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相府千金的侍女17
太后寿宴设在了酉时。
申时之际宫门口已满为人寰,好在宫内当差的各个机灵,原本堵塞的马车不到半刻钟便恢复了秩序,错落有序的停在城门外。
明眼便能瞧出各家夫人小姐盛装出席,那眼花缭乱的妆发必定时费了不少心思,而各家大人则是抱拳寒暄,相互来回试探打听给太后准备了什子寿礼。
当宋府马车出现在众人视线时,不约而同地都分散了些心神暗暗瞧着这些年在朝中越来越如日中天的宋丞相,隐约还有听闻皇后似乎已为太子定好了太子妃人选,有几分消息说的便是宋丞相府中的嫡小姐。
不管是真是假,都不可小觑。
宋府三位主子依次下了马车。
先是宋傅京,再是江蓠,最后便是一袭鹅黄的宋苏灵。
和各家小姐如出一辙,盛装下已经豆蔻之龄的宋苏灵比以往更是娇美,只见她肌肤胜雪,神若秋水,一双杏眸望过来时,同为女子都觉酥软了几分。
有些心思活络动作快的,已经围在他们跟前谄媚讨好着,那些还在观望的皆是恼了一会,便也前来嘘寒问暖,唯有一旁被贬为五品的柳府众人,冷眼哼声看着。
止桑站在宋苏灵后方时不时伸手将要被后方推搡上来的人扶好,让宋苏灵置于一个相对舒适距离之中。
被扶起的大多是女子,均是被她低沉温润宛若林籁泉韵之声惹的耳赤,这才抬眼朝她望去,见那女子秀目澈似秋水,容色秀丽清冷,身着打扮皆是侍女之态却掩不了那一身雅致清丽,又撇了一眼宋苏灵才惊觉此人若是打扮一番许会更胜一筹。
心下对宋府又多了几分考量。
随着宫中的内侍尖细的传唤声拥挤的甬道才慢慢松动。
宴席内九王妃用手肘戳了戳身旁坐着百无聊赖松软无骨就要趴在桌上的沈云舟,眼神示意他注意些,一边又和前来打招呼的各家夫人小姐周旋。
见他就没给过前来示好的世家小姐们一个好脸色,气打不出一处,待跟前没人时,出气似地狠狠踩了他一脚。
沈云舟忽略不计她的力道,见她脸上的怒气就要掩不下只好装模做样坐直身子,垂着眸子,一只手无趣地摩挲着酒杯上雕刻的花纹。
原本空旷冷清的席位慢慢坐落了不少人,除去丝竹管弦之声,还能听见悉悉索索的交谈声。
沈云舟下肚了几杯酒,撑着脑袋恹恹地盯着进进出出的门口,心下升起了燥意。
没一会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爽朗豪放的声音。
是当朝护国将军李炜正在和宋傅京交谈。
李炜在靠近宋傅京一行人时便察觉到了一股不凡的内力,武痴的他想着找到此人酣畅淋漓的切磋一番便收起心性和宋傅京文绉绉搭着话。
瞧着是熟络地拍着宋傅京的肩膀,实则为试探他身上的内力。
奶奶的,就知道不是这白斩鸡的宋傅京。
李炜见着已经到了宴席之处,便打着呵呵和他分开,跟着领路的宫人走去自己的位置。
就在止桑经过他身旁之时,他身上的佩剑忽地嗡嗡了起来。
李炜伸手将佩剑压住,抬首见着眼前走过的是位瞧着文弱的姑娘家,没想太多,待人离开时而刚刚发出剑鸣的佩剑恍若错觉般安静如鸡。
李炜挠了挠脸,是在琢磨不出什么只好作罢。
当宋傅京一行人出现在宴席之时,悉悉索索地交谈声竟一时静了下来,神色晦涩不明地瞧着他,在他经过自己之时便又换上一副言笑宴宴的神情与他招呼。
和江蓠寒暄后,九王妃撇了一眼身旁的沈云舟,这一看差点被眼前这坐的身姿宛若青松俨然一副芝兰玉树,光风霁月公子哥的人模狗样呛到。
顺着他不眨一眼的视线瞧去一开始还以为是盯着宋苏灵瞧,转眼回想起刚刚两人极其敷衍的问好便觉着不对,又暗自观察了一会,这才发现紧盯着的明明是站着宋苏灵身后左侧的侍女。
九王妃一时心情复杂,眼神似有似无地扫过那个侍女,觉得有些眼熟可一时却想不出是谁。
待她又悄悄望过去时便被对方抓了个现行。
只见那女子樱唇含笑宛若枝头上抖落下的雪给人一种从头至脚顺过一遍沁心之感,可耻地九王妃连忙移开了视线,佯装镇静轻啜一口酒水,侧脸见着沈云舟依旧不眨一眼盯着人的傻样扶了扶额。
桌下的脚踢了踢他,附耳让他收敛一点。
沈云舟眼中呼之欲出的灼热感她又不眼瞎,脑中过了过人,才将那位侍女对上号。
本想再说些什么,门外的内侍便唤:“陛下驾到!太后驾到!”
