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当年事今日了
江南大乱，西凉悲惨，无数阳间惨烈，难以形容。
此难，堪称国难，曹元戈的出发点是好的，剿杀大明所有江湖人，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宁，还大明朝廷一个安宁，可他却没有想到，若是真的没了江湖人，大明如何应付其他两国的武道高手了？
而且，曹元戈太过于相信皇室，如今造成天下百姓浮屠，置百姓于水火之中的，正是他最得意、最看重的大明皇亲。
可曹元戈依旧被蒙在鼓中，还在曹嵩等人的蒙蔽之中，甚至乎，就连曹丛的死，也被其他皇族人给拦截了下来，哪怕传到了宫中，也被有心人给拦了下来，所以曹元戈至今仍不知道曹丛的死，只是好奇曹丛为何许久没给这边奏报战果。
帝皇蒙昧，百姓受苦。
天下百姓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要给曹元戈的无知买账。
一切皆因为，曹元戈姓曹，曹元戈生在皇家，曹元戈是那曹擎的儿子。
虽说如此，但司隶有项古何在，中原有卫夫仲，出不了大乱子，北幽有武陵王府坐镇，自然也不惧怕，而曹元戈压根也没向北幽派人，因为曹元戈知道，偌大朝廷，除了他自己，还真没有几个敢在北幽动刀的人。
不过北幽也出了大乱子，自然就是一人连战诸多大宗师的袁开疆，已经来到北幽。
……
袁开疆已经来到北幽，这一路上，惨死在他手中的，不下六千人，大多是无辜百姓，还有一些，是在北幽边游走的大明士卒。
那些士卒也不搞事，就在北幽边上晃悠，袁开疆瞅着心烦，就都杀了个干净。
袁开疆刚刚一脚踏上北幽的土地，面前就有三骑站在他的面前。
面前三人便是黄衣十三中仅剩下的四人之三，被称为万人敌的吕夷戟，天下守城第一将的邓豹仙和肖关之战一战名天下的儒将高芝岭。
三人皆身着布衣，且都没有带任何武器，这倒是让袁开疆有些疑惑，因为就这么看来，面前三人不像是阻拦自己的。
许久，高芝岭率先打破僵局，抱拳行礼道：“在下高芝岭，见过袁大侠，我家大将军有请袁大侠前去武陵王府一聚。”
听到这话的袁开疆一笑，这是发自肺腑的笑，他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有人称呼他叫大侠，以往听到最多的，就是“魔头”“畜牲”一类的称呼。
另一位邓豹仙也开口说道：“对，我们自然知道您是来干什么的，不过我们大将军就在武陵王府中等您，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袁开疆哈哈大笑，武陵王府的这三人，可是给足了自己面子，自己哪怕不要面子，也不能让人说他袁开疆没教养，再说，他本就是来杀赵蒙的，又何惧之有？若是这三人有诈，那就将这三人一并杀了，再多阴谋诡计也就成了个笑话。
看到袁开疆大笑，高芝岭一挥手，三人就扭转马头纵马离去，而袁开疆也跟在后面，不紧不慢。
而就在刚刚开口的一瞬间，高芝岭心中就凉了一大半，在那一瞬，他就看出了袁开疆的实力，自家大将军未必是这位袁开疆的对手。
若是赵蒙大荒神屠尚在手中，才能有七成胜算，可大荒神屠不在，胜算只有不到五成。
唯一的办法，就是两人如果真打起来，府中所有高手倾囊而出，才能斩杀袁开疆。
行走一路，风声萧瑟，北幽却是家家欢笑。
到了武陵王府，三人早早就在府中等待，而袁开疆才刚刚迈入武陵王府，就感受到了数道强横气息，武陵王府果然人才济济。
但他袁开疆也不是吃素的，自己的威压也瞬间激荡而出，暗处的几大高手也都受到了冲击，全部都暗哼一声，他们此时才悍然发现，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都不是袁开疆的对手。
随后，一道醇厚的声音自府中深处传来：“不得对客人无礼，还请袁开疆入府一聚。”
袁开疆深呼一口气，握紧腰间血饮刀柄，脑海之中不断浮现他幼年时的情景，那股决心，在他心中愈演愈烈，最后化为滔天怒意。随后，袁开疆大步踏入了武陵王府深处内阁，看见了被世人尊为五绝的赵蒙，赵蒙端正的坐在那里等着他，袁开疆刚刚走进去，赵蒙随手一挥，如同刮起一阵大风将房门瞬间关闭。
门外的那些高手纷纷用真气探入，却都无一例外，成了徒劳之功。
许久，门外静候的那些人突然听到了屋里传来的悲惨的笑声，这让他们心中更加紧张，直到笑声消失，门外的人们才放下了那颗一直紧绷着的心。
一柱香，两柱香，三炷香…
大笑，大笑，大笑…
