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太阳已经靠西，南远山地处偏僻，大部分游客开始往外走，石壁前等候攀爬的人三三两两没有几个了。
何嘉尧带着姬棠心先做热身和放松，并且热情鼓励，“攀岩靠的是手臂和腿部力量，平衡、体力、耐力也都尤为重要，你第一次攀岩就是自然岩壁，难度可以说很高，哪怕起步就失败也很正常，趁这会岩壁前没什么人排队，你可以多尝试几次。”
姬棠心睁着求知若渴的大眼睛，乖巧点头。
很少有女孩对攀岩感兴趣，并且还听得认真，何嘉尧更是有如遇到知音，“这面岩壁的女子线路难度在510a，男子线路难度在510c，虽然不能跟比赛相比，但对普通攀岩爱好者来说，还是很难登顶的，看到岩壁上系在那的绸缎大红花了吗？”
“那个就是线路的终点，拍一下它，计时才会停止，用时越少，成绩自然也就越好。”
热完身，何嘉尧走到男子线路下方，开始换鞋，同时还不忘讲解，“攀岩必须要换上这种特殊材质的攀岩鞋，轻便、柔软，鞋底的磨擦力也足够大。”
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他绑好安全带，指了指腰后挂着的小袋子，“这个是镁粉袋，作用是吸收手上的汗液，保持手掌干燥，增强手和岩壁的摩擦力，你在攀爬的过程中，要注意时不时粘取一些，这个也可以用来标记。”
何嘉尧仰起头，观察近在咫尺的岩壁，“你攀爬的时候，要不断抬头看上面的路，思考适合的手点，同时也要注意低头观察脚点。”
他还想继续说，工作人员示意开始，他只好扔下最后一句，“我先攀爬一遍，你仔细看。”
何嘉尧接触攀岩将近四年，起初经常去室内攀岩馆玩，玩得还不错，自然岩壁攀爬是去年才开始接触，课业繁重，并没有太多时间投入，实力在爱好者当中，姑且凭借身体素质能占个中游。
起步攀爬只有很小的指力点，在右脚寻到一处脚点后，何嘉尧整个人紧贴在石壁上，左脚只能靠着岩壁的摩擦面支撑。
他抬起头，阳光乘着晚霞倾泻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明晰俊朗。
伸手到背后的镁粉袋里粘取之后，何嘉尧找准一个支点，迅速攀上去。
姬棠心的目光顺着何嘉尧高大的身影，一点点往上移。
何念语抬手遮挡侧面的阳光，看了一会，说道，“这是我第一次看我哥攀岩，姿势比先前看到的那两个要流畅很多，没想到这项运动确实还挺帅的。”
在攀爬大概到三米的时候，何嘉尧遇到了一处难点，他的速度再次慢下来，滞留在那里不断伸手摸索，在整个人往左边挪动之后，却并没能找到可攀登的手点。
他又挪回到原位，脚下有碎石滚落，看得何念语紧紧捂住胸口，大气都不敢出。
此时的境遇对何嘉尧来说，体力消耗非常大，但胜在经常运动身体素质好，他稳稳撑住，短袖下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非常明显。
他往右边挪动，开始新一轮的探索。
对于身处岩壁上的人来说，即便不断抬头看，所能看到的平面也非常有限。
何嘉尧额角沁出汗，身子开始倾斜，试图触摸到更远一点。
终于，手指摸索到一处凹陷，他紧紧抠住，看好脚点后直接上高脚，继续往上攀登。
何念语长长吐出口气。
她刚才一直提着心，很想喊加油，又担心突然出声会影响何嘉尧，眼下看他终于渡过难点，手心都冒出了汗。
“心心，攀岩看起来好难啊，你确定要尝试吗？”
何念语目光依旧追在何嘉尧身上，只轻轻拉住姬棠心的手，“而且你都不怕高的吗？”
别说是往上攀爬了，就是直接用吊威亚把她提上去挂在那岩壁上，她都能吓到脸色苍白，怎么她这位仙女同学半点攀岩经验没有，却完全不在怕的，说尝试就尝试。
姬棠心看得认真，大致是摸清楚攀岩这项运动应该怎么玩了。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灵气，她强大的术法全然失效，飞天遁地是不可能了，但论起身手、敏捷度、反应能力等等，她绝对远超这世上任何一个人。
只要切身去体会和感受，她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掌握。
这是她曾经数千年作为龙，实力强大、无可匹敌所带来的绝对信心。
至于怕高？
那就更不存在了，在云层翻滚、翱翔天际，对她来说是很快乐的一件事，何况只是岩壁的这点高度。
“不怕。”
