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秋游
她话一说出口，言立礼、季芳、言洛都愣愣盯着她，言立礼沉默了片刻，端起搪瓷水杯喝口水，慢慢点了点头:“回来住就回来住，没人不让你回来，你省点心，不要总惹你阿姨生气。”
“你阿姨照顾我们一家人，早起晚睡做家务，她也很辛苦，你不要故意挑刺，出言不逊顶撞她，”言立礼又忍不住教育言盏。
“好的，谢谢爸爸”，言盏心里有点高兴，点点头，又跟季芳说:“对不起，言洛妈妈，我拿牛奶应该跟你说的，以后不会故意惹你不高兴了”。
这声对不起吓得季芳差点打翻手的水杯，她结结巴巴说:“没，没关系，是阿姨没有考虑周到，应该早点多订一份。”
因为言盏竟然知道主动认错，言立礼脸色好看了很多，他心情好季芳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一家人吃过早餐，就背着旅行背包出发去松枫山爬山。
松枫山是本地小有名气的一个景点，山上南边长着松树，北坡尽是枫树，到了秋天，形成半边似火半边翠的奇观，山的高度也很适宜攀爬赏玩，有很多外地游客都会来这里观光旅游。
言立礼带着孩子们秋游，除了游山玩水，还会带着小号的花锄、铲子、花桶这些，一路带领言盏和言洛认识各种植物，用放大镜观察植被和昆虫，如果遇到喜欢的小花小草，确定移植可以成活的话，言立礼会用花锄挖起来，放在小花桶里。
言盏小时候就很喜欢爸爸带她出来郊游，但是后面爸爸太忙了就出来得少，加上又来了个言洛，言洛总喜欢和她抢爸爸。
她还喜欢卖弄生物书上的那点东西，比如路上看到一丛蕨，言盏只能想到嫩蕨能摘回去炒着好吃，但是言洛会说:“这是蕨类植物，和苔藓植物、藻类植物都属于孢子植物，而裸子植物和被子植物属于种子植物………”
言盏听得一头雾水，小脸懵呆，但这时候言立礼就会夸奖她，俩人就植物种类问题讨论半天，看起来更像一对契合的父女，言盏全程云游在状况外，几次下来，言盏不乐意和言洛一起出去玩了，言立礼却让她跟姐姐多学习。
这次又是这样，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同样是捡到几片枫叶，言盏还在感叹哇红枫好美！言洛开口就谈到叶黄素、叶绿素去了……
言洛那正经的语气，认真的态度，对生物知识的向往、对自然科学的敬畏，让言盏下意识就觉得自己好肤浅、好浅薄！
然而毕竟这些是高中才会详细学的知识，言洛其实不太了解，她只知道树叶变黄是因为叶黄素，变绿就是叶绿素，能说出这两个生物名词，爸爸就会表扬她了。
言立礼果然夸奖了她，然后就要细问言洛对于这块知识点的了解程度，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俩人一讨论起来就没完没了，季芳在一旁偷偷眉开眼笑。
从来不会参与这种话题的言盏，今天提着小花桶站在一边，兴致勃勃听他俩交流，适时地问一句:“但是爸爸，枫叶变红不是主要因为花青素吗”？
正在说话的言立礼一顿，言洛不满地瞟了她一眼，不耐烦的说:“言盏，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话好不好？”
“我没有乱说嘛，”言盏说，“我昨天看《人与自然》里面说的。”
“花青素是什么素？根本就没有这种激素，”言洛气鼓鼓的白她一眼，言盏根本就是故意打断自己和爸爸说话。
“有啊，花青素广泛存在于植物中，你看这片枫叶，还有小花……”
“言盏你闭嘴，你没看见爸爸都不说话了吗？你胡说八道什么啊？不懂装懂很可笑好不好，”言洛很烦她，所以语气有点凶。
“没有，”言立礼这时却开了口，他看向言盏，眼睛里有点亮，鼓励她:“言盏，你还学到了什么？继续说”。
因为爬山有点累，言盏轻轻喘息，但她的声音清亮悦耳，语调不急不缓:“植物细胞液泡不同的ph值条件下，花青素会呈现不同颜色，碱性时，花青素呈蓝紫色，呈酸性的时候，花青素呈红色”。
“入秋以后，枫叶内的花青素增多，而气温的下降又使叶绿素破坏消失，因为枫叶的细胞液呈酸性，所以绿叶就变成了红叶了”。
言盏一口气说完，发现其他几个人都盯着她，言洛微微瞠目结舌，脸色有点难看，季芳则一脸没太听懂的疑惑。
只有言立礼的眼睛又黑又亮，充满着惊喜和惊讶的情绪，他说话语调依旧沉稳，嘴角却微微扬起:“说得很不错，言盏，这个答案可以打80分！”