如此，来回许多次，那座被众多高手视为命运的大门终于打开，袁开疆从里面走了出来，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与血迹，腰间的血饮刀也仿佛一直没有出鞘。
看到袁开疆出来，吕夷戟等人都紧张的围住袁开疆，气氛焦灼，就在几人不知所措的时候，赵蒙突然从门中出来，与袁开疆一般，身上同样是没有伤痕，没有血迹。
赵蒙长舒一口气，挥了挥手道：“让他走。”
吕夷戟等人半信半疑的让开了一条路，而袁开疆跟变了哑巴一样，话也不说，径直离开了武陵王府，他要回南商。
屋里没有发生任何战斗，离去的袁开疆的右手一直在怀里抱着，似乎是在紧紧抓住什么。
此刻的袁开疆如同疯魔，狂笑着，大哭着，极其可怖，又极其可怜。
另一边，吕夷戟等人纷纷去问赵蒙，赵蒙没说话，走回了府中，关上房门之后，赵蒙才轻声说道：“当年事，今日了。”
终于结束了，这一场恐怖的入明之行，终于是结束了。
不过要是地下的曹玉伽知道了袁开疆跟赵蒙根本就没打起来，估计得气的活过来。
远在帝燕城的曹元戈看着递上来的情报，眼神狠厉，将情报摔在了地上，他之前只派出曹玉伽和徐汉冰去拦截袁开疆，本就是想招揽袁开疆，若是招揽不成也就不管，反倒是希望袁开疆能杀了赵蒙，可现在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赵蒙没死，袁开疆没被招揽，曹玉伽还死了，这如何不让他心中发闷？
曹元戈起了怒气，受苦的自然就是百姓，知道袁开疆压根没有一战之后的曹元戈立马就下旨，加大各地清扫江湖人士的力度，这道诏令下来，各地的皇亲自然惊喜过望，于是行事欲加嚣狂。
这件事也迅速的传遍各地，许多江湖人士纷纷惊愕，袁开疆之前还气势如虹的要去杀赵蒙，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不打了？
然后事情迅速发酵，再加上武陵王许久没有露面，一些风言风语在所难免，最后有一个结果被许多江湖人所承认，于是近乎所有江湖人都相信了这个结果，就是袁开疆已经赴幽一战，而武陵王年老体衰，兵权不握，已经是末日烛火，败在了袁开疆的手上。
谣言一出，迅速传遍的整座天下，其可信度之大，再加上袁开疆与武陵王府的人都没有人出来反驳，自然就被那些人当成了事实，就连梁国与南商都相信了这一谣言，尤其是南商，南商百姓虽都痛恨袁开疆，但南商武道被明国压了这么长时间，自然是人人憋着一股怨气，当听说赵蒙败在袁开疆手中的时候，几乎是举国同庆，压抑了几十年的怨气终于发泄出来，这也让南商武道欲加嚣张，甚至开始瞧不起梁国与大明。
当谣言传入武陵王府的时候，吕夷戟、邓豹仙等人纷纷愤懑，都想立马告诉世人真相，却都被赵蒙给拦了下来，他已经如此老迈，早已经不在乎这些风言风语了，任他怎么传，只要不威胁到他的孙子就好。
身在江南的赵无芒听到消息后，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同样没有为赵蒙发声，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赵蒙就时常跟他说，他想要的是简单平静的生活…
……
夜黑星稀，秋风流转。
赵蒙坐在台阶之上，身旁是年幼的赵无芒在那里追逐着一只蝴蝶，赵蒙就一直笑眯眯的看着，一直看着。
就这么过了许久，小赵无芒玩累了，就主动趴在赵蒙宽厚的肩膀上，轻轻打起了瞌睡。
赵蒙看着轻轻酣睡的赵无芒，粗大的手掌细细抚摸着赵无芒的小脑袋，看着小赵无芒粉雕玉琢的小脸，轻声轻语的喃喃自语道：“我打了一辈子仗，也跟人争了一辈子，年轻时候跟兄弟争，年纪大了跟朝臣争，如今年老了还要跟朝廷争，爷爷好累啊，但是爷爷不后悔，如今，我还要跟天下争，给你争出一个永远对你有利的天下，我对不起你爹，如今，我只能将我当年犯下的错补偿给你，无芒啊，好好活着，爷爷现在什么也不在乎了，就是有人骂咱咱也不在乎了，你以后也不用给爷爷争辩，爷爷就是累了，想歇歇了。”
听完赵蒙这一番衷肠，本已经睡着了的赵无芒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赵蒙不说话，就是微微笑，随手拿起一件狐裘披在赵无芒的身上，自己就坐在那里，任凭赵无芒靠着，靠了一夜…
……
李青甲还好奇赵无芒为什么不为赵蒙争辩的时候，赵无芒便微微一笑，温柔说道：“他就是想歇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