经过一阵朝礼后,这场盛大的宴席总算拉开了帷幕。
先是臣子们呈礼说些讨喜的吉祥话,紧接着便是皇家子弟们,好话不重样哄得太后心花怒放,挥手打赏。
止桑安静候在一旁,瞧着已经长大各有千秋得皇子郡主们叹喟大饱眼福。
一旁的芳菲难得也静候着,只不过那眼中藏起的汹涌澎湃与紧绷着的心弦昭告着她不会太平。
随着美酒佳肴传唤上桌,宴席停下的丝竹声又再次奏响,不时还伴有起舞的歌姬,奢华雅致的大殿里觥筹交错,言语欢畅。
只闻丝竹之声倏地一变,一曲荡人心魄的箫声轻扬而起,诸女长袖漫舞,向四周散开,一位身着藕色纱衫的女郎,双颊晕红,眉眼含春,轻点着赤足出现在面前。
随著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绑在她脚踝与手腕处的铃铛作响,席上意志薄弱之人神情开始恍惚。
忽地,箫声骤然转急,女子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只见她愈转愈快,一会便自地上翩然飞起。本散落在她身旁的其他歌姬将她围在圈内,挥舞玉手,数十条轻绸飞扬而出,女子凌空足尖点在那绸缎之上,长袖一展无数娇艳的花瓣翻飞于天地之间。
就在被眼前花落下迷眼之际,歌姬们抽出腰间藏着的匕首朝着身旁的群臣袭去,丝竹之声也渐渐停下,伶人一改文弱,暴起抽出乐器里藏着的凶器,势如破竹地剿灭院内的侍卫。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措手不及。
眼见有暗器就要刺到天子,坐在一旁的柳贵妃连忙惊呼“陛下小心!”随即扑身迎来,淬着毒的暗器划过她的颈间,血溅三尺,一代贵妃便如此了无生机歇了气。
扔出暗器歌姬子咒骂一声,准备再次朝天子攻去,便听见清脆的撞击声。
原是李炜拔出佩剑挡了下来,两人相视一眼,不分上下地打了起来。
天子回过神,连忙唤宫人将太后皇后及众嫔妃带下,他抽出身旁侍卫的佩剑准备迎身而上就却御前侍卫拦下。
见眼前场面混乱不已,天子恼怒,杀伐果断一声令下,院内本围着他会武的皇子与朝臣纷纷应是,一场血腥就此展开。
而因匆忙进宫没带佩剑的止桑此时正赤手空拳地与芳菲交手。
没等她开口问话,芳菲便将自个底细说了个干净。
芳菲原是个细作,蛰伏在宋府便是为了这一刻。
得知真相的止桑不再与她周旋,一个魅影闪过,绕到她的身后悄无声息地将她脖子拧断。
抬眼见宋傅京被包围,无暇顾及身后的宋苏灵与江蓠,她只好捡起芳菲的匕首,将两人面前的忽而出现的刺客齐齐封喉。
温热的血洒在了两人脸上,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止桑没有多言,杀出一条血,将两人带出,安置在其他庭院里的一处假山中,叮嘱她们藏在此处莫要出声。
宋苏灵被她一路神情冷漠,杀人利落的模样惊得回不过神。
经历较多的江蓠倒是第一时间便回过了神,紧紧护着怀里的宋苏灵,她婆娑着泪眼,扯着止桑的袖子央求着她去救宋傅京。
止桑没有丝毫犹豫便应允了她,又嘱咐她藏好后便跃身回了宴席之处。
月下的她一身染了不少血色的长衫,墨染的发丝在烈风的吹拂下肆意飞扬,眉宇之间不再似以往云淡风轻,整个人变得极为慵懒危险,宛夜间出来散步的虎豹,一张芙蓉秀脸挂着淡然雅致的笑意,明明两者矛盾的很,可在她身上却出奇的合适。
只见雄鹰渐渐舒展着她的羽翼,在混乱的厮杀中划出一道亮的惊人的身影。
这些刺客的身手路数显然与朝廷众人不同。
他们身手宛如鬼魅,出招更是变幻莫测,半个时辰下来宫廷众人明显落了下风。
