显,没有他的命令,他们不会听从北堂渊的话。
魏显摆了下手,示意他们照做,两个侍卫才转身离开。
陆中焉的眼珠子转了转,抓住魏显的胳膊,大着胆子附耳言道:“薛寒山是东瀛浪人,刚才杨恒的说辞,让陆某人豁然开朗。
薛寒山这个倭人,潜伏于此,豢养了衔山阁这些杀手,就是想挑起事端。
杀陈德,是为了离间陈侯和皇上,严重的话,陈侯那暴脾气真能举兵谋反。
‘绑架’雅娅郡主,一是为了宝藏图,二是为了利用雅娅的事,将这水搅浑,万一让暹罗知晓他们苦苦寻觅的宝藏图竟然落在了我们大明手中,定会与我们产生嫌隙。
如此一来,我们可就处于内忧外患之中了,而倭人的目的也就达成,趁此坐收渔翁之利。
事实上,雅娅只想借助衔山阁的力量脱身,对陈德和其他事,并不太清楚。
小歌子给您的宝藏图,是从衔山阁楼主林静声的古琴里找到的。
雅娅将宝藏图交给林静声,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希望衔山阁能帮她彻底远离纷争,与她庇护。
然而东瀛人心狠手辣,卸磨杀驴,让白素将雅娅杀害,如此就死无对证了,可以挑唆暹罗对我们大明暗中动手,来抢这份宝藏图。
到时候,乱中做乱,那就是动摇国祚的大事。”
魏显的眸瞳微缩,诧异地看向一脸认真的陆中焉,冷笑道:“陆医官来到北镇抚司后,没想到头脑也变灵光了。”
“多谢夸奖。”陆中焉露出白齿笑道,“所以厂公,我都与你说了实话,这可不是小事。
等事情查清楚了,我们把功劳都让给你,你的威信,岂不是百尺竿头,又进了一步?
这可要比,你把我们北镇抚司砍了,更有好处啊。”
陆中焉见魏显有了迟疑,忙补充道:“我们南歌大人不是已经将宝藏图献给厂公你了吗?难道还不能表达我们的诚意?
我们不如就各退一步,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可好?”
魏显偏开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北堂渊身上。
北堂渊抬眸,对上魏显打探的目光,笑了笑道:“我们都是为皇上做事,魏厂公也不必将事情做绝吧。
我虽然不知杨恒为何会突然攀咬我们,但我们一向不会与东厂为难。
魏厂公今日来,突然发难,又是怀疑这怀疑那的,不知是受了谁的挑拨?
我自认为,我们北镇抚司没有主动为难过东厂的人,也没有要和厂公你作对。”
魏显看了眼北堂渊,琢磨一会后,心里犯起嘀咕,北堂渊他们若真反抗,也不是那么容易拿下的人。
正在魏显犹豫间,去往前堂的两个侍卫跑了回来。
“厂公,前堂那个姓薛的,果然不见了!外面看守的锦衣卫没看到人从前堂出来,人就像凭空消失了。”
北堂渊闻言,蹙了下眉头,薛寒山没有与他那个“阿姐”离开,选择留下来,一同来司衙,想必就是要对雅娅动手,顺便将白素接走。
怪他们大意了,没想到这伙人布局如此精密。
而魏显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让北堂渊拿不定主意。
陆中焉刚才的分析,听似合理,却无确凿证据证实。
雅娅的死,让北堂渊意识到,傀儡戏本上的走向,应该会一一应验。
红月褪去了颜色,就是狼人的自相残杀。
杨恒为保兄弟杨波,攀咬他们北镇抚司卖国求荣后,被魏显杀了。
紧接着,雅娅也被毒杀,白素协同那个神秘的狼头人离开,难保她最后不会被同样灭口。
薛寒山逃走,北堂渊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他不会凭空消失。
若他是从屋顶逃走,受过训练的锦衣卫不会察觉不到。
北堂渊抱起手里的刀,沉声开口:“我去前堂看一眼。”
北堂渊瞪向还围在自己身侧的东厂侍卫,举起手里的刀,眼神中有了杀意。
那些侍卫看向魏显,魏显眯眼道:“一同跟过去瞧瞧。”
等身侧的人让开路,北堂渊快速跑去前堂,几名锦衣卫还守在门边。
北堂渊扫了眼他们,径直走入大堂,堂内空空荡荡,没有薛寒山的影子,只剩下那个客栈老板,歪歪斜斜地挂在椅子上,脖颈处有一道很深的勒痕。
“与陈德和林静声的伤口一样。”陆中焉弯腰查看后,对北堂渊说道。
北堂渊抬头看向屋顶,屋顶的瓦片没有被人移动的迹象,两扇窗户也都紧闭着。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他们从郊外回来,鞋上都沾有那里的泥土,踩在这里的地面,均留有印记。
薛寒山也是如此,他的鞋底一定也不干净,他若是从窗户逃走的,应该会留有泥土屑,然而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北堂渊吩咐自己的手下道:“先把客栈老板抬走,他应该有个外甥,联络后好生安葬。”
等人被抬走,北堂渊适才看向魏显道:“劳烦厂公下通缉令吧,搜捕薛寒山。”
魏显挠了挠额角,轻呵一声道:“北堂渊,我可以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但让这么重要的犯人跑了,就算到皇上那里,也是你们失职在先。”
