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承诺
秦羽和苏瑾两人静静的坐在窗边，等着外面的雨停。
透明玻璃上的雨水像一条条细小的蜿蜒的蚯蚓，不断的向下爬行着，苏瑾对着面前的玻璃哈了口气，冰冷的玻璃上立即出现了一团白雾。
纤细的手指慢慢的划着，轻轻的在白雾上写了个“鬼”字，然后用手一抹，字便消失了。
“你说有办法消除她的怨气，是真的吗？”苏瑾看着字消失的地方，有些出神的说道。
红衣女鬼放了两人，是因为秦羽说自己有办法能破除她身上的怨气，从而帮助她投胎转世，前提是需要给秦羽时间去准备。
这话是秦羽胡诌的，但好在女鬼信了。
“真的。”秦羽淡淡的说着。
因为还在图书馆，秦羽害怕那个女鬼其实就在两人身旁，只是没现身罢了，所以没敢说真话。
但是后面要怎么做呢？
秦羽自知自己没本事去破除什么鬼的怨气，毕竟自己还是到今天才知道这个世上真的有鬼的存在，虽然以前看过一本专门讲鬼魂的书籍，不过秦羽也只是看个乐，根本没放在心上。
就这样吧，欺骗一只鬼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秦羽这样想着，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些恶心，可转念又想，这只鬼可是要自己的命，自己在这装什么道德圣人，虚伪，便觉得自己更恶心了。
外面的雨终于小了些，天空也渐渐的随之明亮起来，变的不再那么低沉。
出了图书馆，秦羽发现门口的管理员女孩依旧是在桌上趴着睡觉，图书馆的供电也恢复了正常，刚刚的一切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苏瑾和秦羽各自撑起伞，走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稀疏的雨水被风刮着，带来一阵清凉，压抑许久的胸口也变得朗阔起来。
“为什么图书馆会有鬼啊？”苏瑾忽然发问道。
“可能图书馆里有这只鬼生前的东西吧。”秦羽漫不经心的回答道，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秦羽赶忙拉着苏瑾的手就又回到了图书馆里。
刚下过一场大雨的祁安山没有什么人，山上的石阶被雨水洗刷得干净，远远望去像是一条攀附在山上的巨蟒，身上光滑的鳞片还隐隐闪着点点光亮。树上的落叶悉数凋零，像被雨水打湿的残破的蝴蝶，紧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个模样俊俏的少年沿着光滑的石阶一步步走上山，脸上的神情让人琢摸不透。
乌明寺处处是文字，山门前的楹柱上刻着大大小小的佛语，看起来很是端庄肃穆。
少年的母亲信佛，小时候常带他来到这里上香拜佛，那个时候少年就看不懂这些一个个像灯笼一样的贴在柱子上的文字，现在也一样，不过这些少年并不想懂。
少年不信佛，也不喜欢这座寺庙，但少年喜欢住在这个寺庙里的一个老和尚，老和尚曾经给过少年糖吃。
听说老和尚前两天死了，少年是不伤心的，毕竟老和尚已经很老了，人生终有尽头，少年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
但让少年伤心的是，那个老和尚没死，那个老和尚变成吃人的怪物了，那个给他糖吃的老和尚入地狱去了。
真悲哀啊。
老和尚嘶吼的样子，老和尚一脸血渍的样子，老和尚满嘴獠牙的样子
真悲哀啊。
刚走进寺庙，就看见一个小沙弥用扫帚扫着被雨打落的树叶，湿漉漉的叶子像贴在地上的橡皮糖，小沙弥扫的很吃力。见到少年，小沙弥把扫帚卡在胸前，双手合十，微微点头致意。
少年没管他，径直走向大殿。
大殿内佛音袅袅，金色的大佛摆在正中，是为释迦如来，左右两边则分别为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
殿中盘坐着一名穿着黄褐色海青衣服的老僧，敲着木鱼，老僧身旁站着两个穿着青黑色的小僧，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嘴里念着经文。
“秃子！你们不是说老和尚死了吗？”少年盯着坐在中间的老僧，刚进殿便气势汹汹的大叫着，丝毫不顾及大殿里的庄严肃穆。
左边的僧人微微睁眼偷瞄着门前的狂妄的少年，右边的僧人则是眉头紧锁，诵念经文的速度也不自觉的加快了，只有中间的老僧依旧不紧不慢，不羞不恼，依旧风轻云淡。
少年刚想走近，就被一旁赶来的僧人拦住了，“施主，方丈正在弘法中，有事还请先去偏殿等候，阿弥陀佛。”
少年紧握拳头，冷哼了一声，走出了大殿。
两人再次来到刚才的地方，秦羽发现之前掉在地上的《申陆志》意外的不见了，原以为是管理员放了回去，可秦羽找遍了附近的书架，都没有发现这本书。
奇怪，秦羽心里想着，难道那本书里真的藏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秦羽最后决定找红衣女鬼问一问。
“李艳，我知道你在附近，出来一下，问你件事儿。”秦羽平静的说着，一旁的苏瑾听后不由得双手插兜，后退了几步。
滋滋的声音从天花板上传来，灯光忽明忽暗，一个红衣女鬼凭空出现在秦羽眼前，空洞的两个窟窿看着秦羽，虽说早有准备，秦羽心里还是被吓了一跳。
“什…么…事？”女鬼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像是挤着快用尽的牙膏，用力挤出了三个字。
“刚刚除了我们，有其他人来过吗？”
“有…”
“谁？”
“不…能…说。”
“为什么？”
“会…死…”
秦羽心里一紧。
“你…会…帮…我…的…吧…”女鬼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死死揪住秦羽的心，揪的秦羽生疼。
“会的，我承诺过。”
偏殿内寂静无声，香烛的气味弥漫了整个房间，少年盘坐在地上，紧闭双眼，眉头紧蹙，不耐烦写满了整张脸。
老僧从门外缓缓走近少年的身前，就地坐了下去，看着少年，一言不发。
“怎么回事？需要我跟你明说吗？”少年睁开双眼，满脸怒色的质问着面前的老僧。
“阿弥陀佛。”
“阿尼玛！”少年起身，怒气冲冲，恨不得把眼前的老秃子给一脚踢翻。
老僧依旧不哀不恼，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
“这是无尘托我带给你的。”老僧的话像悬挂在寺里的梵钟，低沉浑厚。
少年一怔，拿起老僧手上的信，便直接拆了开来，一排排隽秀熟悉的字让少年直接湿了眼眶。
『这世间一切自有因果，万事万物皆有定数。
大胆向前走，不必牵挂我。』
少年垂着脑袋，死死拽住手中泛黄的信纸，黄豆般大小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出，颤抖的嘴唇紧闭着，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老僧拿出一罐糖果，轻声说道：“这是无尘留给你的，你之前去后山的时候应该看到了。”
少年再也抑制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