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作诗，非作死
“罢了罢了，今日不提这事了！诸位学子，还有谁愿意赋诗？”孟颜见气氛有些沉闷，便翻过了这个话题。
众学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自信敢站出来。
明玉琼盯着玉佩，目光炽热，已经当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闫雅酥也是满眼欣喜的盯着他，脸上洋洋得意的表情无需言表。
楚子静瞅了这两人一眼，嘴角很小幅度的轻微一咧，淡定的走上前，“先生，我有一诗。”
她特意沉默到现在，绝对不是看不惯明玉琼和闫雅酥两人，单纯只是她为人低调谦逊，不想太早出风头而让旁人尴尬。
楚子静在这个圈子里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自是不会被孟颜这样的大儒所记住。
黎晓茹深知这点，于是适时的站了出来，“这位是楚子静，我的干妹妹，之前听过您讲座，也算是您的学生了。”
“哟，晓茹，好久没见你了。”见说话之人是黎晓茹，孟颜顿时喜笑颜开，然后将目光转向了楚子静，“你会写诗？”
“回先生，我并无诗才。”楚子静欲扬先抑，很谦恭的说，“是我大哥，他知道我来此为您送行，特地帮我写了一首。”
“你大哥？他是何许人也？”孟颜疑惑道。
这时，黎晓茹颔首一笑，解释说：“他叫楚子凡，是之前帮我治病的一位大夫。”
“大夫？”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两位大儒一听是位大夫，顿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可方才围在楚子静身边的那帮学子们不这么想，一时间纷纷议论起来。
“对呀，怎么把楚公子忘了……”
“以楚公子的才情定能拔得头筹……”
“对，楚公子那首《登高》比明玉琼的好多了……”
听一帮人在这议论，还不知情的人开始有些迫不及待，“楚小姐，快念出来给大家听听吧！”
楚子静见状，内心十分满意，她之前特意先暖一下场，现在成功调动起了大家热情。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一旁的明玉琼见损害了自己姐姐名声的那个纨绔子，妄图抢自己风头，心情很不爽。
“哼，要是他能作诗，那母猪都能上树了。”明玉琼不屑的说。
听到这话，黎晓茹不高兴了，绷着脸不紧不慢的说：“明玉琼，平日里你说话夹枪带棒的也就算了，今日当着两位先生和这么多学子的面儿，竟还敢口无遮拦。”
在场的学子大多是识得黎晓茹这个大才女的，眼见她这副表情，众人无不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谁也料不到锦口绣心的黎晓茹居然也有如此说话的时候。
明玉琼因为姐姐被轻薄的缘由，对楚子凡的印象极为不好，方才又听到那么多人声援楚子凡，还把两人做比较，他气不过也是正常的。
白秋荷见争执，便走到了两人中间，“这等喜庆的日子，二位何故这么大火气。”
白秋荷语气虽然温和，但她释放出的气场却让冷眉相对的两人缓和了下来。
黎晓茹意识到有些失态，便调整了下情绪，转而温柔应道：“楚大夫对我有恩，此人语涉于他，我自然要理论一番。”
明玉琼冷笑一声：“怎么，我哪里说的不对了，那登徒子的道德品行，全云古城的人可都清楚，不信你们就去打听打听。”
“我……我想说，大哥他过去就算犯过什么错，那也跟今日诗会没多大关系吧，放下品行先不论，我大哥确实是有诗才的……”
楚子静话还没说完，方才站她旁边的可人妹就举着宣纸走了过来。
“这是方才子静写下的她大哥的诗作。”
不明缘由的两位大儒看两人争执也没有出言打断，直到那人举着宣纸过来，苏尚才一脸好奇的说道：“拿来给我看看。”
“风急天高猿啸哀……潦倒新停浊酒杯……好诗，好诗啊！”
“拿给我看看。”孟颜将宣纸从苏尚手中抢过，默默看了一遍后，“妙，实在太妙了，妙极了……”
两位大儒读完，不约而同的给出了高评。
不光是他俩，在场的旁听人士在听到这诗后，都忍不住连连称赞。
“楚公子有这么一首极品佳作，就算这辈子不再作诗，那也足够名传千古了。”可人妹唯恐明玉琼气不死，瞥了他一眼故意这么说。
这是典型的阳谋，既能让明玉琼心生不快，却又无力反驳。
诗固然是首好诗，但绝对不可能是那纨绔子所作，肯定是他剽窃的别人的……
楚子静说这诗是楚子凡所作，明玉琼万万不愿意相信的，但说出来又显得他无能狂怒，所以他选择避而不谈。
“咳咳，诗确实是好诗，但放今天这场合，不太合适吧！”明玉琼这言外之意就是，你的诗不符合主题，头筹还得非我莫属。
“嗯，确实有些过于悲情，自然不适合今天的场合。”楚子静不急不慢的附和说，还把明玉琼搞得一愣，她啥意思，认输了？
就在众人刚开始犯嘀咕时，楚子静接着说道：“本来还另有一首诗赠予孟先生，但是……”
“但是什么？”孟颜刚被勾起期待，紧接着就被这个“但是”给噎了回去。