北堂渊笑了笑道:“放心,我们不会牵连魏厂公的。”
“那就好,既然这样,就进宫向皇上复命吧。”魏显背起双手道。
北堂渊点了下头,似是想起什么道:“先请到外边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
北堂渊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便服,一路从郊外赶来,北堂渊的衣衫染满了尘土,的确不太雅观。
魏显没有说话,带人先走了出去。
北堂渊等人离开后,转身走向里间的衣柜,他放下手里的刀,缓缓解开腰带,余光却扫了眼桌上放的铜镜。
铜镜上闪过的模糊身影让他的眸底多了戒备,耳畔风声呼啸,北堂渊快速躲开,顺势捞起桌上的刀。
寒光一闪,北堂渊横刀拦下作势勒向自己的铁丝。
薛寒山咧了下嘴角,用力缠住北堂渊的刀刃,甩向一侧的柱子。
北堂渊借力蹬向柱面,转过刀刃,直接撞向薛寒山,两人均摔倒在地。
北堂渊快速翻身,金色的绣春刀擦过铁丝,碰撞出火花。
薛寒山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又放了放手里的铁丝长度,缠向北堂渊的手腕。
北堂渊见状,快速缩手,丢下刀,直接弯腰掏出靴子里的匕首,朝薛寒山的底盘挥去。
薛寒山躲避不及,小腿被对方匕首割破,留下一道血痕。
北堂渊作势抬腿,踢向将要落地的刀柄,侧身躲开锋利的铁丝,稳稳接住刀柄,直接用手肘撞向薛寒山的下颚。
薛寒山吃痛地松了松手,趔趄着往后倒去。
北堂渊转动右手握刀的手腕,刀锋挑着铁丝,直接将其割成两段,左手的匕首也应势而出,抵在了薛寒山的喉咙处。
短暂的交锋戛然而止,薛寒山以往的从容不再,恼火地看向眼前之人,冷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还在这里的?”
“我只是相信我手下的人,没有那么笨。”北堂渊的匕首抵在薛寒山的脖颈处,一字一顿道,“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吧?你是东瀛的细作。
衔山阁的那些人,都是你培养的手下,杨恒已经全部交代了。”
薛寒山眯了眯眼,闭眼轻笑几声:“呵~真是没用。早知道就该把那两兄弟打发走。”
“你和林静声是相好,南歌当初看到的人,就是你。”北堂渊扫了眼薛寒山的脚踝,沉声道,“你对自己可真狠啊,为了不留下证据,居然割了自己脚上的黑痣。”
薛寒山不以为意地勾起嘴角,看向喉头处锋利的匕首,缓声说道:“北堂大人莫要含血喷人,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你是觉得林静声会来接应你吗?”北堂渊突然开口,打断了薛寒山的话。
薛寒山微怔,看向北堂渊,眸色阴沉:“她已经死了,被我杀了。”
北堂渊摇了摇头:“她并没有死。被挂在佛塔上的那半截尸体,是雅娅身边的嬷嬷。
而你的那位阿姐,我猜的不错的话,就是林静声。
她身上的红斑,并非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而是你在她身上下了你们东瀛的毒。
我想,林静声也好,白素也罢,包括杨恒杨波,都是你培养的人,他们在为你做事。”
薛寒山的眼里,划过一抹不可思议。
北堂渊继续道:“你随我们来镇抚司,也是早就和林静声计划好的。
在客栈,那个假扮成你的模样去茅房之人,正是林静声。
她不及你心狠,只是打晕了我们的人。
而你,只要对你没用处的人,皆可杀之。
枉费客栈老板如此信任你,称呼你一声先生,你却对一个无冤无仇的人下杀手。”
薛寒山低声冷笑:“谁让他和我一起被关在这里,要怪就怪你们,将他也带了回来。
为不让你们发现我,我只能杀了他,以防他多嘴。”
北堂渊顿了顿,沉默着看向对方无情的眼神,缓缓开口道:“林静声已经带着白素逃走了,她不会回来接应你的。
你养的傀儡,想要摆脱你了。”
薛寒山歪了下脖颈,匕首的锋刃轻轻划过他的皮肤,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他却不为所动。
“不可能!”薛寒山轻咧嘴角道,“她身上的毒,只有我能解,想要摆脱我,除非她不想活了。”
北堂渊扬起眉毛,这倒是没有预料到的事。
他方才与薛寒山说的这些,本就是自己的推测,没有证据。
但薛寒山承认了,也让北堂渊疑惑的思绪,逐渐明朗。
“也许她,就是不想活了。”北堂渊低沉嗓音道,“你躲在这里,究竟想干什么,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吗?
你想要雅娅的那张宝藏图,对吗?你在找林静声的古琴。
但你有没有想过,林静声是故意把琴交到我们手里的,让我们发现琴里的图纸。”
薛寒山的脸色阴郁不定,渐渐黑沉下来。
“她们不得不受控于你,但傀儡多机巧,她们也想有个解脱。所以只能借我们的手,亲自捉住你。”北堂渊冷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