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消解恩怨
谁还没有年轻过呢？谁还没有沾染过一些无法自拔的情感呢？
可人一旦老了，就会忘记那些曾经，就像大人们会忘记做孩童时的心境。
此间，男人柔情的为女人整理发丝的画面，本应温馨美好，可在谢天泽看来，却是那么的刺眼。
“玄姑娘！”谢天泽冷冷的声音引去了二人百转柔肠的目光。
谢成岚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谢天泽起身慢慢走了过来。
“玄姑娘，你心里应该明白，因为上一辈的恩怨，我们坤天堡很难接纳你。而我，之所以能坐在这里与你心平气和的一起吃饭，完全是心疼我的孙子。所以……”谢天泽顿了顿，目光炯然的瞪着玄巧，不容置疑的说道:“所以，你若想进坤天堡的大门，就要想办法消解上一辈的恩怨！这样，于你，于他，于你们往后的日子都好。”
“爷爷……”谢成岚颇为为难，谢天泽却不予理会。
不得不说，谢天泽还是很会揣摩人心的。
虽然玄巧明白，这不过是谢天泽逼迫她离开的方式，可说的却句句在理。
若是这份恩怨无法在她心中消解，那么便是一颗暂被埋藏的炸弹。日子难免会有磕磕绊绊，怕就怕，哪一日怒火中烧，便会将这炸弹引燃。
到那时，一切更是难以收场，也许此间的情愫，就会变成更深更难以磨灭的仇恨！
“说吧！你要什么？或是要我做什么？”玄巧倒是挺喜欢谢天泽这种不加掩饰的为难。
“哦？倒是挺有骨气？”谢天泽捋着胡子，端倪有些醉意的玄巧，又道:“希望你不是借着酒劲儿说大话！”
“少废话！”玄巧不管不顾，失了礼数，就连谢成岚眼神的警示，也被她一个白眼翻了回去。
“呵！”谢天泽笑的轻蔑，看向谢成岚道:“成岚一向不喜欢没有礼貌的人，玄姑娘可别因此在他心中变得不堪啊！”
“爷爷，巧儿是个例外！”谢成岚连忙揽过话题，“况且，上一辈的恩怨我也不想再提……”
“不想再提？”听罢，谢天泽愤怒不已。“谢成岚，我知道，你自小没有与你父母过多相处，所以无所谓他们的生死，能轻飘飘的说一句不想再提！可死去的是我的孩子们，你要我怎么不想再提？”
“爷爷，父母之死，成岚怎会不痛心，可这不是巧儿的错。当年，您不杀来请罪的玄客淳，如今却对他的女儿百般为难，到底是如何？”顿了顿，谢成岚猛然明白了什么，站起身极具压迫感的说道:“到底是您无法释怀仇恨？还是根本不想让我娶玄巧进门？”
谢天泽道:“我不杀玄客淳，是因为他医者仁心，可这个丫头，骨子里流着魔派的血，谁又能保证有朝一日……”
“我能保证！”谢成岚的身影高大无比，披挂着月光与灯火，柔和的光晕包裹着他硬朗的轮廓。
醉醺醺的玄巧坐在他身后的阴影里，有一种不可言说的踏实感觉。她认为，只要有谢成岚在，自己绝对不会变成鬼澜妆那样将人命视做草芥的魔鬼。
“爷爷……”趁自己还有一点意识，玄巧拨开谢成岚坚实的身体，迷蒙的看着谢天泽端坐于主位的身姿。“你说吧，到底让我做什么？”
“巧儿，你喝多了，跟我回去休息！”谢成岚打断她的话，拉着她准备要走，却被玄巧推开。
“你真的要做？”谢天泽单手扶额，挑起眉，不确定的问道。
“爷爷请说……”
……
这夜，玄巧当真是喝多了，她已经忘记怎样回到谢成岚住处，也忘记这一夜究竟吐了多少回，更忘记谢成岚是怎样忍住心中欲火，为她换上干净衣物的。
第二天，玄巧睡到中午才起床，头胀痛的厉害，以至于她根本无心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身衣裳。
花树下的矮桌上，是解酒的茶汤和餐点，几枚花瓣落到里面，让人看着就颇有食欲，奈何玄巧一夜宿醉，根本吃不下东西，只楞楞地坐在石桌旁发呆。
虽然醉的一塌糊涂，可昨夜与谢天泽的对话她却能清晰的记得。
整整一个月啊，都要跪在谢成岚父母的灵位前抄写佛经。谢天泽美其名曰“此番可以断了她的邪念！”玄巧苦笑着，心道:的确是断了邪念，断的却是她对谢成岚的邪念。
抄写佛经的这一个月，玄巧会被幽禁在谢云的院子里，且不能与谢成岚见上一面，若是违反，谢天泽便会亲自将二人拆散！
“昨夜，到底是抽了什么风，要答应他这件事啊！”玄巧最怕失去自由，此刻酒意已过，她不禁有点后悔。
