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鸠山
忽明忽暗的木人巷内，一个老和尚正缓步走着，烛光映照在老和尚的脸上，摇动着，让老和尚那浑浊的眼睛显出一丝暗黄色的光亮。
老和尚已经很老了，身形佝偻，皱巴巴的脸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出现了褐色的斑点，老和尚不会发脾气，常常笑着，一笑起来便带起那皱巴巴的皮肤，连嘴里那为数不多的牙齿也全都露出来，如同稀稀疏疏的玉米粒，很是难看。
老和尚早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的家，只记得自己最亲近的师兄曾经和师父赌气下山，最后带回来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那个男人身材高大，当时不过才十三岁的老和尚从没见过长得这样高大的男人，还以为是什么怪物，当师兄把那人偷偷带回寺里时，老和尚注意到师父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是一种老和尚从没见过的严肃。
当天晚上，师父就把师兄吊起来打，打了一天一夜，直接把师兄打昏厥了过去，不过最后师父也没有赶那个高大男人走，而是把他带进了木人巷里。
再后来，寺里就来了一帮不速之客，是帝国的爪牙，非说寺里藏匿着遂组织的残党，把寺里翻了个底朝天还没完，还抓走了师父，杀了好几位师兄，老和尚当时害怕极了，却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不交出那个男人。
师兄醒来后，知道师父被抓走了，连寺庙也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忍着屁股疼说下山，但最后还是被寺里的其他人给拦住了，老和尚那时在一旁，亲眼看着平日里和师父对着干的师兄趴跪在地上，朝着寺门的方向，痛哭流涕。
此后，师兄一直躲在后山山洞里不出来，那是师父过去常常悟禅修习的地方，三年后，老和尚终于看见浑身破破烂烂的师兄从洞里走出来了，只不过老和尚发现师兄整个人的感觉和以往大有不同，而出来后的师兄去了次木人巷后便又下了山，化名无尘。
由于帝国的严查，寺里之后再没了修炼，僧人们每天就挑挑水、浇浇菜、念念经文，日子一天天过去，寺庙也由原来的少林寺改为了乌明寺。
无尘下山游历二十三年，归来后便又去了次寺里的木人巷，在里面呆了整整七天，此后便再没有去过，而寺里在无尘归来后虽然没了以前的气机修炼，却有了强身健体的肉体锻炼，乌明寺也因为无尘的名号而逐渐闻名于世。
过去的往事如同过眼云烟，外面的世界在这短短的几十年间变得翻天覆地，寺里却一如往，老和尚一个人的时候，常常会觉得自己活在梦里，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好不真实，只不过老和尚胆子小，悟性差，比不过自己的师兄，但这些，老和尚并不后悔。
只不过现在，老和尚觉得有些事情到了必须要去了结的时候，无尘师兄已经离去，老和尚知道自己也时日无多，而有些事情需要一个答案，有些事情需要一个结果。
老和尚一步步穿过石门，到了一处密室内，密室内烛影摇曳，密室的角落呆坐着一个身材甚是高大的老人。
厚重的石门缓缓闭合。
“那个少年，如何？”
“呵，一般。”角落里传来一阵不屑的声音。
“这是无尘选中的。”
“可惜除了天生的三昧真火外，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不久前才领悟的气机流动，当然不能和修炼几十年的老妖怪相比。”
“如果现在世界的奇才都只有这个水准的话，我只能说和我们那时候还是差太远了。”
“你们那时候？哼，一个个吹嘘的人界翘楚，时代奇才，结果呢？还不是被杀的抱头鼠窜！”
角落里的高大老人没有再说话，摸了摸脸上的灰白色胡子，过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道：“天下灵人的脊梁骨都被打断了。”
老和尚脸色平静，这个世界已经烂透了，但是以后会怎么样，不在自己，不在眼前的这个旧时代残党，而在于那些年轻后生，所以看着那些朝气磅礴的年轻人，老和尚对未来有足够的信心。
“哼！打断你们这些废物的脊梁骨也好，正好腾出位置来让给年轻人！”老和尚突然骂道。
角落里传来一阵苦笑，“怎么？难道你今天过来就是专门为了来骂我的不成？”
“呵，你也配我来骂，若不是无尘，你们这些混账我一个也不想见！”
老人又苦笑了两声，自己当初作的孽却让别人去背，确实可恨，老和尚的话没错，全都是吹嘘的人界翘楚罢了。
“今日我来只为了两件事，一，告诉我无尘当初和你说了什么，二，为我师父报仇。”老和尚一脸平静。
角落里的老人没有应他，而是站起身，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你确定？”
老和尚点了点头，视死如归。
“鸠山啊，这么多年，虽然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已经把你当朋友了，所以……”
“混账！”老和尚厉声打断老头的话，密室里烛影摇动。
“我需要你这个朋友？我又不是无尘，师父的死我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老和尚怒吼道，从来都是笑脸对人的老和尚生平头一次这么暴躁，因为老和尚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自己下山进城买日用品，却看见师父被倒挂在城头，浑身血肉模糊，就这么在一群人的注视下，活生生的被晒成了人干，自己的师父到底有什么错，老和尚不懂。
高大的老头没再说话，只静静的低头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和尚。
“无尘之前究竟和你说了什么。”老和尚冷冷道。
“灵人是否应该存在。”
“什么？”老和尚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初无尘下山归来就是和我探讨这个问题。”
“就只有这个吗？”
老人点了点头。
“为什么？”
“如果你下山看看，或许就会知道，当时追杀我的不仅仅是检校，更有一群不会灵力的普通人，他们拿着奇怪的东西，像蚂蚁一样甩不掉，逃跑地途中需要时时刻刻地去防备这些人，所以大多数人都是灵气耗竭被抓。”
“所以呢，师兄他觉得帝国的做法是对的吗？”
“不，虽然当时我们谈论了七天七夜，但始终没能得出一个准确的结果。”
老和尚没说话，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不想了，自己的悟性永远不会比得过自己的那个师兄，于是老和尚轻轻呼了口气，说道：“来吧，今天的第二件事情。”
说完，老和尚便摘下手上的佛珠，高大的老人见状也摆好姿势，两人一个低首，一个仰头，苍老的目光两两相对。
金刚躯罗平，十八祸之一，后更名十八，藏匿于乌明寺下数十载，后被高人所杀，大笑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