院内撕杀呐喊声不绝于耳,尸横遍野,火光之下刀光剑影。
止桑将手中再次折断的长剑丢弃,随手再捡起一柄握在手上,站在墙头将要跃入院内的下一批刺客拦下,起起落落间墙角竟堆砌出半墙高的尸体。
沈云舟在喘息间匆匆扫过一眼便将院墙上的身影认了出来,心下一跳,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朝她扑去,一时顾不上手上的动作,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
还未等他出声,就见一道银光一闪而过,那修长的身影直直倒下,定眼一瞧,见那墙角边黑黑一堆竟全是尸体。
就在他出神的片刻,一道剑影朝他挥下,瞬时胸口绽放朵朵血花。
眼前伶人装扮的刺客桀桀怪笑,正准备乘胜追击之时,就见他那睁着眼还是那副怪笑摸样的脑袋落在了地上。
沈云舟见着眼前的止桑,咧嘴傻笑:“桑桑,你肯见我啦!”
止桑没眼见他这副傻样,伸手点了他身上的穴位将他的血止住,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扔给他,让他服下。
沈云舟捧着瓷瓶嘿嘿傻笑,冰凉的瓷瓶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余温。
止桑没多做停留,转身抄起手中新的大刀朝宋傅京所在之地砍去。
一片混乱之中竟是被她硬生生破出了一条走道。
许是被她身上的煞气惊到,不少刺客犹豫不前,可犹豫便注定了败北,刺客们几近都是瞪着眼瞧着自己尸首分离。
很快,止桑便见着了宋傅京。
此时宋傅京身上伤痕累累,一袭紫衣已被浸成了玄色。
见着眼前的歌姬倒下露出止桑的身影时,他喘着粗气,撑着剑堪堪站直,嘶哑的断断续续声音道:“是,是,是你。”
止桑朝她抱拳,将他扶起靠在院中的一株粗壮的树上,“大人,我奉夫人之命前来。”
宋傅京喘着气,片刻后平静了下来,轻声问“她二人可还安好?”
止桑便同他说了二人的藏身之处,宋傅京这才放下心里,抬眼重新将眼前背对着他的女子考量了一遍。
而因止桑出现,院里的形势产生了极大转变。
隐匿在宫殿之上的身影见情况不对,皱了皱眉,轻点脚尖落在了院里。
刚活禽了一个刺客的李炜,嘴里他奶奶的刚说完,一阵凌厉的掌风就朝他扫来。
只见他提溜着刺客,身子快速一闪,避开了这道突来的一掌,在他身后反应没那么灵敏的将士可就没那么幸运了,皆是实打实地接下这一掌,东倒西歪在地吐着血。
李炜双目瞪大如铜铃,朝来者看去见着是位披着斗篷看不清黑衣人,怒吼:“来者何人!”
黑衣人发出瘆人的桀桀怪笑声,并不理会他的问题,掠身径直朝他攻去。
李炜无奈之下只好将手里扣住的刺客抛在一旁,专心与他对打。
两个身影速度极快,每一次利刃的光芒一闪,都有血珠喷洒,四下飞溅,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止桑看着两人的出招津津有味。
只见原本还算得上是旗鼓相当打斗,很快便有一人败了下风。
那人内力倾泻而出,震得院内得树木纷纷抖落飘叶。然后向后跃出躲过了对方朝他脖颈刺来的一剑,可他前功已失,后力未续,身在半空,竟直直地砸了下来,往外呕出一口血。
此时才瞧清,败下风的是身着将军服的李炜。
那黑袍者则是立在他跟前的树枝上,声音沙哑道:“桀桀,你这小儿不过如此,也罢,小的们,都给我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