“你在嘀咕什么？”正巧，谢成岚大步流星的走过来，看着矮桌上的食物皱眉道:“不合胃口？”
“……”玄巧看着关心自己的谢成岚，突然又不后悔昨天的决定了。
“你…其实用不着答应爷爷那件事的！”谢成岚将冷了的茶汤倒掉，又重新给玄巧满了一杯，并推到她的面前。
“还不是被你蛊惑的！”玄巧喝了一口，蔫蔫的答道。
“哦？”谢成岚挑起唇角，问道:“我何时蛊惑你了？”
“你护着我，对我好，就是在蛊惑我，让我不好意思拒绝你爷爷的无理取闹！”玄巧道。
“无妨，你若后悔，我去找爷爷说！”谢成岚道。
“不是后悔，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挺一个月。”玄巧道。
“见不到我就那么想？”谢成岚借故靠近。
“……滚开！”玄巧拿着一条树枝抵住渐渐靠近的谢成岚。
阳光下，谢云的屋子一尘不染，想来定是谢成岚命人每天打扫，尽量保留着最原始的状态。
走进屋内，谢成岚先是颇为怀念的看了一圈，然后转身看向满目颓丧的玄巧。
一个月没有自由的生活，对于谢成岚来说，算不得什么。他时常关起自己练功，有时一练甚至要两三个月不出门，所以此刻他在意的只是一个月见不到玄巧而已。
可玄巧不一样，他从小在虫谷长大，可以在整座山上自由奔跑，从没遭到过束缚，所以这一个月对她来说，不只是不能见到谢成岚，还是一个特别难熬的过程。
再者，谢成岚主动关起自己练功，和玄巧被动的禁闭完全是两个概念。在这一点上，谢成岚很难与玄巧共情，他甚至觉得，只是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一切便都迎刃而解了。
弟子们择了一处空置的桌面，将谢渚夫妇的牌位摆上，又为玄巧准备好笔墨纸砚。于是，冗长的暗淡时光就此开始。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隐隐觉得心中有些疼痛，虽然这是她自己应承下来的，可并不是她心甘情愿的。
若只是因为对谢成岚的爱慕，心高气傲的玄巧定不会留在这里抄写佛经，她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不想在以后的日子里，在谢成岚的面前因亏欠而抬不起头来。她虽然是个山里长大的野丫头，可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以讨好的方式和人相处。
许是习惯了玄巧在身边呱噪，这突然的安静，竟让谢成岚觉得很不适应。
这几日，也许是为了缓和关系，谢成岚无事可做时，经常去找谢天泽聊天，顺便看一看每日呈上来的玄巧抄写的佛经。
“这字真难看，丝毫没有点大家闺秀的影子。”
每天，谢天泽都会看着佛经品评一番，当然言语中都是嫌弃之意，谢成岚只是默默听着，从不辩解。
偶尔，谢成岚会在爷爷高兴的时候，提出去看一看玄巧，或者让她早些出来，可这些都被谢天泽一一否决。在这件事情上，谢天泽立场坚定，绝对不会有丝毫的退让。
庭院里，风来了又走，只留几片叶子掉落。秋天了，早晚皆生出些许凉意，玄巧裹紧衣服，默然地看着那几片落叶，又看了看树上的那十条刻痕。
第十天了，若不亲身经历，玄巧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在一个地方，对着无聊的佛经呆这么久。这期间，谢成岚在干些什么，她一无所知，仿佛她也不太感兴趣，甚至于她开始想不通，自己为何要留在这里遭这份罪。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着，谢成岚时常会收到袁圆寄过来的信，以及青风寨一些成熟的瓜果。他坐在案前，看着手中硕大的橘子，便惦记起此刻清心寡欲的玄巧，他好想见到她，此时此刻就见到她。
可谢云的院子外，有允恩带着一队人把守，谢成岚根本进不去。无奈之下，他只能挑选好一袋瓜果，走到谢云的院子外，当着允恩的面，将一兜子瓜果扔进了院子。
“堡主，这”允恩不免犯难。
“爷爷不准我去看她，并没有不准我给她送东西吃。青风寨运来的瓜果，想来过几天就会烂掉，我想让她尝一尝，仅此而已。你不必紧张，如实告知爷爷就好。”说完，不等允恩反应，谢成岚便扬长而去。