不仅不怕，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跃跃欲试。
整个路线15m，何嘉尧攀爬到大半，离头顶大红花不到2m的时候，他再次遇到了难点。
这时他的胳膊已经酸了，找不到合适手点的情况下，他只能轮换着将手举起，举过头顶五到十秒后，再又放下五到十秒。
额上的汗冒出来，山涧清凉的风一吹，脖子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咬咬牙，何嘉尧用镁粉标记了一个点，试探性抓了一下，左手紧紧握住，右腿一个折膝跟上。
在他想要发力往上攀登的时候，却因为力竭没能维持住重心，整个人往右歪斜，他补救般想抬手去抓，却倏地脚滑往后倒，脱离了岩壁。
何嘉尧滑坠一小段后才悬坠在半空，强烈的失重感让他本就剧烈跳动的心脏猛然一沉。
绳索开始拉着他往下降，而他大口呼吸，仍旧抬着头，看那原本不到2m，再往上努努力就能够到的大红花，有些惋惜。
即将落到地面的时候，工作人员拉住他的手，随即抓住安全绳让他稳稳落地。
“难是难了点，但酣畅淋漓。”何嘉尧接过姬棠心递过来的纸巾擦汗，笑时露出齐整的白牙，“你也来试试吧。”
他扭过头看，此时将近五点，不远处登山协会的人已经开始慢悠悠收拾起场地，想到先前姬棠心问有关奖金的事，何嘉尧怕她心理预期太高，等切身体会到攀岩有多难后太过失落，便自嘲般的安抚道，“我第一次攀岩的时候，在起步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这还是在有室内攀岩经验的基础上，所以你不用怕，慢慢来，多试几次。”
工作人员给姬棠心绑好安全带，她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子攀登线路，目光最终定在岩壁上垂挂着的大红花，“一次就够了。”
她相信自己，只用一次就能完成线路。
何嘉尧理所当然的以为她这句话，是指尝试一次失败之后，就不想再继续尝试了，他还想再劝慰几句，姬棠心却在工作人员计时提醒下，快速找准手点，攀了上去。
流畅顺利的起步，一瞬间让何嘉尧把话咽了回去。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面对一条全然陌生的线路，同样如此。
即便是攀岩运动员，起步大多也是先从生涩，再到逐步的找准节奏，顺畅起来。
他怔怔看着，已经忘记说话。
何念语对攀岩一窍不通，并不知道这样迅捷的起步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姬棠心的速度很快，比她哥这样有着四年攀岩经验的还要快。
毕竟何嘉尧刚上去那会，都还在起点那里摸索了好一会呢。
随着目光跟随身影上移，何念语发觉先前她看着还不错，攀爬动作有些帅的哥哥同姬棠心比起来，美感根本不在一个量级。
那是一种行云流水的矫捷。
手脚的衔接配合，更是赏心悦目，如同一只轻盈优雅的猫。
攀岩鞋鞋头尖，她纤瘦的身子灵巧如无物，足尖踩在不到一厘米的支点，当真犹如岩壁芭蕾。
惊人的平衡力，让她在看起来恍若要坠落的危险动作下，依旧稳健向上攀登。
她像是一只鸟儿，即便没有翅膀，也依然凭借灵巧柔韧的身体，在岩壁上翻飞。
很快，她到了第一处难点，和无数个攀爬这条线路，到此处停驻，四下伸手摸索手点的人不同。
姬棠心贴着冰冷的岩壁，绝佳入微的视力让她看到了右侧斜上方的一处凸起。
那是她哪怕伸长手臂，也根本够不到的距离。
姬棠心并不打算再找另外的支点。
她将左腿绷直，以绝对的柔韧性抬高成一字马，没有支点便将足尖探在几毫米的岩缝间，以不可思议的姿势快速完成一个引体，身体往上的同时，左脚发力，她的身体再次往上。
这次，她的右手紧紧握住了那个看起来根本不可能够到的支点。
这一系列惊险优美，又充满力量的动作，直看得何念语张大了嘴。
这说一句峭壁上的艺术体操，不过分吧？
原来她哥没有夸大。
攀岩运动，真的是岩壁芭蕾，峭壁上的艺术体操。
何嘉尧静默良久，这时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卧槽！”
三三两两闲散站在那还没走的游客，抬头看着，纷纷发出惊叹。
不远处登山协会的帐篷下，正萎靡坐在那，慢悠悠收拾东西的一众人，更是惊得全部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