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杨温瑜（四）
闻言，南烟的眼底划过一丝诧异，盯着我看了许久。
我缓缓作揖，任由她打量。
“我料公子因何不同我坦诚……竟是这样。”南烟自嘲般笑了，整理好心绪方才问我，“不知公子是从何处知晓我身份？我身上……莫不是有皇室的习气？”
我淡淡否认，“长公主一直都伪装得极好，除却名字。”
“姑娘在书院读书，借身份来去自如。同样，书院也知晓姑娘身份。”
“他们并未告诉你我的身份。”南烟笑着开口。
“湖边亭台水榭，成周兄长的反应已经让我生疑，回去后欧阳伯父的反应，同样彰显了姑娘身份不凡。”
“今日前，在下并未猜到姑娘身份，这些……都是长公主今日，亲口告诉我的。”
南烟眸中盛着诧异。
我缓缓将下文说出，“十年前，先皇没能熬到如太妃诞下皇嗣便逝世，临终前，只有如太妃侍奉左右。如太妃出来，将诏书交予如今的北璃帝。”
“如太妃受封，留住于后宫，而后，诞下一名女婴。为表荣宠，北璃帝在其满月时，便敕封长公主，号新阳，这名女婴自宫中长大，所学所用，丝毫不逊于男儿。”
“算了算，年纪应与姑娘相仿。”
“杨公子……的确聪慧，”面前女子恭敬抱拳，“如此，可见公子对北璃内务，颇为了解。”
“否则，也不会对往事这般清楚。”
“书中有写。”我依旧淡淡回答。
南烟似是觉得无趣，敛了神色，“这般久，杨公子定然饿了，吃饭吧。”
我颔首。
吃饭近尾声时，南烟再次开口，面色平静从容，“其实，我询问你，也并非想做什么。”
“皇兄虽对我宠爱有加，但我并无实权。”
“不过是看见街头偶有潦倒的百姓，心生不忍，救得了一个，却救不得其他人。”
南烟低着头，“这一年里，我去过中原三国，君主各有千秋，百姓却有一样的苦楚。”
“在此之前，我并未想寻杨公子，公子也放心，我区区无权公主，没有也不敢驱使欧阳世家为我奔走。”
我恭敬欠身，“温瑜还不至于，因此事误解长公主。”
“是入境时，公子在马车上的悲伤，被南烟瞧见，”南烟微微抬眸，充满着真诚，“我料想，公子虽身在书院，却也在为天下苍生担忧。”
“故而冒险前来，不为其他，只是……以为公子与我是同道中人。”
原来，她看出我神情略显落寞，方才来书院。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难耐，许多话似是难以说出口。
“时间到了，再晚，他们就要担心了。”
“公子，我们走吧。”
看着她起身，我的手在桌下紧紧攥着，目光追随她而去。
“长公主。”
南烟停在门口，没有动弹。
“这几日我都在这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长公主若是想同温瑜探讨学问，温瑜乐意之至。”
南烟惊喜地转身，眼眸亮晶晶的看向我。
我极力保持着平静谦和，回之淡淡笑意。
接下来几日，几乎每日饭菜，我都同她一起。
初时，我们的确谈论学问，偶有保护她的随从，过来探听，听见一些晦涩难懂的道理后，多几次便也不管了。
但不可否认，南烟长公主，是我认识的众多女子中，最博识通透的女子。
她的学问及想法，有时还能将我难住片刻，甚至能给予我新的想法。
“长公主……”
“这些日子以来，公子与我也算相谈甚欢，志趣相投，直接唤我南烟便是，除了亲近的几人，一般没人这样叫我。”
“不知公子，可有名讳让南烟称呼？总不能……一直杨公子公子这样的叫吧？”
“既是如此……”我思索片刻，温和开口，“便唤我的字，良策吧。这是祖父于我五岁时，亲自取的。”
南烟重复了好几次，“良策、良策、良策……真好听。”
被她如此夸赞，我有些羞赧，耳根微微泛红。
“良策，我就说嘛，你与我年龄相仿，怎会没有小孩子心性。虽然我们要学会长大，但偶尔，还是可以试着放松自己。”
我微微颔首，我终究是个读书人，学不出她那样的潇洒恣意。
这日，正结伴回书院，撞见了多日不见的大舅。
我脸上淡淡的笑意立时消散，对着南烟恭敬做礼，“姑娘，你先走吧。”
南烟也认出了我大舅，对着他遥遥见礼，又对着点了点头，转身上了楼。
跟着大舅到了他居住的房间，我静静站在一旁，听他教导。
“瑜儿，你可还记得，一月前，我们在马车上，你答应过我什么？”
“侄儿没忘。”或许该说，在见到大舅的那一瞬，我便被浇了一盆冷水，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你身为亦谨先生亲自看好的、云竹书院继承人，又承载着杨家全部的荣耀和希望，行事万不能行将踏错。”
“……”
“大舅放心，侄儿会处理好，不会让此事，传出去，造成不好的影响，也不会再有下文。”
同北璃皇室言深，已经是一大错处。
从一开始我便知道。
“再有两日，我们便要启程去下一处。”大舅的意思很明显。
“侄儿明白。”
第二日，我们依旧如常出来吃饭。
“南烟，我记得第一日，你告诉我，你手中，只有宠爱，并无实权，对吗”
南烟点头。
“若是想真正保护百姓，手中需得握有一定权力。”
南烟再次附和。这也是，这些日子以来，我同她交流得到的看法。
“其实，你并非拿不到权力，身为当朝陛下皇妹，你得到实权，会比皇子公主，更为容易。”
“良策，此话何意？”
我镇静同她对视，“你不妨，同你年纪相仿的皇子公主们交好。”
“你是如太妃的孩子，如太妃的母族信奉道教，也因此，做了不少善事，若陛下能因此身体渐好……”
“近年来，晋北一带频发洪水，你若愿意，可借此事，请道士作法，让你以福身去赈灾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