连言洛那种不懂装懂、小儿科式的炫耀课本知识，言立礼都能跟她讨论半天，言盏至少说得有条有理，用到不少专有名词，还点出关键所在，她问爸爸：“为什么只有80分啊？”
“还有20分的进步空间，免得你才了解一点，就骄傲自满，”言立面色又一绷:“别忘了，你上次月考生物只有35分。”
一提起考试成绩，言盏顿时泄了气。
“这位爸爸，虽然我听不太懂什么酸性碱性，这素那素的，但我觉得哈，如果孩子说对了，该给满分就得给满分嘛，”旁边有个带白色太阳帽的女人，开玩笑似的随口对言立礼说。
女人的声音既爽朗，又柔和，还带着笑意，让人听起来很舒服，言盏偏头透过爸爸去看她，才发现是个长相也很漂亮的女人。
言立礼转过背，对方却诧异一声:“言老师！”
“沈妈妈？”言立礼也有点惊讶，言盏正在想这是谁的漂亮妈妈，女人扭头就朝着树林里喊:“沈时恪，沈时恪，别满山遍野窜了，你班主任在这儿，快出来打声招呼”！
周边好些爬山的人听见喊声，都在偷偷打量她，沈妈妈却没什么顾忌的样子，笑得自信又好看。
“妈，公共场合，能不能收着点你的嗓门，”少年很快从树林里头钻了出来，他手里拎着个袋子，脚下沾了些泥，头发乱蓬蓬的，肩头还沾着枯叶，看起来有几分落拓不羁，但也有几分清俊帅气。
“老班？师母，你们也在郊游啊，”林子到山路有一个小陡坡，沈时恪直接曲膝蹦了下来，球鞋在平地上跳了几跳，甩了甩泥，在阳光下晒成棕色的发尾颤了几颤，而后大步走过来打招呼。
“好好说话，跟老师问好，”沈妈妈看到他一副懒洋洋、不正经的样子，提醒他。
“言老师！师母！言洛！言盏”，沈时恪突然正色，声音拔高:“上午好！”
言盏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这孩子，讨打呢这是！”沈妈妈伸手拍了他一下。
“时恪同学，你这一放假就活泼了不少啊，”言立礼也笑。
“成天跟个皮猴似的，我这操碎心，”沈妈妈说了两句，像突然想起什么，她冲儿子问:“对了！考考你，枫叶是为什么变红的？”
“花青素啊，这还用问，”沈时恪想也不想就答。
“呃……是这个吗？”沈妈妈看向言盏，言盏连忙点点头，她身旁言洛脸上的笑意一僵。
然后这个刚刚才说，“该给孩子满分就得给满分”的漂亮妈妈，此刻冲着儿子抬首一哼:“这个答案40分！”
“怎么就只有40分了啊”？
“刚刚这个言小宝贝答题答得又好又详细，言老师都才给80分，你这个态度，顶天了40，”沈妈妈虚虚搂着言盏的肩膀，瞪沈时恪。
挨得很近，言盏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香味，不浓不淡，馥郁好闻。
沈妈妈是个开朗健谈的人，既然碰上了儿子班主任，又都是郊游爬山的，索性结伴同行，顺便问问儿子在学校的情况。
大人们边走边闲聊，沈时恪一路左顾右盼，沈妈妈看到儿子闲不住的样子，干脆挥手放人:“好吧好吧，你去钻你的林子吧，别跑太远了。”
“言小宝贝，你要跟哥哥一起去玩吗？”沈妈妈顺口问言盏，因为言盏不高，脸上有婴儿肥胖嘟嘟的，显得年纪特别小。
“阿姨，我，我今年13了，跟沈时恪同学一样，都读初三，”沈妈妈总叫她小宝贝，言盏有点不好意思。
“才13岁就初三了啊？”沈妈妈咂舌，本来以为沈时恪14岁读初三就够早的了，她夸奖她:“上学好早啊，小宝贝真聪明，果然言老师教的好！”
本来还在闲聊谈笑的言立礼突然停了声，季芳和言洛也面色一阵古怪，沈妈妈眼里正有些纳罕，这时候沈时恪扯着言盏的衣后颈，满不耐烦的样子:“走了，有事再叫我们。”
言盏被他拉的一阵踉跄，沈妈妈连忙说：“你绅士一点！照顾好小宝贝。”
两个孩子莫名有点害羞的情绪，直接往山林走，言洛眼巴巴的望着他俩，因为言洛穿着很淑女的格子长摆秋裙，戴着顶浅粉色的小圆帽，她长得也文静清秀，沈妈妈以为她肯定不会喜欢和男孩子去翻山爬树，就忘了问她要不要去。
“爸爸，”言洛看沈时恪和言盏都快走远了，才收回羡慕的眼光，抬起头怯怯地跟言立礼说:“我可不可以也去玩？”
“你也想去吗？”沈妈妈哎呀一声，连忙道:“那你快跟着去，小孩一起玩才热闹，”严立礼也点点头，言洛心一喜，跑着小碎步跟了过去:“沈时恪，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