楚子静依旧一副文文静静，人畜无害的样子说：“是这样，之前因为一些误会，明公子本就对我大哥有些敌意，我怕这次再抢了明公子的头筹，会加深误会……其实我是无意与他争抢的！”
“无妨，你无需多言，有多少本事尽管使出来便是，我不相信我能败给那姓楚的。”
“可是，大哥说他这首诗一出，绝对没人能出其右，否则他就再也不作诗了。”
子静这丫头，真是用最软的语气，说最狠的话……白秋荷已经意识到，楚子静绝对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
在场的人都明白楚子静这是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才故意激化矛盾并加大筹码。
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包括两位大儒在内的所有人，没有一个出来劝和，毕竟他们都在期待着能见证一首流传千古的诗词诞生，这对一个读书人来说，可是莫大的幸事。
面对众人纷纷投来的目光，把面子看的比命重的明玉琼，断然不会拉不下脸来认怂。
“哼，口出狂言，我就不信他能憋出什么好诗。”别看明玉琼嘴上逞强，其实心里也是慌得一批，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如若他能胜我，我此生也便不再作诗。”
你这不是作诗，你这是作死……
楚子静狡黠的一笑，也不再啰嗦，清了清嗓子，就准备吟诗。
在场之人，当属孟颜最激动。此次诗会是为他送行，所以诗会上的每一首诗都与他有关系，如果今天真能因为他而诞生一首佳作，那他也会跟着名传千古。
“千里黄云白日曛。”
楚子静吟出第一句，两位大儒颔首抚须……尚佳。
“北风吹雁雪纷纷。”
雪季刚过，大家还深有印象，前两句将动景与静景结合，立马就有那画面了。
前两句将景色刻画的深入人心，已经有了与明玉琼一较高下的资格，若能保持水准，谁胜谁负还真不一定……在场众人也跟着激动起来。
就在这时，楚子静深吸一口气，瞪大双眸直视着孟颜，掷地有声的吐出最后两句：
“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两句诗掷地有声，全园皆惊，在场众人无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绝，太绝了。”苏尚率先清醒，忍不住击掌叫绝。
“好诗，好诗啊”
“楚公子真乃奇人也……”
安静过后，园子里紧接着又沸腾起来，纷纷称赞起楚子凡。
至此，楚子凡与明玉琼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再看明玉琼，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整个人都不好了，闫雅酥的脸也跟着憋成了酱紫色。
这时，有人回味过后，急问道：“诶？此诗只有半阙？”
他这么一说，在场之人也意识到了这事，开始露出痛苦的表情……哪有写诗写一半的，这还是人吗？
恰此时机，楚子静站了出来：“大哥他说，孟先生刚出仕，后面的事应该由您自己谱写，他再写下去就有些臆断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众人恍然大悟。
“无妨无妨，半阙已是惊为天人。”孟颜平复情绪，看着楚子静：“你大哥可曾给这首诗命名？”
“没有！”
“甚好甚好！”孟颜开心的将嘴角咧到了耳根，“这首诗是为我送行，就由老夫想一个名字可好？”
楚子静点点头。
这时，孟颜旁边的苏尚忽然明白他的用意，心里恰了柠檬似的。
“那就叫《别孟颜送之东道府》如何？”堂堂大儒，眼里透着期待。
楚子静一个不记名学生，哪有底气反对，“全凭先生做主。”
“无耻老贼。”
苏尚更酸了。
“这就是造化。”孟颜朗声大笑，得意洋洋的朝他作揖。
南离国境内多武夫，少文人，脍炙人口的诗词也是少之又少，楚子凡这首诗极有可能会引起儒林轰动。
寒庐居士的名声也会随着水涨船高，关键是，他这番操作，已经把自己的名字和这首诗绑定在一起。
在这首诗成为千古绝唱时，孟颜这个名字也将被后人所熟知。
在苏尚看来，孟颜最不要脸的是，楚子凡以学生的身份给师长赠诗，诗名中是不该出现名讳的，顶多以“字”或“号”来代称，只有同辈或好友才能把名写进诗中。
读书人最大的梦想是什么，修身治国平天下？不，这是理想，不是梦想。
千百年来，读书人最大的梦想只有一个：青史留名！
为了扬名，孟颜这无耻老贼已经不要脸皮了。
就在园中所有人为见证一首千古绝唱诞生而欣喜若狂时，冷静下来得可人妹偷偷戳了戳楚子静，然后用手指了指花园出口方向，就看见了明玉琼与闫雅酥灰溜溜的背影。
“嘻嘻！”
两人见状，不禁掩嘴偷笑起来。
“谢谢你啊！我叫楚子静，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笑完，楚子静觉得与可人妹很投缘，便想认识一下。
可人妹灿烂一笑，“我叫李可儿，很高兴认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